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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五、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

  •   我起初还能嘶哑着声音跟子房对峙,但很快就开始头晕腿软,几乎连坐在地上的力气都没有了。踉踉跄跄地靠着竹墙滑坐下来,全身都是针刺一般的痛楚,嗓子里似乎满是沙子来来回回地打磨着,肺里也如火炙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子房看我两眼,目光中隐隐有些担忧。

      他蹲下身来问我:“还好么?”

      嗓间的沙痒让我只想咳嗽,连呼吸都带了丝丝的疼,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还没有什么大碍。

      子房凝视着我,忽然叹道:“你这个身子,也太娇贵了些……在这种乱世,如何使得……?”

      我一心跟几乎压抑不住的咳嗽做着斗争,一边茫然地无视了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沙着嗓子对他说:“咳咳……我、我想喝水……”

      他略扬眉扫了我一眼,却是没有动。我本就颤抖得不行的心竟又颤了起来。恍然间,他似乎就这么半蹲在我身边,眉眼间似有夕阳的斜晖,却是近在咫尺。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可以这样的近,近得惊心动魄。我忽然感觉稍稍褪去些温度的双颊又滚烫起来了。应该是红了吧?于是慌忙地低下头去,目光所及,是那一片青色衣角沾染在芳草丛中,绵绵延延地直到目光尽头。

      竟是束手无策了。

      子房却是忽然站起身来,轻轻说道:“我去给你拿水。”我抖了一下,抬头望住他的双眸。他眼中是如夕阳一般的柔和的色彩,稍纵即逝。

      我倚着翠竹悠悠地看着夕阳发呆,然后揉揉眼睛,在揉揉眼睛,然后心满意足地告诉自己:你一定是看错了!

      如我现在这般,都是今日拜他所赐,我又何苦在这里感恩戴德?我心安理得地吹着晚风,看着夕阳,数着指头等子房回来。除了一直忍不住想咳嗽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数了五遍,五十。十遍,一百。十五遍,一百五十。我微微有些纳罕,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按理说,只是一杯水而已,竟会去了这么久,真是不可思议。

      我摇了摇头,子房师兄身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还是不要去想的好。反正他武功比我高,头脑比我聪明,为人比我圆滑世故,去担心他还不如安安分分地担心自己。

      等我数到第五百四十三个数时,终于看见子房的身影从房间里姗姗而出。可是我身上的不适也平复了大半,只是嗓子依旧是干得冒烟。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故作幽怨地凝视着他,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你不晓得剧烈运动后不能喝太多水吗?”他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答我。

      我登时被他噎住了,然后默默地接过他手中的水壶往嘴里灌水。水里好像有什么味道,可是嘴里面全是苦的,也不顾得了。只是嗓子好像没有原来那么疼,我舔了舔嘴唇,疑道:“你在这水里加了什么?”

      他一脸无奈地将空水壶接过去,眼神中满是对我感官之迟钝的无奈:“加了一点罗汉果和金银花。”

      哦。我懵懵懂懂地点头,反正我对中药一知半解,那什么果什么花听起来也不像毒药的样子,且由他去。

      不管他是心存愧疚还是别有居心,子房居然一直把我送到静言屋舍的门口,一直把我交到子若手上,还不忘叮嘱她:“让子喻好好注意着嗓子。”

      子若犹疑地看看我,再看看他,终于点了头。于是子房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的转身离去。他这一走走得潇洒,子若的目光直直在我身上打转,仿佛要掘地三尺一般。我实在忍受不了她的目光,觉得不打自招虽说难听些也比严刑拷问好得多,于是向她坦白:“……我跟子房师兄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在……”

      “不是颜路师兄带你走了么?怎么是跟子房师兄在一起?”她猛地打断我的话,忽然问道。

      她这一问问得我措手不及,只得期期艾艾地答:“颜路师兄……?他把我送到半竹园就走了啊……”

      子若也是一愣,问道:“他没有跟你们在一起么?那他去了哪?”

      我茫然地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颜路师兄跟我又不算得上是很熟,就算很熟,我也不可能一面应对着子房的魔鬼训练,一面对颜路师兄的行踪了如指掌啊。我又不是张子房!

