《九色玄天之神鬼惊梦》画堂西

14、第 11 章 乾坤乱

　　喜堂之上，众位宾客集聚。一对新人请林海堂为高堂，又夫妻相拜，送入洞房。
　　这夜，林家摆三百宴席，席如流水，前来捧场的都是朝中重臣，就连太子和四皇子也派人送来了厚礼。

　　人群之中，数红叶院庆疏世子最为瞩目，只见他身穿暗色洚紫长衫，腰间挂着名动一时的珍贵玉佩，双目迥然，面带桃花春风之笑，和熏万分。朝中二品以上的顾命大臣，都知这门亲事本是许给他的。但因为年纪较公主为小，又尚未出仕，是以赐给了好友林若之。林尚书是红叶院的近交，林若之又是庆疏世子的表哥，这其中的事故，实不足为外人道哉。

　　然而众人侧目，暗叹红叶院的世子一表人才之时，又忽然想起另一人来。正是世子的莫逆好友凌玄夜。据闻他和若之公子也相交匪浅，却何故没有参加宴席？

　　一番照应之后，林家又摆出戏台，请伶官唱了一曲《天仙配》。

　　那伶官是京城出名的踏花公子，一笑一颦，举手抬足间，无不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雅致。那《天仙配》原讲的是天孙织女，爱上人间的牛郎董永逐下凡与他成婚，过着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王母得知后，十分震怒。命天兵天降把她捉回天庭，牛郎在神牛的帮助下，也直追上天，被王母划银河隔阻。每年七月初七，人间的喜鹊都会飞到银河上架起鹊桥，帮助牛郎织女相会。
　　此曲意境诚然相符，只是最后双方相见难矣，是以只以一首词曲略叙结尾，而将重点，都落在了天女下凡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众人轰然叫好，于是又加演了一场《玉簪记》，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妙剧。其中“琴挑”一断，更是为人津津乐道。

　　安云疏听了一两支小曲，便起身来到花园，入夜时分，绿暗红稀。他立在牡丹枝旁良久，沉声道：“玄夜，何必如此，只出来罢。”

　　话音刚落，从矮墙边上露出一袂青衫，一人缓缓步出，脸上是死灰一片，更不见半分颜色。正是凌玄夜。他失魂落魄了半天，总是立在林家门口不肯入内，想着林若之的几句话，更是不能平静。

　　沉吟半晌，他先是开口：“世子，玄夜本想着等夜宴完了，再与你见面。若之兄娶得娇妻，我不禁想到世子也该到了年纪，玄夜打搅府上，实在是——”

　　庆疏世子一听，不禁急了。
　　“玄夜，我知你恼我把若之拉下水，但这种状况，我又有什么法子？从前我也想过，既然是生于这等人家，真要娶妻也是无可奈何，但现在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认这命理。”

　　玄夜不答，心中暗想：你无论如何也不肯，难道林若之便肯了？

　　“玄夜，你听我说——”

　　“世子，玄夜今夜就想出京，听说京西的月露山是一妙景，玄夜正想着要游历此地……”

　　怎能忘了，他安云疏纵然心不在官场，也是帝王之后，难道真能指望他心如明镜，不带半分瑕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却只是公主驸马的可悲可叹。

　　他一边想着，已绕出了花园。

　　“玄夜，小王还有一事相询，数月前我赠你的玉佩，你可还带在身上？”

　　玄夜听了，不禁一愣。心如火石，那玉，却是为了影曼的玉石和换给了小贩。自己当时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了那许多，现在想来，却是大大地不妥了。身后那人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将一温暖的物事交于他手中。

　　“这一次，可不许再去换其他东西了。”

　　玄夜怔怔伸开了手，半月牙，玲珑玉，正是那枚“月疏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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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马飞驰，月上树梢，并未入更，城门却紧闭着。

　　玄夜勒马，望向守卫的士兵，不知为何，一向冷清的西城门，如今也灯火通明。
　　“我有要事出京，相劳官爷开门。”玄夜作了一揖。

　　守卫见他一身青衫，也不似官宦人家，迟疑片刻，道：“可有出城通牒？”
　　玄夜一愣，他来京城也不过数月，有时夜里也曾出游，哪里有什劳子通牒。只好道：“在下红叶院凌玄夜——”

　　他刚刚报了姓名，守卫眼中精光一闪，既而拔刀向下一挥。空中凭空多出了两条锁链，竟套在了青马之上。那青骢马虽是良驹，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哀鸣数声，轰然而倒。玄夜大惊，也被锁链一带，扯下马来。

　　一时天旋地转，玄夜心中大怒，还没来得及说上半个字，早有数柄刀剑横架在脖颈上。

　　那守卫拿了火把，熊熊一团，照在玄夜脸上，哼了一声，脸上大是鄙夷愤恨，又带着些邀功的急切。“大胆贼子，刺杀四皇子，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出城。”

　　玄夜的脖子上已划了数倒血痕，心中却透亮无比。伸手向那还有体温的月牙半玉摸去，狠狠握住，被镂金的棱角勾破了手指，一丝血流顺着衣袍而下。

　　好，很好，非常好。安云疏，好一招替死鬼的妙计。

　　只可怜了这玉，可怜了你我二人数月来的惺惺相惜。世人如何待我那是别论，你却敢骗我，你却敢叛了你的好友，又来叛我。

　　若之若之，你嘱之咐之，我却难逃此难。
　　玄夜对你不起，只怕你我相间之时，便是魂离之日了。

　　癸未年戊辰月十九日，浪子凌玄夜趁华仪公主出嫁之时，谋刺四皇子。四皇子重伤不治，于三更三刻逝世，享年二十有一，谥号恭顺安民仁德皇太子，追封为恭亲王。
　　凶手凌玄夜于二更被捕于城西朱雀门，其为北西凉皇帝麾下刺客，假意与红叶院庆疏世子结交，企图谋害储君。

　　红叶院世子惶恐，请命亲自监察，严加处理。由府中搜出凌玄夜通敌书二封，罪证确凿，大理寺定于己巳月十日未时凌迟处死。

　　东风恶，情意薄，一璧生辉，几番干戈。错，错，错。

　　桃花落，闲池阁。翻云覆雨，面目难说。莫！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