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记》风魂

7、第 7 章

　　轩辕玉站在院子里，握着剑，向风魂一抱拳，“请道长赐教。”
　　风魂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非但宫幻灵，星幻在场，一些家丁护院也都围了个圈子在看，连后院的女眷都出来了几个，其中便有宫幻灵的妹妹紫儿。依在女伴的身后，微微探出身子来看着场中的两人，眸子扫过轩辕玉时，便微微红了脸。
　　风魂缓缓踱到轩辕玉身边，笑道：“今日不过切磋武艺而已，刀剑无眼，伤了彼此都不好，不如就只比拳脚吧？”
　　轩辕玉只道他胆怯，冷冷一笑，道：“也好。”便将剑扔给身后不远一个家丁，拉了个起势，道：“请。”
　　风魂也只竖掌于胸前，微微一礼，“请。”
　　轩辕玉左脚步轻移，右拳已击出。劲风呼啸。
　　风魂却并不还击，退后一步，轩辕玉冷笑一声，也不管他是打得什么算盘，倏突之间拳已击到风魂身前，风魂身子略侧，左掌一抵在胸前，“砰！”的一声轻响，两人已对了一掌，轩辕玉退后两步，风魂只觉一股凌厉之极的劲力击到，连退三步方才站桩拿定，吸一口气，斜斜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嘴角又撇出那种笑容来，说是相互切磋，这少年却是一分情面都不留啊。
　　轩辕玉哼了一声，猱身而上，双拳并出，右拳虚晃，左拳疾冲对手面门。风魂觑准来拳，已是一掌击出，这一掌已使出了七分力道。轩辕玉在上一次对掌中没讨多少好处，自不会与他碰硬，左拳疾收，右拳忽然变实，变爪抓向风魂手臂。
　　两人在场中你来我往，不多时已拆了数十招，不分上下，周围的人看到精彩处，不由出声喝彩，只宫幻紫躲在人群后面，双眉紧蹙，双手交握在胸前，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此刻场中轩辕玉一脚踢出，风魂避闪不及，足一点便拨地而起，轩辕岂肯放过他这空门大开的机会，再次飞脚踢出，正中风魂小腿，风魂惊叫一声，人已跌落下来。
　　轩辕玉看着他跌坐在地上，收了势，抱拳道：“道长承让了。”
　　风魂伸手抚向被踢到的腿，勉强笑了笑，“轩辕公子好功夫。”
　　当下围观众人见胜负已分，便都涌了过来，两个家丁伸手来扶起风魂，宫幻灵道：“道长，没事吧？伤得重不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风魂摆摆手，“不碍事，皮外伤，休息一下便没事了。”
　　轩辕玉道：“道长不要勉强，明天还是和宫家的人一起住到客栈，找个大夫好好诊治一下吧。”
　　风魂向轩辕玉笑了笑，“轩辕公子既如此关心贫道，方才下手就应该更轻些才是啊。”
　　轩辕玉挑了挑眉，道：“道长功夫了得，在下若是托大留手，大概倒下的便是在下了。”
　　风魂笑道：“若真是功夫了得，又怎会伤在公子脚下？”
　　宫幻灵见两人说话间似乎又有火花冒出，连忙招呼家丁将风魂扶回房去休息，然后，便开始张罗暂时搬出宫家大宅的事。

　　风魂在房中睡到日落才醒来，没多久便有小厮来敲门，问，“道长的晚饭是不是送来房里吃？还是我扶道长出去吃？”
　　风魂打了个“呵欠”，“呀，怎么好给主人家添太多麻烦？”
　　小厮彬彬有礼的回答：“哪里，上门是客，本应该的。”
　　风魂道：“那贫道就不客气了，另外，可不可以再麻烦小哥一点事情？”
　　小厮道：“请道长吩咐。”
　　风魂笑了笑，摸出张写满了字的纸来，递给小厮，“麻烦小哥，帮我找根手杖来，另外，照这张药方帮我抓副药来。”
　　这小厮像是读过书，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笑道：“若是这几味药，倒不用出去再抓，府上现成就有。我去跟库房说一声，抓些出来就是了。”
　　“哦？”风魂挑了挑眉，“这可是我们道观祖传的跌打妙方，你们这里怎么会有？”
　　那小厮吓得连连摆手，“道长不要误会，我家夫人身子一向不好，一年到头都是要吃药的，所以很多药都是常备的，您这方子上有几味药也是不久前才买回来的……”
　　风魂笑了笑，“我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若府上有药，那便再好不过，烦小哥帮我抓些来。贫道不胜感激。”
　　小厮应诺着，很快的退了出去。
　　风魂看着他的背景，嘴角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果然是有的啊，那些药材。”

