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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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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岁月如梭,百里屠苏一天天地长大了。
大师兄也一天更比一天英挺。
但随着百里屠苏年纪渐长,陵端就越发觉得此子心计越深,下流更胜从前。
比如说一同出任务,陵端说走左边,百里屠苏非要走右边,还眼巴巴地瞅着大师兄。大师兄很难做人的,于是说还是走右边吧。百里屠苏走着走着就攀着他手臂,大师兄很难拒绝的,于是两个人就攀着了。过河的时候,陵端刚想百里屠苏这个矮子,河水一冲走就没啦!结果他又眼巴巴地看着大师兄,一言不发地博取同情。大师兄心地很善良的就把他背过河了。
陵端无数次回头,看到的都是百里屠苏一脸无所谓地巴住陵越的样子。
他的心中泪如雨下,大师兄,百里屠苏那小子贼眉鼠目的,不是个好人啊!你看他一脸白痴,都是装的!他其实是想对你——
“陵端师弟?”
“……”
“陵端……师弟?”
“……咦?咦!?”
陵端从悲痛中醒来,赫然发现朝思暮想的一双眼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双颊绯红,大吃一惊。
“师兄?有何何何何何何事?”
“……你一直站在水中,不上来吗?”
“啊咧?”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发呆时正站在小溪中,下半身尽湿。
正想着赶紧爬上来,只听百里屠苏忽然道:“浸水过久,或可引发不举。”
……这小子好讨厌啊!!!
……十四岁懂个球球啊!!!
陵端顿时气短。
谁知还没等陵端骂出口,陵越已经皱眉制止:“屠苏何出此言!谁教你的?”
陵端满心欢喜地看着大师兄为自己出头,心想就是泡一宿也值了,快,师兄,看到他的本质了吧,你一直被假象蒙蔽了!
百里屠苏歪着脑袋回答:“前日里看了本医书上说的,师兄,我说的不对吗?”虽然他并未多说什么,但陵端忽然觉得要糟糕了。
果然,陵越微笑道:“屠苏如此好学,当真不错,今后可要多看些书才能学以致用。”
“师兄说的是。”百里屠苏则是有些害羞地笑了。
好像是个大团圆结局,主角二人笑语妍妍,兄友弟恭,琴瑟和鸣——但,大家似乎都忘记了陵端还站在水中。
“师、师兄!陵越师兄我、我溺水了!”陵端假装向旁边摔倒。
“陵端师兄,那水不及你胸,快爬起来。”百里屠苏说罢眨了眨眼睛,面瘫得很天真。
“那你!那你为什么还要大师兄背过去!”
“我矮。”
“……我也矮!”
百里屠苏又眨眨眼睛:“你太重,师兄背不动。”
任陵越再是一丝不苟,此刻也被逗笑了。笑罢觉得不妥,又抿起了唇角。
我还是直接淹死比较逼真吧!陵端含恨想。
不,我淹死之前,先把那小子拉下来垫背!陵端恶狠狠地爬回岸边。
师兄都笑我!百里屠苏你给我记住!陵端咬牙切齿地甩着刘海。
……其实我已经瘦了很多了!明天再继续减肥吧!陵端一身湿透,在风中发誓。
眼见这师兄弟二人日复日地好得叫人眼热,陵端在一旁看得正是虎目含泪,不得已日日下山修炼,以逃避心魔折磨。
此时天墉城里却出了一件大事,大到惊动掌门,震惊众师兄弟。
待陵端带着小弟们从山下晃悠着回来的时候,尘埃已落定。他只来得及听了大致原委,心中便怒火冲天,不能自抑,笔直向陵越房中跑去。
陵端蹲在床头,痴痴地看床上静静卧着的那个人。
陵越即使睡着了,眉心中仍有淡淡的皱痕,仿佛在梦中也不得解脱。陵端情不自禁地便伸出手去想要替他揉一揉,却又不敢,终是捏紧了膝盖上的布料。
呆坐了一阵,见大师兄似乎有些咳嗽,陵端赶紧跳起来去关窗,发现窗子被自己撞烂了一个大洞正呼呼往里灌着风,正当他抓耳挠腮之际,陵越的一双眼颤了几颤,缓缓地睁了开来。
“陵……端师弟?”陵越重伤未愈,声音略有些暗哑,听得陵端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待对方又唤了一声之后才想起要回答。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师兄床前,一把拉住他伸出被子的左手,有些激动地回答:“陵越师兄,是是是我!”
