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路修仙》末陌

48、第四十七章

　　“都准备好了？”
　　“嗯，都好了。”滕清泉点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少年的脚边立着一只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十分坚固的深色军用拉杆旅行箱。少年站直后，外形是长方体的箱子高度稍微超过他的膝盖。
　　“那我们走吧。”青年率先走向门口，他的手中同样拉着一只旅行箱。因为都是由军队统一配给的产品，除了在大小规格上略有不同外，两只旅行箱看起来一模一样。
　　他们这次搭乘的“珍珠号”所属的达达尼亚舰队会在即将到达的卫星佛兰芒-6停靠进行补给和战舰维修。
　　由于之前的种种原因，达达尼亚舰队没能赶上与同样接到支援任务，前往前线的其他舰队的最后汇合时间。再加上船上此时正载着极为重要的“货物”，在同军部的第二次联络后，总部干脆直接变更了达达尼亚的任务，命令他们直接护送“货物”到总部所在的中央区。
　　因此，在佛兰芒-6的宇宙港中添置完足够的物资和燃料，并将在战斗和离子风暴中损坏的船体和设备后，整个达达尼亚舰队将会中止原定的路线，原路返航。
　　由于这个原因，并非隶属于达达尼亚舰队的两人不得不在“珍珠号”停靠在佛兰芒-6时下船，然后，再搭乘其他路过的舰队继续向目的地进发。
　　因为之前已经按照礼仪，预先向舰长托比尔中校、最初负责接待他们的副官柯西少校，以及同样要随舰队返回的金中将道过别，两人出了房间后，没有再去舰桥，而是打算直接搭乘电梯，前往位于战舰二层的舱口。
　　“哎？”
　　紧跟在青年身后走过转角，看到眼前的情景，少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叹。
　　托比尔中校等三人正站在电梯门前，似乎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哎呀呀，你们俩还真打算当无名英雄，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退场啊。”看见两人，托比尔中校拍着手迎了过来。
　　“啊，卑职惶恐，在下只是不希望以这点小事打扰到您的重要工作而已。”
　　奥利维故意用极为谦卑的口吻回应长官的打趣。不过，这在很大程度上也包含着他的真意，在战舰刚刚靠岸的现在，作为一舰之长的对方肯定有许多需要操心的地方。
　　“哈哈，这你不用操心，那点小事，就是随便叫个整备兵也能做得很好。”托比尔笑嘻嘻地道，随即又向青年身后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要是你一个倒是无所谓了，对不对呀，滕少尉？”
　　“长官。”滕清泉向对方行了个礼，有些尴尬地抿嘴道。
　　“这孩子，”托比尔笑叹道，“喏，这是临别的礼物，虽然也许这个时候应该送你鲜花，不过现在可弄不到手，你就委屈一下吧。”
　　“谢谢长官。”滕清泉单手抱着被塞进怀中的手中的纸盒感激地微笑道。
　　虽然没有打开，但从样式简单的白色简易纸盒中散发出淡淡香甜的奶香味说明，里面应该是新鲜出炉的蛋糕之类的东西。这在物资紧张的战舰上是非常难得的奢侈食品。
　　“别客气，这是我让厨房特别做的。你可以在路上当作点心，很快就能解决，不用担心会增加行李的重量，不错吧？”
　　“是，我会好好品尝的。”
　　“啰嗦完了吧？耽误时间！”最初就刺激到少年视觉的青年终于走了过来，身穿白袍的他一把推开了少年眼前的中校。
　　“孔——中校。”
　　来人正是滕清泉在巴鲁图基地军医院中遇到的军医，虽然从学长的口中得知这位可怕的军医大人出于某种原因，以临时船医的身份也搭乘了“珍珠号”，但这还是少年第一次在船上见到他。也因为这样，滕清泉由于突然意识到环境的改变，一时间出现了思维混乱。
　　“又见面了，小家伙。虽然上次见面的场合不是很愉快，不过谢谢你这次给我提供了有趣的实验材料。给，这是谢礼。”
　　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孔林便以极强的气势，不由分说地将东西塞进了少年怀中。滕清泉只好手忙脚乱地放开了握着行李箱拉杆的右手，抓住几乎要从胳膊和身体的缝隙中溜走的瓶子。
　　“白色的可以临时救命，黑色的可以杀人，别弄错了。还有，这个是我上次无意中弄到的，随你用不用。”对之前的物品简短地说明以后，孔林又递给少年一个小巧的保温盒。