　　宫家大小三十余口第二天一早便收拾了随身衣物细软离开了宫家大宅，照星幻的吩咐，暂时住到城外几里之外的那个客栈。
　　之前帮风魂抓药的那个小厮扶风魂上车的时候，正看到星幻站在大门口往门上贴封条。
　　初升的朝阳映照下，那朱砂写的符咒格外的刺目。
　　小厮轻轻的叹了口气，“那位大师，不会有事吧？”
　　风魂挑起窗帘，看向那一尘不染的白衣僧人，笑了笑，“放心，星幻大师法力高强，又有轩辕公子留下来帮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厮仍皱着眉，“以前来过的大师道长们也都自称法力高强啊，如果道长你昨天和轩辕公子比试的时候没有受伤就好了。”
　　风魂轻轻抚上自己受伤的腿，湛蓝的眼睛里带着笑，“托这个伤的福呢。”
　　小厮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又不便多问，于是便闭上嘴。

　　那客栈本不大，依枫林而建，斜斜的挑了杆酒旗出来。上面写了七个字。
　　停车爱醉枫林晚。
　　宫家的车队停下来，客栈年轻美丽的女老板便亲自迎了出来，她笑容满面的将宫夫人引到为她准备的房间。转身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有着湛蓝双眸的道士拄着一根手杖，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向她微笑。“哎呀，真是好不公平的待遇呢。”
　　幕风淡淡道：“做生意的本就这样，有钱的就是大爷。”
　　“嗯，”风魂点了点头，“只拿宫夫人手上那串珍珠做的佛珠来说，只怕每一颗都能买下好几座这样的客栈吧。”
　　幕风从他身边走过去，眼也没抬，“道长去人家家里鬼没捉到，倒盯上人家的珠宝了么？真是有本事呢。”
　　风魂也不以为意，轻轻笑了笑，一双湛蓝的眼只瞟向宫夫人的房里。
　　等宫家一行人安顿下来之后，已到了下午。
　　幕风这才走到厨房，想要弄点东西来吃，还没有到门口，先闻到一股异味，她皱着眉，加快几步走进厨房，见风魂蹲在灶前，轻轻的扇着火，那异味正是从灶上那个药罐里飘出来的。
　　她沉下脸，“你在做什么？”
　　风魂轻轻的笑：“如姑娘所见，我在熬药。”
　　那药罐里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走近了便愈觉得腥臭刺鼻。幕风皱着眉，轻轻的掩了鼻子，“这是什么药，臭死人了。”
　　“跌打药。”风魂笑，“的确是不好闻。所以一般来说，市面上卖的都是熬制好的药膏成品，姑娘你没闻过也不为奇，但是，宫小姐却一定是闻过的了，对不对？”
　　幕风怔了怔，转过头去，看到宫家年轻的小姐正站在门口，一张脸雪一般煞白。听到风魂这句话，转身便想跑。
　　“宫小姐想去哪里？急着要告诉你母亲和兄长鬼血的真相么？”风魂站起来，轻轻的一句话，便将已跑出去几步的宫幻紫拖回来。
　　宫幻紫惨白着一张脸缓缓的走回来，看着风魂将那药罐端起来，微微倾斜，艳红色的液体，便顺着那个角度从罐中倾出来，腥臭异常。
　　宫幻紫跌坐在地上，垂下头，双手揪紧自己的裙带，声音低若蚊呐，“不是我做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风魂将药罐放回去，继续微笑，“知情不报么？”
　　“我本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很偶然的看到他在熬，第二天佛堂变成那样子我才明白，但是，他说决不会伤害我的家人……”
　　听到这里时，幕风虽还没有明白整件事情，却忍不住插了一句，“恋爱中的女人啊，还真是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呢。”
　　宫幻紫抬头看了她一眼，咬紧了自己的下唇，不再说话。
　　风魂轻轻叹了口气：“那么，他在找什么？”
　　宫幻紫皱起眉：“找？”
　　“很明显吧？”风魂道，“宫家闹鬼的事，除了你爹失踪的事情现在还不敢定论之外，其它的事情指向都很清楚啊。闹鬼是为了吓唬宫家的人，好让他混进去，海船也好，溺水的女人也好，都是为了制造混乱，让他好趁机行事，那些东西在武功高手来说，并不是很难办到的事情，而鬼血什么的，不过是为了让你们从佛堂搬出来，最终的目的也是要让你们离开大宅，除了碍事的法师，并没有伤害什么人，甚至可能当年要买宅子的京官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就是他们要在宫家的大宅里找什么东西。呐，你们家到底藏了什么？”
