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大秦帝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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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掉赵国一干人等的脑袋的同时，秦国对赵国宣战了。这个国家比起之前的两个国家更加不堪，几乎是不战而败，只有一些零星的民间武装的少许反抗，赵国王一书罪己诏，把那些许武装的积极性也打进了地狱。
神州最强的三个国家都已经被秦国歼灭，甚至连神州天子都忌嬴政七分，但是嬴政并不是无聊地想要天下人知道天子畏惧他，他更希望得到天子手中的权位。还没等到收复所有的诸侯国，他就逼迫天子下诏书禅位让贤。加之传说，预言都一一应验，他的天下，他的皇位，便是天命所归。
“你知不知道他又杀了多少人？”嫪毐说着，一拳头打在墙壁上，把拳头也打出鲜血来，“你是不是在那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斩杀八千降将的时候就已经麻木了？就已经没有血性了？”
“就算我觉得难过那又怎样？我能够做什么？”李斯不明白为什么自从灭亡赵国之后，嫪毐就一直斥责他的行径。
“你是不能做什么，但是你起码不要帮那个狗王帝办事！”嫪毐吼了起来。
“吼吧，你给我吼大声点，好把你所说的那狗王帝给吼来了，然后让你和我都掉脑袋！”李斯也不客气了，嫪毐这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如果不想让我和你掉脑袋，那就干脆让他掉脑袋好了！”嫪毐说了，他终于说了他的打算了，“上次我跟你提过的，但是你却不当一回事。”
“上次？”李斯迷惑了，但是他似乎确凿忆起燕丹死的那天嫪毐跟他说过的一些话。李斯不蠢，那时候他就听明白了嫪毐的意思，但是他只认为那只是嫪毐的一时气话——他既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量。然而，现在嫪毐再次申明了，他是有打算的，而不是随口说说的，“你想要谋朝篡位？”
“谋朝篡位？怎么说的那么难听？”嫪毐说着笑了，“现在的这个皇帝，他的皇位不是谋朝篡位而来的吗？”他说着顺手玩弄起李斯的头发来，“再况且，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忠君爱国啊？现在有哪个人知道这几个字怎么写？你告诉我，你会写那几个字吗？”
李斯根本不想反驳，他也无从反驳，因为嫪毐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而且，并不是我谋朝篡位，而是我们谋朝篡位。我现在兵权在手，也掌握了整个皇宫的御林军，再说那个皇帝的位子以什么手段得来，相信下面的臣子心知肚明，不会不支持的。我查过你母亲的族谱，你母亲是姬姓后人，所以也叫做有皇族血统，由你来做皇帝，一定会比现在的这个皇帝好。你需要那个位置的，因为你比他，更加有本事去建立一个你和你师兄的理想中的世界。”
他说的全是对的。就正如皇宫里面的梨树，在对的时间绚烂开花，在对的时候花落出芽，叶芽会长大，树木才会结果——一切都需要一个正确的程序。一阵风吹来，梨树那青葱的叶子沙沙地叙述着，他们一直站在这里，站了几年，几十年，知道的太多，故事便有得讲。阳光不知什么时候猛烈起来，毫不留情地直射人心，让所有污秽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正如周围神色匆匆的御林军。
“你这个狗王帝，我们是来拿你的狗命的！”一支着火的箭划断阳光飞跃过来，“啪”的一声插在了他面前宫殿的纸窗户上，硝烟的气味扬起，它把窗户点燃了，便是熊熊烈火。说时迟那时快，嫪毐带领他的军队冲进来了，一直往嬴政所在的正殿里冲。
“大胆，嫪毐，自问朕待你不薄，而你却居然恩将仇报！”嬴政已经不再称自己孤王了，已经变成朕了，他暴怒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是替天行道，你杀降兵，诛降臣，屠城残杀无辜百姓，苦工徭役，苛捐杂税，搅得民不聊生，我杀你，是替天行道，而取代你的，是李斯李大人，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一个爱民如子好皇帝！”嫪毐说着，便向李斯行君王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跟着他的一行人也跟着跪了下来，直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上！”李斯一挥手，御林军听令便冲了上去，嫪毐笑了，但是只是一刹那，因为御林军上前抓住的人不是嬴政，而是他。