　　“好了，就这么多，我赶时间，希望下次见面还能有有趣的东西出现。”说完，军医大人风风火火地转身离开了，由于惯性作用，敞开的白袍衣角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后，再次贴在青年身旁。
　　“……谢谢。”终于等到机会的少年对着对方的背影喊道。
　　孔林没有回话，背着身潇洒地挥了挥手，很快消失在走廊转角。
　　“哈哈，看来我们完全被忽略了呢。”托比尔带点坏心眼地对着副官和奥利维自嘲道。
　　尽管不是自己的过错，少年还是感到脸上一阵火燎般的热痛。
　　“中校大人。”一直没出声的副官以低沉的声音喊道。
　　“呀呀呀，我知道了。”托比尔对着副官做出了投降的姿势，接着转过身，正色道，“那就这样，我们就不送你们下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真是很不错的经验。祝你们之后的旅程一路顺风。”
　　“我们也这么觉得，托比尔舰长，谢谢您和您的舰队。柯西上尉，感谢你一路上的照顾。祝你们返航一路顺利。”
　　将此作为道别，奥利维和滕清泉先后举起右手，向前来送行的两位军官敬了个礼。
　　“谢谢。”
　　啪地一声，托比尔两人也帅气地还了个礼。
　　不说“再会”之类的话，是军中执行任务的人员间相互的默契，饱含着彼此平安的默默祝福。
　　“呀——”通向舱口的电梯中，少年突然叫了出来，“那个有趣的实验材料指的不会是那两个巴巴拉族吧？”
　　“以那位的兴趣来说，应该没错。”
　　——不会吧，太可怜了。
　　滕清泉心中升起一阵难言的复杂感。
　　以他了解到的情况，前一个已经成为尸体的不用说，之后那位尽管难以想象，可据说经医用探针检测后还是发现仍旧存在着微弱的生命活动迹象的啊。
　　虽然清楚不应该同情敌人，而且归根究底，对方也无疑是自作自受，可要是沦为那位连刚进入古蓝不久的他都有所耳闻，在联盟军中素有“白衣恶魔”的军医的实验品的话，滕清泉不禁在心里祈祷，那家伙还是就此完全没了知觉比较好。

　　卫星佛兰芒-6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一直以来承担着来往于星际间的大小宇宙船的中转站功能，是地球联盟对外的一个比较重要的港口。
　　在进入位于环绕着佛兰芒-6外部轨道上的宇宙港前完成登记手续后，即使是来自地球联盟外部的宇宙船也能进入宇宙港中，获得同登记在地球联盟名下的宇宙船相同的待遇。
　　因此，宇宙港中长期会挤满大大小小，等待着物资补充、船体及设备维修、以及希望通过设置在宇宙港内的电脑或私人中介进行货物买卖的船舶群。
　　然而，出现在滕清泉眼前的宇宙港却是一副十分萧条的情景。虽然仍然存在着一些来自民间的宇宙船，但从船体的标志来看，它们绝大多数是来自联盟内部。
　　另外，从船员们除非检修飞船，否则尽量不下船的态度来看，这些停留在这里的宇宙船都是因为飞船本身的各种客观原因，不得不选择在此停靠的。
　　这也许是在战争状态下，这里几乎成为半个军事卫星，到处充斥着战斗任务中，杀气腾腾的军舰身影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虽然宇宙港内部是如此紧张的光景，但进入卫星内部的手续却非常简单。
　　看着工作人员只是随便翻翻便在文件上盖章，甚至连他们随身携带的旅行箱也只是经过一道简易的安全检测设备，就给予放行许可的情形，对比几个月前进入雅典娜星的情景，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利用设置在宇宙港内的亚空间通讯同两人所属的军学处联络时得知，最近一两天内恰好有顺路的舰队可以将他们带到目的地，这对现在两人来说算是不错的结果。于是，奥利维和滕清泉搭乘登陆艇进入佛兰芒-6内部，在与宇宙港相连的出口附近找了家旅馆临时落脚。
　　为了不引人注目，两人在旅馆房间内换了便服，准备出门寻找就餐的地方。
　　可能是功能性太强且过于单一的缘故，虽然拥有繁忙的大型宇宙港，街道上的情景却反而比滕清泉过去见过的具有相似功能的其他卫星要冷清许多。
　　大大小小的店铺上方歪歪斜斜地挂着被漆成五颜六色的简陋招牌，尽管正是白天，生意上门的时间，除了餐饮店、超市和商场外，街面上的商铺几乎都紧闭着大门。仔细观察，会发现没开门的那些店铺上方的招牌，要么是供应各种物资公司，要么字迹早已模糊不清，还有的甚至连招牌也没有。而像雅典娜星上那样的书店，这里更是一家也看不见。
　　想到这里，滕清泉才发现进入这里以后，自己似乎还没见过几个同龄人，年纪更小的孩子更是一个也没有。这里，是没有孩子的国度。
　　居住在这里的居民都是在宇宙港和店铺中的工作人员，即使如此，他们也不会把这里看成是自己的归属，这，从他们脸上匆忙的脚步和麻木的眼神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当成过客。
