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列传》蒙娜豆沙

8、回旋的余地

　　小心翼翼地避开嬴政的耳目，李斯朝着韩非的府邸赶了过去，但是却仍然没有完全躲开——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刚才嬴政叫嫪毐去办他该办的事是怎么样的一件事了。嫪毐一把把韩非推给他的手下，他们把韩非五花大绑后，推着便离开了。

　　“你出来！”本来想着不让嫪毐发现自己的踪迹，但是王上的御前侍卫也不是盖的，即使李斯身在暗处，嫪毐仍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我已经看见你了。”他倒是不避讳。

　　“陛下的命令吗？”不知道为何，李斯对嫪毐打心眼有一种敬畏，问着的时候，有点不知所谓。

　　“与其深究这么问题，不如想象办法怎么去替你的姘头说好话吧。”嫪毐板着一张死人脸，李斯看着非常不舒服，但是却又无从反驳。一些别人认定了的事情，就算解释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白搭。

　　“可能你会帮忙想着点办法，或者如果这次你帮了我的忙，我也会帮你个忙，你知道，我可以……”他尝试学那个人的微笑，他也成功了，这刹那，他发誓嫪毐看着他定住了。

　　“帮你的忙？然后你也帮我的忙，好让我的脑袋早些掉下来。”嫪毐冷笑着，他太了解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争取，而不是别人的诡计和施舍。说罢，他转身边走。

　　“你以为你有这个本事吗？”看着渐渐远去在黑暗中的背影，一阵凛冽的风吹了过来，他的心打了个寒战，怎么就来了个鬼地方？他蓦然醒来，匆匆赶上前去，“你们都给我等一下！”他吼开了，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也不在意在多做一些。他们倒是很合作地停了下来。

　　“韩非，韩非，他们用的是什么借口？”李斯赶上去，气也不喘一下，便问。

　　“通敌叛国。”嫪毐在韩非回答之前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并没有问你！”李斯厉声训斥他，“你不要忘记，我的官位是比你大的！”然后他的语气又轻了下来，“韩非，通敌叛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夫人她……”韩非手足无措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好了。

　　“朝廷上下有谁人不知道韩非正是你引荐入秦国的？你是否要下官在陛下面前说大人又正在筹谋着什么啊？”嫪毐倒是不怕他，再次打断了韩非的话语。

　　“好，你们带他走！”李斯瞪着嫪毐，但是却毫无办法，今天嬴政叫他去看八千降兵砍脑袋就是为了要警告他别多管闲事，这一点嫪毐当然明白，否则他就不会对他这么不客气，即使他有又千百个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理由。

　　嫪毐也没有多看他一眼，一挥手，一行人便又启程了。

　　“李斯，我……”韩非刚想说什么，李斯也竖起耳朵去听了，但是只见嫪毐朝着韩非耳语了一句，韩非便闭上了他的嘴巴。

　　李斯最恨的就是看着别人的背影，然而今天他却被迫一而再地受这种折磨，他真的受够了。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收拾心情回家，他该是时候想办法了。回家后，他立即修书一封，让后派他的亲信将信送给韩国王上。

　　但是半柱香后，嬴政宣他进宫了。

　　“你也跟着叛国？你是不是也不想要你脖子上的脑袋了？”嬴政恶狠狠地朝着李斯扔下一封信，“通风报信？”

　　“通风报信？你哪只狗眼看见了里面叛国和通风报信了？”反正证据也被别人抓再受伤了，他脖子上的脑袋大概也不稳当了，他便顾不了那么多了，“你相信韩非那个家伙会向韩国的人出卖秦国的情报？你知不知道他有多恨韩国那帮人？”

　　“你看这堆东西！”嬴政指着旁边他老早准备好的布帛，说“自己看吧，别说孤王不讲证据。”

　　李斯走上前一看，笑了，上面的哪里是韩非的字迹？他的心大大地安了下来，他还疑心会有什么证据呢。“这上面的根本上就不是他的字。”李斯说着把那堆东西随手一扔。

　　“不是他的字？”嬴政迟疑了一下。

　　“莫不是有人就像我那时候设计陷害相国那样来陷害韩非。”李斯若有所思，“我只希望设计害人的那个人不是陛下你啊，你知不知道？”

　　嬴政的兴趣被提了起来，面带笑容着看着他。

　　“臣就是为了不让陛下做这样的事情，那时候我才做那样的事情的。”他说着眼睛稍稍红了红，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本来臣下是不想为他说好话的，但是韩非的才干，比臣下是要强。有很多东西，臣没有想到的，他已经想到了，他的构想完成了，他想创造一个秦国的法道盛世，他会看着他和陛下的理想一起实现。”李斯鼓足了勇气说。

　　“如果他是如此有才干，那么这个秦国有他一个便足够，就不再需要你，那你又怎么说？”嬴政说着笑了，他想要知道李斯的选择。

　　“臣自然有自己的用处，陛下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的吗？”说着李斯要命地笑了，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如果陛下不喜欢臣下的话？又何必已在为难臣下，却又不让臣下离去？”

　　“你想要诱惑我，然后换韩非的性命？”嬴政认为李斯的这出戏实在是太过分了，当他是什么了？“要知道没有人冤枉他，韩非是韩国贵族，娶了韩国公主，韩国公主做过什么好事，你会不知道？”

　　“但是他们始终是韩国派往秦国的人质，杀人质有违道义！”李斯说着，一把推开了嬴政，“再说，你认为我是在诱惑你，只是为了保住那个人的性命吗？如果你清楚我和他的事情，你就应该知道我……”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我说要你保住他的性命，是为了你的国家得以保存实力，然后得以一举歼灭神州群雄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他讪笑了一下，“好啊，你现在马上杀了他，我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到时候是谁笑着看着谁后悔？”说罢他便转身，想要拂袖离开。

　　“李斯，你很难怪孤王怀疑你。”探出李斯的意思，嬴政也不再为难，“孤王本来就没有打算杀他，但是他们一家子叛国是事实，所以以后孤王会派人看着他们，他们也该真正地过他们应该过的生活了。”说着，李斯已经停了下来，他不再走了，嬴政趁这时走到了他的跟前，认真地看着他，“话说，孤王明天即将会派你去释放他，孤王是在为你解围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说你嫉妒他，说是你出卖了他？”听着，李斯吓了一跳，但是嬴政蓦地笑了，笑得有些许暧昧，“所以你要怎么感谢我？”

　　李斯研究瞧了瞧天花板，又看了看地板，往左瞥了瞥，那里有一幅漂亮的壁画，把注意力集中到右边的时候，脸忽然红了——那里是一张床，一张他老早就爬上去过的一张床，但他还是要命地脸红了。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去看嬴政，看这个秦国的王上——他也正在盯着他看，看着一动不动。

　　“你绝对是故意的！”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徐徐向前，亲吻着的时候，还恶作剧地轻轻咬了一下。窗外吹着烈风，甚至把几盏灯火给吹灭，灯火通明的长廊昏黄着暗了下来。但是冬季的时候，灯火只要稍稍摇曳，便带来足够的温暖，就正如王上的寝宫一样。

　　那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次日是个美好的清晨。走出寝宫的时候，李斯有些许后悔，他昨天的样子，就连自己也无法交代，但是却似乎不得不跟早已封尘的学生时代的往事说再见。某一天，当他不得不跟往日古人说再见的时候，他发誓，他会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