      子若大概也知道我是个无知之人,只送我一个白眼,施施然去忙她的功课去了。我百无聊赖地再翻了翻那些棋谱,觉得实在蹊跷得很。又仔细想了想,才发现子若刚刚那番话问得着实奇怪。

      我随手挑开一捆竹简,心里却在想着:她什么时候那么关心起颜路师兄了?嗯,在六艺馆的时候,她见到颜路兴奋地抓我的手;还有,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以及以前,每次颜路师兄该为我把脉的时候,她总是殷勤地跑去请,生怕师兄忘记了,耽搁了我的病情。

      我嘴角微微一勾:死丫头,还以为你是在关心我,原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放下竹简,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趴在她的桌子上瞅着她笑:“怎么忽然想到要找二师兄?有什么事么?”

      子若幽怨地瞥我一眼,挽了挽袖子,一脸不屑:“能有什么事!”

      我轻咳了一声,提醒她:“你不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么?啊,难道是……”我故作惊讶状,嘴巴果不其然被一只柔嫩小手紧紧捂住。

      子若在一旁笑得危险:“嘿嘿,子喻,你在找死么……?”

      于是我很识相地把眼光瞄来瞄去,作摇头状,表示我对她这一提议的否定。其实我心里是在狂喜的,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事实。事实说明,子若果然是暗恋颜路师兄的。掌握了这一个把柄,以后就断然不会被她欺负。嘿嘿,这实在是一个好事。趁机让她帮我洗了那一堆攒下来懒得洗的衣服就不错……

      我心里正在满是得意地筹划时,子若却放开了我的一张嘴,凑过来使劲揉着我的脸,咬牙切齿:“我知道你喜欢子房师兄,你知道我喜欢颜路师兄,我们俩算是扯平了,你休想借此威胁我给你洗墙角那堆衣服!”

      ……居然被看穿了。

      我闷闷地叹了口气,岔开这个话题,问道:“你今天找颜路师兄是有什么事?你平常掩饰的也很不错,怎么今天竟失态了?”

      她沉默半晌,终于从那个一直被她不停捂来捂去挽上挽下的袖子底下扯出一条白绢,递给我,没好气的说:“你自己看吧!”

      我摸了摸那条白绢,嗯,手感不错,应该是上等的白绢呢。打开来是一首诗,只是抄写的人字迹甚是拙劣,真真让人无法再看下去。至于那诗,也甚是耳熟能详,正是三岁小儿都会背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合着竟是情诗?!我打量了这位“君子”模糊不清甚难辨认的字迹半晌,一边忍笑一边去扯子若的袖子。子若没好气地挥袖赶我,狠狠剜了我一眼道:“你在作甚?!”

      我捂着嘴答她:“哈哈……也没作甚,就是想看看传闻中的淑女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又硬生生地观察到子若的脸色由白到红到青的全过程,然后不出意料地挨了一顿狂虐。我一边笑一边埋怨:“……你刚刚还答应子房师兄要好好照看我。”

      子若深深看我一眼,由衷地说:“他怎么不直接把你累死算了!”

      我趴在桌上笑得说不出话,硬生生地忍住没说。我其实想回敬她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的么?——虽说忍得很辛苦,但也算逃了一劫么?天知道我这句话说出来她会怎么虐待我。

      我忽然又想到这张白绢如果被送到伏念师兄面前,伏念师兄那变幻的脸色肯定更为好看,就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子若一脸古怪地白我一眼,不作理会。我敛了笑,心里想着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伏念师兄知道比较好一些。

      我正想着,忽然子若幽幽叹了口气,竟满脸惆怅地说:“原来被人喜欢也是一件这么苦恼的事。”

      我一边无语地把手探过去试试她有没有在发烧,一边学着她自怨自哀地说:“你看我就没人喜欢。”

      子若又皱着眉头挥袖把我的手打开,然后凑上去说:“你少来!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看你其实快乐得很!”

      我又是呵呵地干笑几声,心里却在想:我的确是觉得很快乐的,虽然一直独身一人,却也了无牵挂,自在随心。若说起来,莫非我竟是讨厌被人喜欢的?

      我心里微微抽了抽,正想着检讨自己怎么有这种想法,忽的又想起子若说过的那个曾经的我。冷到彻骨?我无力地扯出一个苦笑:可能、这种念头也是不错的呢。

      但是,总是感觉很寂寥不是么?

      自从那日以后,我竟奇异地成了子若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大概是因为我知道她的秘密,她也自认为掌控着我的把柄,那么两人之间基本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其实我很想跟她说我对子房师兄着实没有那个念头,可总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应当是该有一种自卑的情绪的。子房太过出众,而我实在平庸。

      于是每天我都听她倾诉她的少女情怀怎样怎样,她的颜路师兄怎样怎样……有时听得满脸黑线,她却一脸好奇地拽拽我,挤眉弄眼地问道:“子喻,你跟子房师兄进展如何?”