　　看了几家店铺后，两人最终选择了一家外表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的快餐店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出乎两人意料，站在自动门后负责接待的是真人，再加上店里充足的冷气和空气中隐隐传出的食物的香气，让两人对这家店的期待一下提升不少。
　　「咕咕」
　　看见循声望来的两对眼睛，滕清泉顿时脸上一热，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嘻嘻”负责接待的女生用手中抱着的电子点菜单掩嘴轻笑了两声，伸出右手道，“这边请。”
　　在向女生点菜完不久，便有一个以轱辘做脚的服务机器人将他们所点的食物统统运了过来。同机器人一起将所有盘子摆在桌上之后，那名看上去比滕清泉大不了多少的少女留下一句，“请慢用，祝你们用餐愉快，又其他吩咐请按桌边的按钮”后，便和机器人一起退了下去。
　　“怎么不吃，你不是饿了吗？”奥利维看着对面正在出神的少年，问道。
　　“啊，哦。”一直盯着少女离去方向的滕清泉突然回过神来，机械地将叉子伸向餐盘中的蛋饼。
　　“呜，好吃。”滕清泉的双眼突然睁大，然后好像被抚摸的猫咪一般，幸福地眯了起来。
　　经过充分起泡的蛋饼有着如同棉花糖一样绵软的口感，淋在上面的番茄酱汁更是用新鲜的番茄现制而成，吃进嘴里散发出清爽的酸甜口感，不由令原本就感到饥饿的少年胃口大开。
　　滕清泉一面快乐地将另一只手中的勺子伸向另一个盘子中的土豆色拉，一面邀请道，“学长，你也吃啊，味道真的很不错。”
　　“好，知道了。”看着对面少年活泼的表情，奥利维也放弃去问他刚才闪神的原因，动手吃了起来，“嗯，是不错。”
　　虽然肯定无法同自家厨师以及联盟中的高级饭点相提并论，但以快餐店的水准来说，的确是大大超出预料了。
　　“是吧？”少年仿佛是自己被夸奖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不过，学长吃饭的速度开始真让我大吃一惊呢。”
　　“嗯？”
　　“我觉得自己吃饭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没想到学长似乎比我还快。”
　　少年看着在两人闲聊间，被青年迅速清空的的盘子，略带惊奇地说道。
　　在他印象里的世家中人，通常谨守着古老的用餐礼仪，不但要求在吃饭时不能说话，更是连吃每道菜的顺序都有着严格的规定。虽然只有很少的几次经验，但那种好像葬礼现场一样沉闷的用餐气氛，每次都让他感到食不下咽。
　　“是吗？”青年的手顿了一下，似乎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军校里还算比较好，在军队里，特别是在执行任务时还要注意用餐速度的话，肯定就要经常挨饿了。”
　　尽管这么说，坐在少年对面的青年的用餐礼仪仍旧完美得无懈可击，仿佛他现在吃的不是快餐，而是国宴大餐。但随着青年嘴角轻微的蠕动，放在他面前的食物一个着一个地被消灭了。
　　“也是，”回忆了一下学校食堂中热火朝天的情景，滕清泉很容易就认同了青年的说法。
　　食物被吃光后，堆在他左手边的空盘的高度，比起奥利维那边也不遑多让。
　　在这样你来我往的闲聊间，桌上的食物不知不觉就飞速地消失在两人的胃袋里。
　　在滕清泉喝着当作饭后饮品的清爽的西瓜汁时，先一步完成扫荡任务的青年按下了按钮，召来服务员准备结账。
　　见状，滕清泉慌慌张张地放下手中的塑胶杯，将手伸进口袋，却被对方用眼神制止了。
　　“谢谢惠顾，一共两百七十九元，请问您是用现金还是用卡结账？”
　　面对这么说的少女，奥利维递出手中的现金卡。这是预存有一定金额的卡片，使用时与身份卡的结账功能相同，但并不会同使用者的身份挂钩，因此，受到联盟中不少不希望曝露身份的人的喜爱。
　　——没想到连快餐都可以吃掉这么多钱。
　　虽然知道对方根本不可能在意这些，几乎从未占过别人便宜的少年，还是感到有些不安。
　　“这是您的卡片，请收好。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在胡乱想什么？”
　　接过服务员结完帐，交还回来的卡片，青年轻轻地给了明显在瞎想的少年一个爆栗，“这个时候说声‘谢谢’，老老实实接受就好。”
　　“就是啊，你就满足他想做长辈的愿望吧。”
　　少年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男声。