察觉到掌中握着的那只手抬了抬,他没有放开,而是握得更紧。
陵越又是一阵咳嗽,却并没有再将手抽回来。
“大师兄,我听说……是百里屠苏那个兔崽子把你打伤的?……不不,一定是你放水的对不对?我早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待他那么好,他还下得去手,将你打成这样,要是我、要是我铁定不会让陵越师兄……受到一丝伤害……”陵端起初语调激昂,说到后头,声音就逐渐低了下去,头也跟着低了下去,眼睛只死死地盯着自己与那人交握着的手。
陵越没有回答,有些出神地合拢了双目。
“陵越师兄,早几日我不在城中,回来后一听说你受了伤,就急着赶来看你,你伤口还疼吗……你、你吐了很多血,我再去膳房里给你炖只鸡,你多喝鸡汤,补一补……很快就好起来的……”
大师兄,今后我也可以与你一起练剑,抄书,睡、睡觉……我一定比百里屠苏那小子强了万倍……只要你……
“陵端师弟。”
“呃……?”陵端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发觉陵越已将手抽了回去,想要再拉住已是不能。
“陵端师弟,其实我不爱喝鸡汤。”
“嗯嗯,嗯?”
陵端忽然觉得,虽然手心的温度尚在,但在这转瞬之间,眼前的师兄已经变成了往常他所熟知的那个沉着,坚忍,温和,却又永远无法靠近的男子。
“今后陵端师弟可不比为我如此费心了。我熬鸡汤,只是因为屠苏师弟爱喝鸡汤,自己却是不太喜欢的。”
陵端抓了抓头,抓得刘海都垂了下来,遮住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宁愿自己什么也没有明白才好。他自顾自地绞着手指,指尖发白,一直低头不语,听陵越低声说着。
“倒是师弟,不知道师尊如何责罚他了?陵端师弟可有听闻?”
“……我直接就进了大师兄的房间,并,并不曾……”
“此事并不应怪罪屠苏师弟,是我出言相邀,未有顾及到师弟身体不适,才让师弟闯出这般祸事……”
“……”
“我在此处躺着,无知无觉,这几天想必他心中定是不好受。”
“……”
“屠苏师弟虽然少言寡语,但为人天真纯朴,心地善良,我一直期盼你们俩可以好好相处才是……”
我才不要跟百里屠苏和好呢,他根本就不像师兄你说的这样,师兄你什么都不知道。陵端内心默念。
陵越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些话,陵端抬头的时候瞄见大师兄的脸色越发惨白,不忍地劝他快些躺下,却察觉到门外有他人的气息渐近。
那人走到门口便停下了,并未敲门。
与陵越对视一眼,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陵端知道即便是身受重创,大师兄也发觉到了那个人的存在。
“——百里屠苏,躲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嘛?要进来就进来,婆婆妈妈的!”他走过去一把将门拉开,果然见到百里屠苏愣愣地站在门口,气息不稳,眼中尽是血丝,直直地望着床上的陵越。
“师兄!我——”
“屠苏,师兄并无大碍……”
顺手把门带关上,陵端就这么潇洒地走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的戏份就快告于段落了,此刻正在奏响片尾曲。
……没走十步,铺天盖地的后悔将他掩埋。
从前总以为自己是个天下无敌的人,但事实证明陵端的心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三个月里,由夏到秋,他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向远处走了一圈,结果又绕回了半圆处。看着天边的孤雁,总是忍不住感叹青青河边操,相思情未了。
据坊间传言,近日来陵越百里屠苏师兄弟感情日渐升温,而陵端之暴躁则更胜从前,一不小心旁人就会引火烧身。
与师兄弟们一起用膳的时候,同桌的小师弟津津有味地吃着鸭腿,眼睛还不住地看着陵端碗里的红烧鱼,只见陵端用筷子扒拉着饭粒,精神欠奉,胃口不佳,一脸落落寡欢。
“陵端师兄!嘻嘻~”小师弟挤眉弄眼地笑。
陵端眼睛都没动一下,懒懒地答道:“什么事……”
小师弟再笑:“嘻嘻师兄,看你碗里多了一块鱼,陵端师兄是不爱吃鱼吗?不如让给师弟我吃了呗?”