      我其时连挥砖拍死她的决心都有,但也只能装作淡淡地,无语望天:“就是不停地练剑练剑练剑……”

      “你太不实诚了!”她狠狠白我一眼,拼命挖掘:“你难道没有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关注?难道不会时不时地想起他?你看你看,你每天看到围棋、看到长剑的时候,难道就不会联想起子房师兄?……”

      我实在被她肉麻到不行,本想礼貌地回她一个微笑,说一句“没有”,但实在下不去那个狠手。不过说到围棋,我好像还忘了一件事情,好像还是个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我挠着脑袋使劲想想想,直到子若都吃惊的看着我,问道:“你是猫咪吗?”

      我讪讪地把爪子拿下来,脑中忽的一闪:“师叔说,过几日要考较师妹的棋艺。”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把我劈了个体无完肤。我心里默默地泪流成河:张子房,你是我的瘟神么?

      思绪却一下子转到那日的凉亭了。他一袭青衣,指间敲着一枚棋子,轻笑着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子若又在叫我,我忙回神,她一脸疑惑的问我:“你又在想什么了?”

      我对她歉意地一笑,问道:“你可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什么意思?”

      子若呆呆地看着我,叹了口气道:“你在研究些什么?我不知道,要不,去找子房师兄问问吧。”

      我默然。这句话就是他说的,让我找他问,岂不是找死?

      我想了想,还是说:“还是去找颜路师兄吧。你陪我一同,顺便还能见见那位整日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人物,我也算积了几分阴德。”

      自然又是不免一顿暴打。我惆怅地想,好人的确是不能做的。然后继续惆怅地想,子若这性格跟颜路师兄真是百般不配……

      想要找子房的话大抵不是在那个凉亭就是在半竹园,偶尔在藏书楼也能碰见。但是想要找颜路就没那么容易了。好在我身边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子若!任何时候想知道颜路师兄的踪迹,只要问一问子若,保准能得到最满意的答案。

      当然,她也不是人人都说得。我很骄傲的一件事便是我虽不才,所幸还得到了这位泼辣师妹的信任。虽然这信任是建立在阴差阳错的莫名其妙之上,但有总比没有好。

      找到颜路师兄时他尚在研读医书,我不好意思打扰他,子若却是还没上前便开始抖了。我只好紧紧握住她,然后赔着笑脸问:“师兄,今天有一事特来请教。”

      颜路倒是一贯温和地看看我,问道:“什么事?直说好了。”

      我在脑海里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迟疑地问:“请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什么意思?”

      颜路又扫了我几眼,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我只是忐忑地等着答复。他倒没有问我是从何而知这两句稀奇古怪与儒家大道看不出半点关联的句子,一如既往地淡淡回答了我:“出自《孙子兵法》。至于具体什么意思,还要看你自己领悟了。”

      孙子兵法?我一愣,莫非是兵家的典籍?子房跟我说起这个做什么?我又不用上阵杀敌,也不用排兵布阵。

      颜路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温和笑道:“是子房在对弈的时候跟你说的吧?若非如此,你怎么会想到要找我问?”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承认。

      “对弈也如同列兵布阵一般,而不仅仅是读熟那几本棋谱。棋谱横竖不过是些入门的方法,你晓得,子房自然也晓得,仅仅想靠那几本棋谱便想赢了他,可谓是毫无可能。”

      颜路闲闲地指点我:“棋其实也是人生之道。若你想赢,多去看看诸子百家的思想言论,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只是你我仍是儒家弟子,便要以儒学为基石,不要偏到那些旁门左道中去了。”

      我似懂非懂地跟着点头。难道我必须要去学习诸子百家的学说?我登时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要知道书海茫茫,这实在是毫无终点的一件事。可是无论如何,只要有希望,便不该轻易放弃——这点我早就明白。

      待我回神时身边已经不见了子若,我还在纳罕她怎会忽然溜走。于是只能笑着跟颜路师兄说了声“多谢”。不管他有没有帮得上我什么,都给我指点了一个方向。谁知颜路却笑着摇头,说:“你该谢的人,只怕不是我吧?”

      我迷茫的眨眼,问:“什么?”