　　宫幻紫睁大了眼，怔了半晌，然后再度垂下头，“我，不知道。”
　　幕风瞟着那着在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也带着种懒洋洋的笑容的道士，淡淡的笑了笑，“这就是宫家闹鬼的真相么？”
　　“只是一种推测而已，今天晚上之前，一切也不过只是推测。”风魂笑了笑，看向地上的宫家小姐，“不过，我真的没想到，无意中做了内应的人，居然是你。”
　　幕风皱了皱眉，“你原来并不确定？”
　　“嗯。”风魂端起那药罐，开始往外走，“我只是在想，别的人对这种气味可能只是觉得刺鼻了一点，大概也不会过多的追究，但是若那个内应闻到了，就一定会出现的。”
　　幕风看着他，“你既然还什么都不能确定，为什么要说出来？”
　　风魂笑了笑，“因为他们对于阻碍他们的人，似乎出手非常狠的样子，我至少要让别人知道，我可不是为了贪图宫夫人的珍珠才死在这里的。”
　　幕风往地下啐了一口，“真是不吉利。”
　　风魂耸了耸肩，继续往外走，刚出门口，便被幕风叫住了，他一回头，便见一根手杖向自己飞来，连忙伸手接住了。
　　客栈的女老板淡淡道：“你忘了这个。”
　　“多谢。没有这个的话，我那一脚就白挨了呢。”风魂笑，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暮色四合。在黑夜将临未临的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色彩，就像一副墨迹未干的淡淡的山水画。
　　风魂便像从这画中走出，依然是一身藏青的道袍，斜背着一口剑，左手拿着拂尘，右手拄着手杖缓缓沿着青石铺成的小路走向宫家的大宅，手杖重重点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声音，在这样的黄昏里听起来有种异样空洞的感觉。
　　宫家的大门上已贴上了封条和符咒，偶尔有一两张没有贴紧，风一吹过来便随着风飘起来，拍打着大门，猎猎做响，让那道大门看起来就是通向另一个世界，份外阴森。
　　风魂在大门处稍稍站了一下，便转过身沿着宫家的围墙走向宫幻灵口中的那个耳门。等他走到，天色已彻底暗下来，夜雾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霎时间便弥漫了整个青枫镇。风魂站在那耳门外，稍稍眯起一双湛蓝的眼睛，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便开始四下里走动，手杖更重的叩击脚下的石板。
　　他在离耳门不远处停下来，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喃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蹲下身，将手杖和拂尘都放在一边，双手抠住了身边那块石板的边缘，稍一用力，那石板便有松动的迹象，他嘴角的笑容愈盛，双手一齐用劲，只听得“咔咔”几声，那石板竟整块的被他推开来，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来。
　　风魂伸手抓起自己的拂尘和手杖便跃进了那条通道，掏出火折子来点亮了，四下里看了看。
　　这通道显然是匆匆挖就，并没有修整过，四面都是泥和碎石，弥漫着底下特有的潮湿的味道。风魂皱了眉，沿着且黑且窄的通道走下去，约摸走了一柱香功夫，便到了头，像是出口的地方被人用泥士石头封死，而且看起来已封了不短时间。风魂只得又皱着眉，原路返回。
　　这条暗道，只是有人匆匆挖来做一件事的，事情一了，立刻便被封死，若没有人像他一般有意探究，估计再过几十年也不会有人发现这条青石路下有这样一条暗道。
　　风魂把青石板放回原位，望向宫家大宅轻轻笑了笑，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个挖这暗道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