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梦里不知身是客 ...
-
“好，好！纤尘姑娘的技艺果然非同一般，金某得见姑娘的姿容即便是要了在下的命，金某也毫无怨言！”一脸堆笑，满目猥琐，刚塞进过糕点的肮脏的嘴角挑动着勾起，肥唇颤动，金不换斜睨着眼痴痴地笑着。
纤尘舞罢，眼抬也不抬，轻挥长袖就欲上楼回房歇着。不想已然有人先她一步拦住了她。她抬头，见一身形魁梧的男子横剑在前，冰冷的脸上不禁微微失色。“这是做什么，如今金公子可是见着了小女之舞，又何必动强？！”她说得极是严厉，倒是那横剑在前的家伙有些愣然。他回头望了望金不换，表示无奈。
金不换见此，心存侥幸，如今得了甜头哪有继续卖乖的道理，便不再通融说理。他朝握剑之人点了点头，自己横行上了楼。
“诶，金公子，那啥，我家姑娘……”花妈妈见他要闯楼，也大惊失色。
“去你个老婆子，今儿个你金爷爷我要定纤尘姑娘了，要银子你只管拿去，不够上刑部问我老子要去！”说着肥硕的身影便噔噔地上了楼去，留下咯吱作响的楼梯。
花妈妈听罢脸色顿时煞白，谁不知道这金公子来头有多大！刑部，可是进得去出不来的鬼地方哟。可怜了她的摇钱树……
那握剑之人向纤尘微微作了一揖道，“纤尘姑娘对不住了，请！”
那厢，向前那被唤作韩非易的麦色肤色士兵早已沉下了脸色。他虽已然意冷，却不想会无端生出此等变故，竟一时不察将掌心攥得生疼。他一手重重地按在随身携带的军刀上，脸上却由白转紫，由紫生青了。几欲冲上前去，因为他天生的正义感和抱打不平；却难免因身处烟花之地而自尊心作祟，竟一时也犹豫起来，只晓得心中微微荡漾着些许异样和不忍。
“纤尘姑娘，我家公子还在等着姑娘呢，快请吧！”如生杀大令，在纤尘的心头敲得生疼。她眼眸微闪，却依然高傲地抬着头，一动不动。
花妈妈纵风月场上纵横数十载，如今这情形也教她乱了分寸。毕竟纤尘不是别的姑娘，舍了美人博公子欢心。眼下，是进是退，怕难当一面了。
见纤尘丝毫没有退缩，握剑之人感觉心头一颤。“安公子，如今我已是你剑下之人，公子若要杀我只管弃鞘而来，在下引颈待戮绝不退缩。”这次，她竟自称在下而非小女子或妾身、奴家，倒让面前之人不禁动容。在她冰冷而坚毅的眼神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正瞅着空闲，一道黑影掠过，没有人看清是谁从哪处飞来，凝眸处的佳人竟在一瞬之间不见了踪影。
角落里头的两士兵方在震惊之时欲携了韩非易趁乱离去，不想回头更是一惊，平时沉默寡言的韩非易竟然不见了！
而握剑之人更是惊异，错愕之余面露三分惧色，竟把金公子要的女人丢了去了！而且能在他的剑下救人，这武功真真令人惊叹！方欲后悔自己的慢知慢觉，台下一角忽而炸成一团。
“他们在那儿！”有眼尖的龟公小厮看到一个人影正亟亟往门口奔去便指向他们对众人喊道。
握剑之人朝人群鼎沸处望去，果不其然，一个肤色麦黄的男子正抱着绝色佳人往门口逃去呢。他迅速拔剑而起，只一吼便驱散众人直刺韩非易背心。纤尘只觉身后寒气逼人，回眸惊见剑锋直指身前人的后背，不禁花颜失色，直觉抱住了韩非易，“小心身后！”
吐气如兰，幽香一缕直入喉鼻，不觉心头荡漾。只一个闪念，忽而肩臂生疼，险些承受不住纤尘的分量一同栽倒。刚稳了稳身子，眼前又是剑光一闪，心下一惊，却估计到右手受伤左手抱着纤尘无法拔刀抗之。好不容易躲过这一剑，那厢又是剑影逼人，如此躲闪，且不说自己，若是伤了怀中佳人可如何是好。正在两难之间，只觉怀中一动，眼前似乎刀光一闪，韩非易条件反射般向边上闪去。听得“铛”的一声，瞬时剑星四起，虽力道骤减了不少，却依然力量惊人。然而转念一想顿觉蹊跷，定睛才发现原来是怀中佳人拔了军刀替他挡了那骇人的一剑！
“姑娘你……”韩非易顿时惊诧起来，心中隐隐担忧。那剑的力道虽不致人于死地，但一个孱弱的姑娘要挡下这一剑谈何容易，况且对方还是个来头不小的高手。
果不其然，纤尘握刀的左手虎口暗暗发青，胸口起伏不定，一会儿便咳嗽不止了。
那边，袭击他们的金不换手下安亭也暗自吃惊不小，他断然也不会相信区区一个青楼女子竟然有这般胆识和力道堵他的剑。她下了一个天大的赌注，她在赌他万不敢对这样的女子下狠手，她在赌他心中隐然依存的不忍。于是，她赢了！
“咳咳……咳咳咳咳……”
