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兽》虎半莲

2、第 2 章

　　隆莉妮丝踢掉鞋子，挽起裙子慢悠悠地爬上了墙边的大树，小心翼翼地向墙外看去。
　　伊比顿府位于瑟兰城的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段，紧邻一条商业街道。在之前，白天的时候这里总是有许多小贩在路两旁摆摊，或者沿街叫卖。伊比顿先生经常抱怨府邸外面的喧闹让他的头疼得要命。
　　不过此刻，墙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隆莉妮丝探着脖子，用一种新奇而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墙外的世界。她从未见过这条街道这么寂静。沿街的店铺全部关着门，透过微微蒙尘的玻璃，能看见里面幽暗而混乱，像是主人离开得十分匆忙。硬化的路面上散落着一些小贩们遗留的小玩意儿，没有人捡起它们。因为许多天没人洒扫，外面的一切都看上去灰扑扑的，死气沉沉。有一条红色的警示带悬挂在街道的尽头，它像是把世界割裂了似的，平凡熙攘的世界在外面，而死寂无声的世界在这里。时不时的，会有无聊的行人站在警示带外面，好奇地向街道内张望一下。
　　隆莉妮丝觉得这很有趣，她咧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将脑袋往墙外伸了伸，拱掉了一片桉树叶子。
　　按树叶子慢悠悠地飘下，落到了外面墙角站的人的铠甲上，那人立刻抬起头，目光对上隆莉妮丝。
　　隆莉妮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想到墙外还有人在，并且目睹了她的不规矩。她的妈妈曾经告诫过她，淑女从来都不爬树。她羞怯地对他打招呼：“你好呀，武士大人。还有你旁边的武士大人。”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猜测，“你们在为我家站岗吗？”
　　她又往外伸了伸脖子，看看这位全副武装的大人。在他旁边，几乎每隔十个大人步伐的距离，就有一名同样装束的神殿武士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武士大人仰头看着隆莉妮丝，皱起了眉。他吹响了他的哨子。
　　尖锐的声音在死寂的街道上回响。

　　几分钟之后，伊比顿夫人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拼命向武士们道歉。
　　“对不起，我正在为我丈夫的弟弟一家安排住处，没有看好她。他们今天早晨从西瑟郡到达这里。”“是的，我真抱歉！”“不，这当然不是试图逃跑！”“看在父神的份上！你们小时候没爬过树吗！”
　　伊比顿夫人激怒地叫喊，露在外面的皮肤涨得通红，瘦长的脖颈下浮现出几条粗大的筋络。
　　隆莉妮丝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她妈妈这样失控。

　　为首的武士沉默了一会儿，略带歉意地温和地说：“——很抱歉。是我们反应过度了。不过，请原谅，您知道没人敢对此掉以轻心。”
　　伊比顿夫人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过了一会儿，她嗓音有点发哑地说，“不，没什么。”
　　她向他们行了一个礼，拉着隆莉妮丝的手走开了。
　　“我们现在去餐厅，你可以跟你堂弟玩一会儿。”伊比顿夫人说，她放缓了步子，以便她的女儿能跟上她的步伐。她们穿过花园，此时正是蔷薇的花季，已经二十几天无人打理的蔷薇花枝从架子上垂落下来，在青石板的道路上蔓延着。
　　隆莉妮丝看着花枝上饱满艳丽的蔷薇，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我不想跟他玩。”
　　“为什么，莉妮？”伊比顿夫人说。
　　“婶婶总在旁边。而且她不想让他跟我玩。”隆莉妮丝说。她轻轻扯了扯伊比顿夫人的手，“妈妈，爸爸好点了吗？”
　　“他好多了，班法瑟祭司不是来看过他好几次吗？”
　　“唉，他已经很久没跟我玩啦。”隆莉妮丝有些郁郁地说，“而且我不喜欢班法瑟大人。”
　　“嗯？为什么呢？”伊比顿夫人柔声说。
　　“因为我觉得他总是带来让我讨厌的事情。跟他谈话之后爸爸就病倒了。”隆莉妮丝扳着手指头数，“然后管家伯伯和仆人，还有花匠都不见了，我的那株月光花再也没人照顾了。今天他又带来了叔叔一家人。”
　　“管家和仆人们都遣散了，不过这可不关祭司大人的事。至于你叔叔他们，”伊比顿夫人说，“你不是一直喜欢他们吗？”
　　“好吧，”隆莉妮丝不情愿地说，“如果婶婶不再在用餐时间跟你吵架的话。”

　　第二天早晨，隆莉妮丝发现靠近院墙的桉树一夜之间消失了。
　　她不可置信地跑到院墙下，在那里发现了一些切面光滑的树桩。
　　再没有树木供她爬来爬去了。在府里的植物中，除了月光花，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些高大的桉树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摸着树桩，不免觉得有点委屈和伤心。
　　“噢！莉妮要哭了！”尾随而来的堂弟远远地围着她转来转去，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
　　隆莉妮丝咬紧嘴唇，努力把眼睛里的泪水逼回去，板着小脸说，“我才没有呢！”
　　“你刚才就是要哭了！”堂弟肯定地说。
　　“没有！没有！”隆莉妮丝气坏了，她赌气站了起来，坐到离堂弟最远的木桩上。
　　小男孩志得意满地笑了，嘴里嘲笑了她一会儿，又挨挨蹭蹭地坐了过来。
　　“我们出去玩吧？”堂弟说。
　　“妈妈不让我出去。”隆莉妮丝闷闷地说。
　　“偷偷的，我们偷偷地出去！”小男孩儿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好像出府一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冒险，“不告诉他们！”
　　在府里拘了二十多天，隆莉妮丝不免有些动心。她想了想，正要回答，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你们哪里都去不了。”
　　隆莉妮丝的婶婶大步走了过来。她伸手大把将她儿子扯了起来，让他离隆莉妮丝远远的。
　　“噢！”堂弟发出沮丧的声音，“我好久没出去玩了！妈妈！”

　　“你们不能出去。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婶婶冷笑着盯了隆莉妮丝一眼，“我建议你问问你的堂姐。”
　　隆莉妮丝的脚不安地在地上小幅度地滑动着，来自于亲人的毫不掩饰的恶意让她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