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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一眼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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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逸想不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在沉郁无尽的黑暗之中,她彷徨无依,不知归处,却终因一声声熟悉的、刻入骨髓的呼唤而重归光明。
“允逸,允逸?”
允逸勉力睁开眼睛,定了定神,强笑道:“朱儿,我没事,别担心。”
“允逸,你醒了?”离朱简直难以相信。
允逸虚弱地点了点头,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在我大限到来之前,我不会离开你的。”
离朱收束手臂,将允逸紧紧搂下怀中,心中止不住后怕。方才,她几乎以为允逸一睡下去,便再也不会醒来了。好在……好在她只是睡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
允逸无力地将头靠在她怀中,好一会儿,道:“这儿风大,朱儿,我们回去吧。我想到天权塔上……”
离朱点了点头,动作轻柔地抱起了她,御风而起,向天权塔飞去。将她放在床上时,她才发现她正微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她亘古以来便是如此,从来未曾改变过。离朱心中一疼,柔声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允逸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她的指尖轻轻勾勒着她的轮廓,在面颊细腻的肌肤上摩挲着,带了多少不舍,多少惋惜。
离朱从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倦色,眼眸深处,更是显现出死气来。她双手捧了允逸的面颊,轻声道:“允逸,你困了。”
允逸道:“我不困,朱儿,让我再看看你。”
“睡吧,允逸,我会守着你,不会离开的。”她柔声宽慰道。
可是无论她怎么劝说,允逸始终不肯合上眼。
“我想看着你,朱儿,”允逸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离朱:“我只后悔,从前为何没有多看几眼。”
人为何总是这样,直到即将失去,才知道珍惜。
她就要死了,要魂飞魄散,没有意识,再也看不到她的朱儿了。
一个月,半个月,可能更短……她舍不得睡去,舍不得合上眼,舍不得将目光从离朱身上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还有没有睁开的机会。她要看着离朱,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允逸,不要这样……”离朱摇着头,泪就这样自眼角淌了下来。曾经,她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流泪,可是到了这时候,却又这样自然:“我不想你这样辛苦。”
“不辛苦,朱儿。”允逸微微一笑:“看着你,又怎会辛苦呢。”
离朱轻轻握着她的手,贴在颊上,沾着泪水,滚烫,灼人。她看着她,心底沉积的悲意就这样难以抑制地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朱儿,你哭了……”允逸觉得心里好疼好疼,她探头吻去她的泪水,用仅有的气力将她紧拥在怀中:“不要哭,朱儿,不要哭。”
她见过她纵横睥睨,俯视苍生的模样,在她的心中,离朱几乎已是坚强的代言。可如今,她的脸上却只有悲伤与脆弱,又怎能令她不心如刀绞?
是她,是她令离朱落得如斯田地。
如果没有她,离朱仍是高高在上的太一宗主,清心寡欲,一心向道飞升,无欲无求,自然也不会悲伤。
是她的前世将她彻底带入了红尘之中,负了她九世之后,更将她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没有陆吾,没有允逸,离朱便还是离朱,永远不会改变。
“允逸,我并不喜欢改变,但是为了你,我愿意。”
可是,朱儿,我宁可你从未改变。
你可知道你努力压抑感情的样子多么令人心疼?你可知道你眼中偶然闪过的痛色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你可知道你的箫声之中包含了多么悲伤的情感?
你可又知道……我宁可挫骨扬灰、魂飞魄散千百回,也不愿见你如此难受?
只可惜……我不能化身陆吾从头爱你,珍惜与你的每一天,更不能守着这条残命,与你共度此生。
如果可以……我宁可你忘了我,忘了允逸,也忘了陆吾,忘记一切的痛苦,忘记负你的我,忘记所有的不快乐。
“允逸,莫要再勉强了……”她的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累了,真的累了。”
原本便极虚弱的身子,如何撑得过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她自然希望允逸能保持清醒,能与她说说话,哪怕只是静静地对望也好……可是,她真的累了,她又怎忍心让她如此不顾身子地折腾,让她这样辛苦呢?
“朱儿……”允逸抱紧了她:“我不会睡的。”
“允逸,你听我说,睡吧,就睡一会儿,”她忍着心中剧痛温声道:“天亮后我就叫醒你。”
“朱儿,你莫要诓我。”允逸摇了摇头。
若她睡去,当真还能醒来么?适才在梦中,若非她的声声呼唤,她只怕已经……
“允逸,我从未骗过你,这一回也是一样。”她轻抚着她的面颊:“睡吧。”
“不,朱儿,我要看着你。”
“允逸,你这是在消耗生命,允逸,我求求你……”她几乎难以压抑话里的哽咽:“睡吧。”
朱儿,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这一回……只有这一回,我不能听你的。
就算下一刻就要死亡,我也要在看着你的时候死去,而不是睡梦中。
所以……对不起,朱儿,我不能睡,不能……
离朱怔怔地看着她,缓缓凑上前,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深吻。
白光亮起,允逸只觉一阵困意席卷而来,心中不禁一阵恐慌。
“朱儿,你——”她催动内力猛冲筋脉,剧痛之下,她方稍稍清醒了一些。
又是一道安神咒印上她的额头,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眼中波光闪动,眼皮终于缓缓落下,随之淌下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