手劲一动,筷子顿时折成两半,陵端的手在桌面上重重一拍,表情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你说我多余?要让给你?”
“欸师兄,你怎么——”小师弟呆愣地定在原处。
“你说我多余??叫我让给你???”他站起来,重重地甩了一下头发。
围观的师弟们这才知道不妙,纷纷跟着站起来。
气氛紧张,一阵喧哗后,不知又有谁叫了句:“陵越大师兄来了。”众人止住动作,陵端与不远处的陵越对上目光,一瞬后又愤愤地看向了别处。
半个月前百里屠苏的煞气再次发作,情况之危机,陵端虽不曾亲见,但在场几个师兄弟都被其爆发的武力值吓得抱头鼠窜。剑拔弩张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又是这位大师兄不知从何处赶来,一把将双眼泛红的百里屠苏护在身后,让大家先走。
隔日陵端得知了消息,深感忧心,见到他后本是关切地想上前询问一下,对方却一脸讳莫如深地说直说无事,而难掩满面憔悴之色,显然是极不愿意开口。陵端心伤之余刚要再说几句,二人行至转角处偏偏却遇到百里屠苏,陵越的表情更发有了几分不自然。可百里屠苏那二货哪管这许多,只大言不惭地道:“师兄,我等你许久了。”狠瞪了陵端一眼后将大师兄拉走。
眼见陵越被拉得步履踉跄,陵端不由得深锁眉头。
这时再见陵越,那人又变得于从前一般,别无二致,他直觉不对,忽地些愤恨起来。
不知是恨百里屠苏,还是恨陵越,或者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没等对方走过来,陵端筷子一扔,甩着刘海哼着歌转身就走,留下一地师兄弟目瞪口呆。
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色出去,噎得大家出气不能,陵端心里应当是十分得意。
他踢了一脚门框,差点没把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不咸不淡地过了数载,陵端成年后,略懂了人情世故,但为人处世依旧嚣张跋扈如同儿时村中土财主家小公子,只有遇到大师兄相关事务时才会一反常态,变做个青春期的苦情忧郁暴躁少年。
他曾数次见大师兄眉头深锁于孤灯下,或是于无人处望着天空,又或是凝视着某个辫子背影深思。这般模样的陵越只有他独自收集着,甚至连大师兄自己也不知。陵端又是窃喜,又是苦闷,与陵越一同消瘦了不少。
尤其在见到陵越出门那一瞬间艰难的步履时,他更是火到捶墙,又默默地缩回墙后。
直到百里屠苏残杀同门师弟后私自下山,陵越无功而返,终于轮到自己出马,他才掩不住自己兴奋的心,觉得好时机终于来到。
临行前一晚,陵端将自己好好梳洗清洁了一番,就好像初上天墉城拜师的那日,也是遇到大师兄的第一次一般。第二天,他仔细地挑选了几个心腹弟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去紫榕林擒贼。路上大家都识相地十分沉默,领头的陵端心情雀跃而激动得几近反常,很有些奋不顾身的意味,像只飞蛾向着火焰扑去。
——昨夜陵越在路上截住他,想是有话要说。陵端知道他要说什么,又一次大摇大摆地绕过了他,尽管手心攥得全是汗水。
任务失败被押回天墉城时,他最后看了一眼百里屠苏,仍是那个讨人嫌的样子,却又与之前不大一样。又见他身后那几个服装各异的人各个都好似与他同仇敌忾,亲密无间——这就是原因了吧。
他面上惶恐不止,像条死狗般大叫,心中却无比欢快。
被逐出门墙的那天,往日里交情较好的师弟们来替他送行,不过寥寥数人。
是了,百里屠苏一直被人排挤,他不过蛮横惹人厌烦了些,可又何尝招人诚心待见?
