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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百花深处(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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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绑在高台上的女子,不就是槐树妖么?
柳叶叶一愣,连忙上前朝一个面容和蔼的大嫂问道:“大婶,这是怎么回事?”
那大婶看了柳叶叶一眼,随后瞄了眼台上的槐树妖,闭眼一个哆嗦,小声朝柳叶叶回道:“那个道士姓冯,听说他道法高强,那被他绑在柱子上的,就是一个妖怪!好像是什么槐树妖,半边脸都是腐烂的,吓死人了。冯天师说这槐树妖是他今早抓到的,正企图害人,被他收了,现在,就是想当众灭了这槐树妖,免得再祸害百姓。”
槐树妖昨天才幻化人形,怎么今日就跑去害人?柳叶叶满脸狐疑的看向台上的那个道士,只见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眼角褶子一条接一条的,从他的眼中,柳叶叶便辨出,他不是什么好人!转头看向大婶,柳叶叶问道:“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片面之词,你们相信?”
大婶拿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番柳叶叶,声音不禁冷了几分:“姑娘切莫乱说!什么片面之词,你看那妖怪,半边身子好的半边身子腐烂的,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对啊,槐树妖不是正常人,她可以算妖,也可以算鬼,但是,她不是正常人就不一定代表她会害人啊!这些人只信别人片面之词,柳叶叶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无奈,只得把目光投向高台,先看看那道士要做什么再说。不料,却听闻旁边龙画堂冷哼了一声,柳叶叶不解的看向他:“你乱哼些什么?”
抱着双臂,龙画堂斜眼瞅了瞅高台上的冯道士,不屑道:“什么冯天师,连我都不如的骗子而已!”
柳叶叶一怔:“你认得他?”
龙画堂点点头:“两年前我第一次来到琴侠镇,遇到的就是他,还稀里糊涂拜他为师被他骗走了身上仅有的银两,当时他消失得快,不然,我早打断了他的腿!很好,他现在居然还敢出现在琴侠镇,这仇,也是该报了。”话音一落,龙画堂猛然跃起,跃上高台,站立在冯道士面前,冷眼瞅着他。
冯道士一见来人,立即吓得退后两步,眼神闪烁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珠子一转过后立即上前去搂龙画堂的肩,笑嘻嘻道:“原来是小龙徒儿啊,两年未见,可想死为师的了。”
龙画堂一个偏身,躲开冯道士欲伸过来的手,望着他冷哼道:“我可不记得有你这种专门骗自己徒弟银子的师傅!”
冯道士脸上一阵尴尬,准备再说点什么拉近一下师徒关系时,却猛然瞧见一姑娘爬上高台去解那缚住槐树妖的绳子,顿时眼神一凛,冲过去推开那姑娘怒道:“你是何人?难不成跟这槐树妖是一伙的?!”
柳叶叶来不及反应,被冯道士往后一推,差点儿就掉下高台,好在刹脚及时,站定住后她望着底下议论纷纷的众人,不由的有些尴尬,脸微微一红便将气势提起来,叉腰瞪圆眼朝冯道士大声道:“你这个假道士,又在这里来欺骗善良的乡亲们!”
冯道士脸色一变:“休得胡言!你有何证据说贫道是假道士?”
“那你怎么能证明自己是真道士呢?”柳叶叶哼一声,将目光投向龙画堂。龙画堂此时却选择围观的姿态,处在高台边缘,抱臂含笑望着他们。
死渣男!居然不帮她!柳叶叶气呼呼的瞪了龙画堂一眼,随后径自走到槐树妖身边,警惕的望着冯道士:“不管你是不是真道士,反正,今天,你休想在这里作怪!如果你真的抓的是妖怪,当场灭了就好,干嘛还要抓到这里来绕个弯的才把她弄死?你不就想让大家知道你本事有多大么?有本事你就打败龙画堂,你去啊!你去啊!”
柳叶叶当场便开始挑衅起冯道士和龙画堂的矛盾来,只要他们打起来,她就可以趁乱将槐树妖救走,不管如何,她不可能看着自己相识之人,呃不,是相识之妖,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
那冯道士似乎颇为忌惮龙画堂,面对柳叶叶的挑衅,他并未在意,而是死盯着她不放,怒道:“胡说八道!她不是妖又是什么?此妖为槐树妖,怕火,你们若是不信,我这便拿火烧烧她,烧得她现出原形!”