　　“……诺蒂？”
　　循声望去的少年突然小声喃喃道。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青年有着十分华丽的外表，尤其是一头豪奢的金发异常醒目。
　　男子的个头很高，估计有快到两米，明显和少年的好友并不是相同的类型，但看着对方那双草绿色的眼睛，就是让少年想起了此刻应该正在学校里的好友。
　　“呦，你认识我家那个爱哭包啊，小家伙？看来那小子还真跑到古蓝去了。”男子向奥利维随意挥了下手作为招呼，继续看向少年道。
　　“……嗯。”
　　——难道真是一家人？
　　滕清泉点点头，有些困惑。
　　“你怎么在这里？”奥利维抬眼看向男子，出声问道。
　　虽然口气不耐，但滕清泉觉得其实两人的关系应该不错，因为他还没看过学长对其他人用这么随意的态度说话。
　　“这个问题就复杂了，我要说来见你的，你相信吗？”男子从旁边的桌子边拉过一只板凳坐下。
　　“是吗？”奥利维的口气明显缺乏信任。
　　“当然啦，我还特意给你带了礼物呢。”可能是诺蒂兄长的男子说着翻起口袋，“咦，被我放在哪里了？”
　　奥利维冷眼看着对方不停在全身上下翻找的样子，而滕清泉则是对对方身上居然有如此多的口袋感到神奇。
　　“嘿，原来在这里。”男子终于从裤脚翻进去的底边摸出了一个东西，“怎么样，没骗你吧。你这种不相信人的态度一定要改改，否则一定会孤老终生的，到时别怪我这做朋友的没提醒你。”
　　“不要？”面对朋友的冷淡，男子挑眉道。
　　奥利维沉默地盯着对方的脸孔。
　　“你该不是还在为了上次的事生气吧？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就记恨自己的死党那么久，太小心眼了吧，作为好男人这么小气可不行。”
　　“……把一级违禁品装进我的行李箱，然后让我在安检时差点被戒卫队和宪兵队联手抓捕的小玩笑吗？你可真是我的‘死’党啊……”
　　奥利维冷冷地嘲讽道。
　　“啊啊，上次算我不对，对不起啦。放心，这次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不要太感谢我。”尽管遭到好友的冷嘲热讽，男子仍旧毫无反省的样子。
　　看着两人这样的互动，滕清泉却觉得有些高兴。原来总是好像对任何事都能应付自如，面面俱到的学长，也会有这样伤脑筋，甚至显得有些孩子气的时候。虽然青年此时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少年却认为这时的学长比任何时候都更生动，好像彼此的距离感一下拉近了许多。
　　“……好吧，拿来，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可别再让我失望了。”奥利维不知道自己高大的形象在自家学弟眼中已经轰然倒塌，狠狠盯着男子，接过他递来的口香糖大小的盒子。
　　“那就太感谢了。是吧，小家伙？”
　　“……”
　　“啊啊，不好意思，忘记介绍了，我叫赫达，赫达•莱恩，是这家伙的，嗯，勉强算是好友吧。”自称“赫达•莱恩”的男子似乎没发现少年的迟疑，喋喋不休地说道。
　　“……啊，我是滕清泉，你好。”见对方以礼相待，少年只好握住对方伸出的手。
　　“好了，介绍也介绍完了，你现在可以说说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了吗？”奥利维一把拍开了紧握着少年的赫达的手，不耐地问道，“我想你应该不是来旅行的吧？”
　　“哇，我要迟到了，没想到会耽误这么长时间，”赫达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很高兴认识你，小家伙。虽然我家那个不成材的弟弟不是很好相处，希望你们以后能成为好友。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联系你，奥利。”
　　赫达说完，仿佛被什么东西追着一样，飞快地离开了。
　　看着赫达落荒而逃的背影，奥利维皱了皱眉，“这家伙……”
　　“我们也走吧。”
　　“好的。”滕清泉回应着站了起来。
　　从赫达离开的背影中，少年感到一种与托比尔中校相似的洒脱，但在那名男子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似乎却隐藏着明显不属于军人的危险气息。
　　——学长是怎么认识这种人的呢？
　　尽管对男子的身份，还有他与自家学长的真正关系有些好奇，滕清泉还是选择将疑问先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