      “唉,”颜路笑着叹息:“怎得就这么……好吧,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不是我告诉你的。”

      我在回去的路上托着脑袋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他是说,真正给我指点方向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

      张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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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的练剑任务丝毫没有减少,可我的体质却渐渐锻炼上去了。最明显的一点便是,每天黄昏,我总算不至于因体力不济而晕倒在竹墙边,而且勉强可以一路跟子房师兄“谈笑风生”地走回静言屋舍。

      其余的时间,我把那一套棋谱还给了子房,然后从藏书楼抱回了一大捆兵家典籍。据说围棋与行军之道最为相似,我便从兵家入手。更何况,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就是兵家的道理。

      我虽然对自己的棋艺实在无甚把握,心里却的的确确的明白:子房道行之深,绝不仅限于这兵家学说之中。除此之外,道家、墨家、法家……只怕我也必须都要有所涉猎。我看着列出的长长的一条书单,头疼地倒在床上。

      唉。我只能本着看一本是一本的消极心态到藏书楼借了书,课余时便抽出来瞄几眼。进展甚慢,好在起初便没抱有什么希望,也不算失望太大。两个星期后的傍晚,终于匆匆忙忙地把《孙子》算是读了一便,但是放下竹简,脑海里仍是空空荡荡,模糊一片。

      于是叹了口气,站起来扯过子若,眨巴着眼睛问她:“问你个事,我们儒家的藏书楼里怎么会有诸子百家的书籍?”

      子若转脸满是鄙夷的瞥着我,她的表情生动形象地表示出她对于这个问题的不屑。我只好悻悻的耸耸肩,不打扰她。最近小圣贤庄里功课极为紧张,是以大家对我这个置身局外悠哉悠哉的女子变得格外仇视。

      管他们呢!子房只是让我不要去在意那些闲言蜚语,我也便很果断地无视他们。我不是听他的话,而是觉得反正一直都不受欢迎,不受欢迎的程度再加深一些也无妨罢了。

      我又是百无聊赖地叹口气,走到子舒身边揉揉她的头发。她纯洁无辜地抬起头看着我,我再拍拍她的头,扬眉道:“好好背书,不要分心!”然后子舒就一脸委屈地再埋下头去……

      真是无聊到了一定的境界!我趴在窗口闷闷地望着窗外的海,海波一日一日地翻涌,依然如初见一般引人迷恋。可惜心境已不同了,连感情也变得那么难以捉摸,如同海面上变幻莫测的色彩,无处可循。

      我只是费力地从脑海里拽出刚刚看的句子,零零碎碎,不成篇幅。心里一下子就空荡荡地了。若说这些努力都必然是空白,那么时光与心血欠下的债,又由谁来偿还呢?又有多少时光能够这样挥霍呢?

      可是为什么?!剑术至今没有任何突破,儒家的经书早已荒废了半个月,费心费力专研的兵书全然没有印象……实在是太过荒谬,难道真的是我不如人?我执意不愿去相信、不愿去相信,而今,莫说子房,连子若对我而言都近乎遥不可及。

      我一个劲儿地趴在窗前发呆,忽然子若放大了的脸一下子闪现在眼前,耳边是她一贯的咆哮:“子喻你在作甚?!我叫你几遍了你都不理我?!!”

      我着实被她惊了一惊,胸前某处跳动得很是欢快,只能颤悠悠地问:“啊……你叫我么?抱歉啊……我没听到……”

      “哼,”子若用眼角的余光受不了地瞟我,伸手给我理了理吹乱的发,一脸奸笑:“子房师兄找你哦!”

      我忽然地颤抖了一下,浑身发毛,木木地问:“今天不是可以不练剑休息一天的么?”

      “哎呀,”子若一个劲儿地推我,满脸诡笑:“这种良辰美景,你还想着练剑?!肯定不是练剑的!”

      “不是练剑啊?那我还是不去了吧。”我从善如流地妄想偷懒,却被子若一把抓回,狠狠道:“你到底去还是不去!你要是不去,墙脚那堆衣服你自己洗!”