柳叶叶“噗嗤”一声失笑出口:“你傻啊,是个人都怕火烧好不好?见阴谋败露就想立即杀人灭口,冯道士,你反应可真够快的啊!”
冯道士被柳叶叶的话一噎,顿时气得半天顺不过气来。
柳叶叶得意的看着他哼哼,她柳叶叶是谁啊,连混天涯碧水两大掐地,什么样的掐架贴没看过?掐架的精髓就在于,忽略对自己不利的因素,然后找准对方话语中漏洞,无中生有,使劲掐,往死里掐,说得越夸张越好!
冯道士被柳叶叶无中生有的话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环顾台下依旧议论纷纷的众人,他冷静下来,随后朝着柳叶叶重重的哼了一声,从地下背篓中翻出几道灵符,面朝台下众人解释道:“既然这位姑娘认为用火烧不妥,那么,贫道还有别的办法可以确定此女为槐树妖。贫道手上的是几道灵符,凡妖物碰上,都会动弹不得,并且全身抽搐,若是平常人,则无半点影响。”
顿了顿,冯道士望着柳叶叶冷声道:“既然你说她不是妖,那么,贫道这就让你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妖!这张符,我先贴你身上,再贴那槐树妖身上,到时候是妖是人,自然就见分晓了。”
啥?柳叶叶傻眼了,让她掐掐架逞口舌之快还行,动真格的,她就得立马歇菜。她很废材,灵符啥的没见过,如果真如那冯道士所说,那槐树妖不就危险了么?
咬咬下唇,柳叶叶将求救的眼光投向龙画堂,然而,龙画堂却低敛着双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想到昨晚龙画堂想要将槐树妖收入锁妖袋之事,她不由的心底一凉,龙画堂说到底,还是对妖有偏见的,所以,今天,他才不帮自己。
有些无助的看向被绑在柱子上的槐树妖,柳叶叶既难过又歉疚,却见槐树妖微微抬头朝她虚弱一笑,许是柳叶叶身上的槐花粉还在,她听到她在她脑海中淡淡说道:“谢谢你,既然命该如此,我这样死去也好,反正以后活着,也是痛苦的,只是,我死后,枕寒又是孤独一人了,我……”
槐树妖的声音哽咽,最后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柳叶叶心思复杂,心一横,不管了,她今天非护着槐树妖不可,龙画堂,你有种就别管我!
一把打开冯道士要往她身上贴灵符的手,柳叶叶闪身挡在槐树妖面前,朝着他哼道:“不管怎么样,你不准伤害她!她不是坏人,你才是!”
冯道士望着柳叶叶,站在原地,望着台下众人,面露难色,叹道:“贫道要为大家除妖,这姑娘却一直阻拦,贫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台下众人议论声渐渐变大,不出一会儿,就有几个健壮的男子爬上高台,将柳叶叶架起拖至一边,一脸正气的说道:“冯天师请继续,莫要让妖孽作乱。”
“作乱你个毛线!快放开我!放开我!”柳叶叶被几个健壮的大汉抓着,顿时一边挣扎一边叫骂起来,奈何,挣扎半天仍是挣扎不开。
冯道士满意的摸摸自己短短的山羊胡,将手中的灵符贴在使劲挣扎的柳叶叶额头上,过了会儿,见柳叶叶仍生龙活虎的挣扎叫骂,不由的抿嘴一笑,将灵符扯下来,接着,便拿着灵符朝绑在柱子上的槐树妖走去。
望着冯道士慢慢走近槐树妖,柳叶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求助的朝龙画堂看去,正对上他若有若思的双眸。一愣之下,柳叶叶头一次发现,他的双眸竟冷淡得如腊月冰霜,直沁人心。
这个人,真的是刚刚就算浑身上下只有两个铜板也会拿出来买包子给她吃的龙画堂么?柳叶叶有些恍惚,有些无助,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眸中,渐渐升起了一股绝望之色。
龙画堂与柳叶叶隔了不远的一段距离对望,当他看到她眼眶中渐渐涌出的泪水时,他的心底便是一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有多么的痛恨妖物,所以,面对槐树妖将死,他可以静静旁观,甚至心里是有些变态的喜悦,但是,他却忽略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如果他一个人在这里,他可以静静看下去,看到乃至槐树妖被活活烧死,他脚步都不会动一下,可是,这里有个人却在坚持要救下槐树妖,这人昨天还对自己说,人和妖是一样的。对于这句话,他不敢苟同,但是,对于她锲而不舍的想要护住槐树妖,他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二年前,他的父母,便是锲而不舍的护住了他,他才得以虎口逃生。
捏紧了拳头,龙画堂不忍再看柳叶叶含泪绝望的双眸,转头看向槐树妖那边,见冯道士已经要将符贴在槐树妖的额头,心下一动,他正准备出手时,人群中忽然有一道浅紫身影跃身而上,速度快得惊人,如一道风刮过一般,在冯道士手上的灵符要贴在槐树妖额头上之前,握住他的手腕,生生拦下了他。
看着来人,底下众人如一锅粥般爆炸开来,柳叶叶一喜之下叫道:“林公子!”