向来以为自己威风八面,原来是只井底之蛙。
费尽心力,到今朝你我全成被弃之人,陵越师兄,你可开心?
不去看那个紫色的身影,他一步步走出了天墉城大门。
远处清啸一声,唯有四字:“好自为之。”
往后数年里,他在江湖中漂泊。
心比天高,命似蒲草,他满怀着疯魔般的不忿不甘,于世沉浮。
塞外。
黄沙遍天。
魔教大堂中,无人知晓这个身形矮小的少年是从何而来。银发教主掩面而笑,少年踢了踢脚下三个破布袋。
一袋中满是金银财宝,斗大珍珠,使人眼花缭乱;
一袋中掉出几把神兵利器,锋芒不曾出世,仍可动人心魄;
一袋中滚出三个头颅,浸满鲜血,六目圆睁,竟是数十年前盗禁宝后消失无迹的叛教之人。
满座轰然而起,左右护法皆惊。
武林中群龙无首,风云际会之际,魔教悄然入主中原。魔教并非生而为魔,只是武功路数与正派有差,是为旁门左道,兼之地处偏远才有此称。
银发教主眸色晦明,悠然笑道,便要以此名一统江湖。又问身边那少年,你可有何求,不妨说说。
我只求,能让那人另眼相看,能与他……比肩。
他穿着最好的衣裳,喝最好的酒,足迹踏遍大江南北,从不曾停歇,沉默得好像一口井。
夜深时,孤独仰望远处漆黑天空,想起年少往事,恍如一梦中,而各种情境却又历历在目。最初下山,只是想拼命过得很好给往日弟兄看一看,而这念头过了三天便后悔了,好像是命里注定了的一般,总有个身影不时在他梦中出现,越是见不到就越是开始记挂。
——占据了他迄今为止大半个生命的那个男子,不知现在何处,是否安好?
日日挣扎在刀光剑影中,心中逐渐抛却了旁的念想,唯有一个声音愈发清晰。
他因愁思而瘦削,面容不复儿时圆润,五官显出了遗传自母亲的秀丽俊俏,下巴弧度诱人,身材也拔高不少,细腰长腿,实在是清冷美人一名。
武林大会当日,玩世不恭的教主已不知所踪。
擂台上,他白衣翻飞,飘然而至,众目睽睽之下夺盟主宝座如探囊取物。
天下已无人不知他的名姓,无人不识他的姿容。
待尘嚣落地,他安定下教中大小事务,又是数月。
一日里,武林盟主一行人途径天墉城脚下,有新来的弟子悄声打探:“听说教主原本就是在这天墉城中学艺?而今可要回去故地重游一番?”
这本是教中禁忌,平日里纵有人知道内情,也从未多议,生怕惹得这位从前的红人现任的教主记恨。
陵端抿着唇,抬头望那山门,却没有发怒,只是轻声地应了一句:“也好。”
这十年间,他多少次想重回旧地,重见故人,但心里始终默默止住思绪,生怕扰了旧梦。
纵使在听闻百里屠苏故去,陵越任了天墉城掌门之位时,他在近旁的小镇里徘徊三天三夜,仍不敢上山与大师兄一见。
今时今日,他握紧了自己袖口,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忐忑不已。
陵越师兄,不知我是否已能站在你身边,替你分忧?
亦或是,师兄,你还记得曾有个名叫陵端的师弟吗……
避过了天墉城小弟子们的耳目,陵端独自一人潜入城中。得知掌门师兄已不住在原本居室,他有些意外——那是陵越与百里屠苏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大师兄如何舍得?
陵端踏上这条石阶的时候,骤雨初歇,道旁的杂草仍沾着露水。
山中清冷,他拢了拢身上柔白如雪的狐毛大麾,拾阶而上。山林深处郁郁葱葱,树木尽头有间小木屋,一个劲瘦挺拔的人影正背对着他在木屋前的小院子中负手而立。
——只一眼,他便认出来了那人是谁。
一身紫袍长身玉立,风骨更胜当年,莫非斯人已逝,他仍是拣尽寒枝不肯栖?