      既然如此……还是,去吧。

      刚要走出大门,又被子若神秘兮兮地拽住。我疑惑地看着她,她“嘿嘿”一笑。

      我道:“你笑的很奸诈。”

      子若左右瞅了瞅,凑在我耳边说:“跟你说哦,据传——子房师兄是喜欢子楚师姐的。”

      咦?我吃了一惊,刚开口要问,又听子若说:“啊,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不过这消息也不是很准,所以,子喻啊,你还有希望的哦。”

      我浑身都抖了。我听这个干嘛啊?希望、希望,希望毛啊希望,我对子房根本就没那什么感情……

      我忽然懒得跟子若再多费口舌,淡定地甩开她走出去。门外月华正好,有风怡然。子房站在不远处的烛光晕影中,翩翩然如同浊世君子。我心里一恸,忽的便想起初见那晚,仿佛也是这样的夜,这样飘逸的身姿,这样悠远的微笑,以及、这样朦胧的整片世界。

      忽然便没有力气再走上前去。忽然又想起刚刚的话——子房师兄是喜欢子楚师姐的。

      嗯,若子楚真的如同传闻中那般完美无双,倒的确是一双璧人。我对子房不该有那个念头,也不能有那个念头。如今在他面前,我实在无法再度掩饰自卑与心怯。

      我一步一步地挪过去,扯起一个笑脸,对他说:“师兄,好早。”

      其实我心里想着的,却是子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子房动心呢?而她为何又离开了那么久?她是一个谜,我无法解开,而愈发想要去捉摸。

      子房噙着一抹笑,缓缓伸手过来。我心里忽的一动,竟不知是何等的感想。月色流转,便看清了他手上一柄木质短剑。

      我茫然地看看短剑,再看看他,迟疑着伸手去接。子房注视着我,微微含笑,眼神中缭缭绕绕,像他的青衣一般在夜色中模糊成一片。迷离中似乎有他的声音响起,如同来自渺远的虚空一样听不真切。

      “子喻,练短剑吧。”

      我继续茫然地想,短剑与剑有何区别?我为什么要扔下长剑练短剑?我盯着手里的剑,唔,这柄剑还是很精致的。但想来想去,只迷迷糊糊地吐出一句话:“不是说今天不用练剑的么?那你还给我这柄剑做什么?”

      我眨眨眼,一脸警惕地看他:“不要以为你给我一把剑就能诓我再练一晚上!”

      他顿了一下,含笑道:“说过了,今天不练剑。剑你先收好,今晚带你去桑海。你不是一直想出小圣贤庄走走的么?”

      有么?我再眨眨眼。好像我一直是有这打算的,但是一直忙得没有付诸实现,也没有跟人说过,他怎么知道的?嗯,想来定是有问题。于是我叹了口气,幽幽道:“先说好,不许让我去做苦力……”

      子房颇为无语的看我一会儿,闲闲道:“好吧,看你这么不愿意去就算了。”然后作势转身离开。我忙跑过去扯住他的袖子干笑:“啊,今天晚上天气挺好的……要不、要不出去走走路散散心也好……咳咳,你可不能把我给卖了!”

      子房偏头看着我,低低地笑:“肯定不能把你给卖了,放心吧。”

      他眼中笑意渐深,竟让我无法适从,忙挥挥手中的剑,笑道:“嗯!那我先回屋放下剑,你稍等哦!”

      我转身跑回屋中,却被子房叫住。他的目光越发的飘渺起来,摇头道:“你要迟钝到什么时候?剑就不必放到屋里了,挂在腰上就可以。”然后又用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瞥我一眼:“真不晓得你怎么会担心自己被卖掉,像你这样迟钝的丫头还有人会买么?”

      ……我讷讷地低下头,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无视!无视!!然后一脸委屈无辜地摆弄衣带。过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他:“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把剑别在腰上……?”

      子房叹了口气,转身低头帮我整理衣带。我看见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拨开我腰间的束带,低下头仿佛能看清他的睫毛。他离我这样近、这样近,如同被他的气息环环萦绕一般的心神不安。

      他忽然抬起头,向我示意:“把剑给我。”

      我懵懵懂懂地把剑递过去,他抬手握住。一刹那竟有指尖轻触的感觉,淡淡的温暖密密麻麻地缠绕到了心底。心底忽的一颤,脸颊一烧,忙挥手跳了起来。好像是窒息了。有什么在沉重地、一层一层地压在心底,无法挣脱。

      “怎么了?”他抬起眼,发丝好像轻拂过我的耳畔。漫无边际的紧张一下子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怎么都挡不住了。

      我看见他如玉的面容,心里又是抽搐了几下,掩饰道:“没什么了,呃……我想说,这柄剑不是很重,我提在手上就行……啊,我们再不走就晚了……”

      真的是……越说越没底气呢。

      他奇怪地看看我,迟疑道:“……也好。那我们走吧。”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五、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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