“李斯，李斯你出卖我？”嫪毐霎时间明白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是太傻了，居然忘记当初李斯就是依靠出卖相国上位的，但是现在他居然白痴到相信他会站在自己的这边。李斯，本来就是那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而之前为朋友而开罪皇帝，只不过是头脑发热。
“将一行人押下，交给大理寺处理！”这次发话的不是李斯，而是嬴政了。
“你这个狗王帝！”嫪毐并没有忘记责骂那个人，他挣扎着恶狠狠地瞪着他，有一刹那，他回过头去看李斯，以一种谁人也看不透的神秘笑容，“还有，你这个走狗！”
李斯没有反驳他，任由他骂骂咧咧地被拖了出去。他还听见了有个军官“啪啪”几声打在不知道谁的脸上，只知道那些骂骂咧咧的声音停止了。
“李斯你留下，其他人都走吧！”嬴政又放了话，没有人敢不听。
“你要砍嫪毐的脑袋吗？”李斯不掩饰，单刀直入地问他。
“本来应该是车裂的，如果你建议砍脑袋的，那就砍脑袋吧。”嬴政说着，坐了下来，坐到了龙椅上面，“但就算是看脑袋，脑袋也是要挂在城楼上示众的。”
“之后把他的脑袋给我吧，我要埋了他，给他留个全尸。”李斯说着，边看着那个皇帝，“毕竟，他也被陛下您设计来演出了一场闹剧。”
“如果他像你这么聪明，就不会掉脑袋了。”听着，嬴政便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即便李斯没有向他通风报信，他也清楚地知道嫪毐的一举一动。他在等，等某个人出阴谋想要夺取他的帝位，他便把抓起来，然后用最残酷的方法待他，然后公诸于众。之后，就不会再有人胆敢觊觎他的皇位了。当知道李斯参与这个计划的时候，他是多么的愤怒；但李斯看穿了他，然后主动向他靠拢的时候，他的心，又安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教会了我一样东西，你设计除掉燕丹的时候，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做悲伤。我本来不知道原来一个自己珍视的人的死去居然可以令人这么难过。”嬴政说着，却没有任何罪责的意思。
“我无心教你的，那时候，我只是一门心思地想你受一下我受过的苦。”李斯说着，也不避忌了。
“你现在有没有为那件事难过？你有没有后悔过，”嬴政一直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然而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问，也不敢问，即使他身为一个皇帝他也不敢问，“去设计害死我所珍视的人？”
“我没有。”李斯诚实地说，“即使我没有，然而现在我也没有想方设法逃走。”
“我知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如果你真的想要逃走的话，没有人拦得住你，包括我，也拦不住你。”听罢嬴政对他的抬举，李斯甚是感慨，他不走，一来是因为他要实现自己的理想，而这里便是他能够实现他的理想的唯一的舞台——他向来不是一个追求一个完美国度的人，开初的时候，他想要的其实只是荣华富贵，这是一些圣人节士所不齿的东西。但是到了现在这时候，他却猛地发现，原来除了追逐那个虚无的可能永远也无法实现的世界的梦想，他已经一无所有，这便是他留下的第二个原因——除了这里，他根本无处可去。
“留下就好，能留下就好。”嬴政也很感慨，他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除了面前的这个人的心。他现在有能力去建设一个他和他的理想国度了，他有本事去实现他和他的理想了，但是他却偏偏很在意一点，“只要你留下，你便能够实现韩非的理想。”
“想不到经过这么多事情，我居然仍然留下，但是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那个理想，便不再是韩非，李斯和嬴政这三个对立的人的理想，而是我和你两个并肩作战的人的理想。”李斯说着，认真地看着那个至高无上的君王。
“什么条件？”李斯的建议对嬴政来说很有吸引力。
“永远不得立皇后。”李斯干脆地说出了他的条件。
如果他的那个条件是因为他妒忌而不是因为避免外戚干政那该有多好。时移世易，后宫花园的梨树也花开花落了许多年，但是很多时候，嬴政还禁不住会这样想。看着他雄辩滔滔地在朝廷上驳斥一些官员的谬论，看着他兢兢业业地上书议政，看着他忙忙碌碌地宫里宫外两头走……遥想当年，他便已经有如此气度。
“皇上出来赏花？”想着的时候，脑袋里面的人蓦然出现在他的前头，他温柔地朝着他笑了笑，“想罢这么多年了，这梨树居然还盛放着，雪白雪白地开了一树，真的是很美丽。”
“是呀，真是很美丽。”说着，嬴政也朝着他，微笑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大秦帝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