顾不得旁的许多,他眼中只有那个人,三步并两步飞奔而去。
“陵越……师兄……”
那人回过头,光阴如流水,可那眉眼依旧凌厉。纵使陵端已全然不同往日,迟疑了片刻,他缓缓道:“陵……端……?”
他看到陵越站在院中,肩头落满花瓣。
他知道百里屠苏不在人世的消息,看着这些花瓣,就想到师兄是否在此伫立了多时?心中是否寂静苦闷?
他明白自己跟师兄认得的样貌已经有了很大区别,儿时的小胖子已经变作了个清瘦俊美青年,可为何见了师兄,还是跟那时一样笨拙不堪,手脚不知如何自处,见到师兄的目光就想紧张地缩回墙角树上,全然没有了这许多年累积起来的沉稳风范。
试想过千万次与他相遇,临了却像当年那般呆愣地松开拢着的袍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陵越师兄——
他说不出话,拼命地点了点头。
多年未见,陵越诧异之下也露出些惊喜。
陵端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跟前,伸出手去——
“吱呀——”
小木屋的门却忽然开了。
陵端手一抖,还没有扑到大师兄怀里就撇了脚,狼狈万分地看向师兄身后。
门里走出了一个人。
那身红黑相间的衣服,那双反应迟钝又讨厌的眼睛,那个冷冰冰又不耐烦的神情,还有额头上的那个好像豆沙包的红点点,怎么好像都很眼熟?
“吓!百、百里屠苏——!!!”
“师兄,我听到院子里有些动响,出来看看。”嗓音比少年时略微低沉了些,但还是清清澈澈地……惹人无端火起。
“屠苏,有位故人来访——”陵越转过头去,表情忽然柔和了许多。
“陵端,你前来所为何事?”百里屠苏那双死鱼眼扫了过来,陵端鸡皮疙瘩都要爆了出来。
“百里屠苏你你不是死死死死了吗?”陵端指着他张口结舌地大叫。
百里屠苏并不回答,一声冷哼,把陵越往自己身后拉。
“陵端师弟,屠苏他——”陵越想要解释,被他二人同时打断。
“我就知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怎么阴魂不散!”
“师兄,这是我与你之间的事,跟他无关。”
两相对视,一者冷笑,一者不屑,四只眼睛中都要喷火。
新仇旧恨相辉映,更使恶向胆边生。
感受到对方浑身煞气,陵端手腕一抖,反握住剑柄。
“你还是这般叫人讨厌啊,都死掉了一次怎么不知悔改?”
“你也仍旧聒噪得很。”
“真不知道大师兄看上你哪点!肯定是你用了妖法禁术!快点从实招来啦!”
“嘁,干卿底事?”
“……三白眼豆沙包!”
“娘炮小子。”
“我擦——”
“你们都住口!成何体统!”
“……”
“……”
眼见陵越一皱眉,两人又同时把嘴里还没说完的半句话吞了回去。
“屠苏,你先回房。——陵端师弟,今日不便打扰,就此别过。”语毕,陵越也走进了小木屋,房门关上了。
“喂喂等我一下啊……”陵越无助地伸出手去,徒劳地发现自己什么也抓不住。
在绝望之前,他见到大师兄的双腿似乎有些打着颤,本想追上去问是不是受伤所致,还没跑两步忽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
环顾着空无一人的小院落,茫然地不去听屋里的声音,陵端挣扎着走向记忆里的后山头,心中悲戚,脚步虚浮,白狐大麾被踩脏了好几处也不曾觉察。
黄昏到日落,黑夜至晨曦,他一动不动地屹立原地。
想起自己小时候还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胖子,每天高高兴兴地在小村里欺男霸女,吃娘亲烧得喷香的饭菜,被员外阿爹捧在手心里疼爱,真是恍如隔世。
接下来的生活却并不如他所想象,从一名小弟子到被逐出门墙,从落魄街头到一统武林,酸甜苦辣,一言难尽。
人这一辈子,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陵端抹了把脸,才发觉衣袖已被晨露湿透。
回望此生,我这一辈子……也不知道为谁而活。
虽有遗憾……现在也觉得后悔得要命啦!
——都怪百里屠苏那个大混蛋呜呜呜呜呜呜!
到了下辈子也跟你没完!
(坑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