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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9 章 月不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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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最是撩拨人,空有梦魂入。风住尘香花已尽,欲诉又还休。
三更天,从四皇子府上告辞而出,安云疏紫衣一摆,对月而笑:“好一轮皎洁的明月。”
玄夜听了,也不知触动哪般心事,幽幽复道:“月么?其实不过是潭死水。”
安云疏瞪大了眼睛:“还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月如死水的。”
玄夜哑然,顺着庭院,慢慢而走。“怎能不是死水?水边有亭,唤作长留,亭中有树,唤作桂树,树上卧兔,唤作玉兔。有的不过蟾蜍一只,嫦娥?早就死在羿山之巅了——”一语未毕,忽然觉得云疏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似有所思,登时住了口。
庆疏世子哈哈一笑:“玄夜,现在你若说是从月而来,我也相信。”
可我,却不信。
幽幽此月,今夜不归。
归到了九天苑,玄夜掩了房门,拉开木桌,露出一块墨绿的玉石。双眼微闭,指间颤抖,向石上一点。那原本死寂的色彩突然褪落,玉中似有活水流动,妩媚异常。
“影曼,影曼。”小声轻唤,怔怔而呼,不一会儿,竟掉下泪来。
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害了你,苦了我。别再恨我,别再恨我。
是我叛了你,为了他,叛了你。
若是从前,我还能赎罪,如今潦然一身,我又能做得了什么?我只求你再对我微笑,再对我说:“玄,今年的两生花开得格外的好。”
那样的日子,远了,远了。
过了一会儿,玉石像是嚅吸够了灵气,光晕渐散,复又死水。玄夜怜爱地扶弄着玉石,再将它放回去。无意间将手指放在月光下,血肉模糊。玉不噬血,唯影曼噬血。
一个银影闪动,玄夜心中一禀,推门而出,竟是自己也失声叫了出来:“公主殿下。”
来者,正是华仪。此时的她,去了面纱,果然是倾城倾国,璎珞垂发,脸如冠玉,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碎玉喷阳春。就连玄夜当初也有些自愧不如。玄夜在舞剑之际,已知她不是寻常女子,但真能避过守卫森严的世子家臣,而跑到这红叶内苑来,是赞她大胆勇敢,还是斥她私闯宅院?
“你——”华仪公主一双妙目流转,皓齿咬着下唇,久久不能成言。
“殿下深夜而来,必然有事,不妨直说。”玄夜知她是皇室娇女,当下也耐着性子听她说话。
“公子……好漂亮的舞……”
“公主谬赞。”
“真如天上仙人。”
“小人惶恐。”
华仪被几次三番不冷不热地碰回去,也不着恼,眼中水雾已渐渐蔓延。“若我问你,肯否教我此舞,你可愿意?”
“公主需要爱惜身子,这舞,你是学不得的。”玄夜有些无可奈何,心里也有些恼怒。
“此话怎讲?”
“此舞,需得最痛之时,喊杀声起,杀人无数。需得有人为你而死,叫你悔恨终生,痛定思痛。需得有至爱至亲之人,依恋回护,却难免绝望。一切皆空,醉生梦死,方有此舞。”说完,折了一枝谢梅,斜斜在空中一抖,划出一抹暗红。
这一次舞动,却是缠绵悱恻,若有若无,轻灵如水。腰身一扭,月下浅笑,竟是仙尘仆仆,美如星灿。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鬓抖擞龙蛇动。虽是青衣,已觉出尘,浑不似刚才那黯然销魂,狠决之姿。
“公主,这样的仙舞,才适合你。我教你此舞可好?”
“那自然更好。”只是舞这一支,玄夜心中已如万剑穿心,踉跄欲倒。
是啊,是他的舞。却不是我的,是只配仙人的舞,却不是我的。
失魂落魄地掩了房门,仍然不住喃喃:“影曼,影曼,我该如何是好?”
玄夜却没想到,他房门一掩,华仪温柔的脸上,登时露出凄苦绝望。“需得最痛之时,喊杀声起,杀人无数。需得有人为你而死,叫你悔恨终生,痛定思痛。需得有至爱至亲之人,依恋回护,却难免绝望。一切皆空,醉生梦死,方有此舞。”一边反复重复,一边望向那枝梅枝。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总是夜半方舞,竟是受不了磨折,才一舞以求解脱的?那究竟是谁让你痴缠至此,竟连我也不顾。是谁让你痛苦如此,整日折磨自己?是他么?是他么?”公主的脸上凄苦渐去,森冷倾泻而出。
“你错了,影曼,你是我的,此生是我先遇着了你,不许你再想着他,不许你再想着他——”
声音轻若梦幻,双足一点,绝尘而去。
一夜风吹,花落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