林枕寒朝柳叶叶点头示意,随后放下冯道士的手,转身看了眼低垂着脑袋的槐树妖,顿了顿,绕到她身后,为她将绑她的绳子解开,目光触及那只白骨森森的腐烂手时,微微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的继续为她解绳子。
冯道士的手腕被林枕寒一抓,痛得直哼哼,眼下见林枕寒在为槐树妖解绳子,顿时气得怒喝道:“你又是何人,竟然敢放此等妖物!”
林枕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生生把他吓住了嘴,低头为槐树妖解开绳子之后,槐树妖全身无力便要瘫软下去,林枕寒连忙将她一揽,扶住。他揽着她的身子,隔着衣服,他似乎都能感觉到衣服下面,是怎样的触目惊心,因为他的手完全像是扶在白骨上面。
槐树妖虚弱的睁开眼睛,惊奇的看到救自己的居然是林枕寒,当即,她便慌乱的低下头,企图用头发,遮盖住这张恐怖吓人的脸。
微微敛眸看了眼怀中的槐树妖,林枕寒沉思片刻,望着台下众人沉声道:“各位乡亲,这位姑娘是在下的远方亲戚,昨日刚来,因为从小得了怪异的病,所以才会长成这般模样,今日不知怎的,我寻不到她,找到这里却发现她被人当妖怪抓了起来,对各位造成的困扰恐惧,林某在此致歉,同时也保证,以后不会让这个表妹再四处乱跑了。”
林枕寒的话一出,四下便议论开来,当即便有人高声道:“既然是林公子的远方表妹,那便是误会一场,林公子是我们琴侠镇的好人,他定然不会说谎话骗我们。”
此话一出,当即下面很多人就跟着附和,说林公子人如何如何之好云云,而拉住柳叶叶的几个健壮汉子此时也已经松开了手,一喜之下,柳叶叶当即便跑到林枕寒身边,开心地望着他道:“林公子,谢谢你。”
林枕寒望着她浅淡一笑:“应该是我谢你才是。”
“啊?”柳叶叶有些糊涂,林枕寒却也不给她时间多想,当即便将槐树妖横抱起来,朝柳叶叶说道,“走吧,随我来。”
柳叶叶一愣之下回头看了眼沉默的龙画堂,朝他重重的喷了一鼻子气出来之后,屁颠屁颠的跟上了林枕寒。
林枕寒带着槐树妖离去,众人也渐渐散了,冯道士几乎要气疯了,他今日本来信心满满的以为通过这小小槐树妖便能让他在琴侠镇有一席之地,没想到,全被搅乱了,那个龙画堂,那个疯丫头,还有那个什么林公子的,真是要气死他了,琴侠镇的人脑袋都被门挤了吧,怎的就这么相信那个姓林的!
望着怒气未散,坐在高台的石阶上生闷气的冯道士,龙画堂冷笑一声走上去,用脚踢踢他,勾唇笑道:“喂,咱们的账,也该算算了吧?”
冯道士抬头,望着龙画堂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由的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