“纤尘姑娘你没事吧？”韩非易已然乱了方寸，本是一念之差救下这个姑娘。已经是一招不慎，现在横竖多了这么多事端，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想罢手也不得了。
倒是纤尘，依然波澜不惊，只是因用力过盛脸色有些苍白。她将军刀插回刀鞘，轻身一跃稳稳站立在地上，回身向韩非易微俯身子作了一揖。抬眼，波光微动，凝眸处，只见一张硬朗又散发着斯文和隽秀的麦色脸庞，厚实的身板刚毅而透露着正义之气。他那双深邃如鹰的漆黑眼眸深处似乎闪动着什么，紧紧抿着的唇并没有因为方才的打斗而喘息。但，她依然能从他眼神中感受到他的担忧。她望着眼前英俊的年轻男子，心灵深处的弦被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虽然心下对他的义举感动万分，脸上却丝毫不动神色，只偷眼瞧了瞧他又转向袭击之人安亭。
“安公子，你我非仇非恶，何必如此纠缠于我？如今，在下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方才你也看到了，若要分个你死我活岂不你我都不得利？不如好生和你家主子说了去，莫要再强加纠缠于我，我也并不欠你家公子什么！”她说得倒也在理，只是那被唤做安公子的持剑人依然脸色阴晴不定，执剑的手仍死死拽着剑，青筋暴起。
见他仍旧不肯让步，纤尘冷若冰霜的容颜绽开一抹淡笑，启唇道，“我道安公子也是江湖好汉了，如今你家主子的为人想必也不用我一个女子来评定，不过此番安公子如此待我也非常道，难道安公子一点也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么？”她说得十分恳切。常人都知那金公子是何货色，一来本就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这其中他和金不换有何勾当别人是不知，他自己也不知么？徒然惹来一身怨，何苦！二来，这纤尘姑娘确实和他毫无过节，虽然他自认不是什么江湖侠士，但做人也是有分寸的。看她说得真切，心下倒也释然了几分，便故意留了个空隙意欲让两人离开。
韩非易见此，不待纤尘道个不字便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往外跑……
“放我下来！”纤尘微微泛红着脸，在他耳边坚决道。
韩非易一愣，本来已经加速的步伐猛然停下。他不解地望着薄纱之后微微泛红的娇颜，愣愣，“为何？难道姑娘还要回到那种地方？”他不明白，如此佳人何以落魄委身于勾栏之地。好不容易可以离开，竟自相要求重回故地。
却见纤尘淡然一笑，自行跳了下来，“今日承蒙公子的搭救，纤尘在此多谢公子了！但纤尘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
“可是……”
“我知道公子想说什么，只怕纤尘要辜负公子了……”说着她便又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下踏回进门槛后光鲜亮丽的花花天地。
“纤尘姑娘……”韩非易欲言又止，不解、不忍充斥着他的心扉。
纤尘忽而似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却依然略带冷意和防备地问道，“叨扰了这么久，竟不知公子姓名。”
“在下韩非易，姑娘你……”
“韩，非，易……”纤尘眼眸深处波光微动，叫人看不清切。似乎过了片刻，她才重新抬起眼来直视他的目光，“韩公子若是得闲的话随我上楼吧！”虽是邀请，语气中却是不可辨驳的冷漠。
脚长在他的身上，他却不由自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在她身后一同上了楼，连天生都不喜人靠近的韩非易都不知道为何他竟没有辩驳或离开。此时，久久愣然的花妈妈终于回过神来，亟亟跟在后头大呼，“纤尘，纤尘，那金公子怎么办呀！他可是刑部尚书金大人的公子啊……”
原来是这来头。韩非易心中了然，不禁讥笑一声。
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心中的疑问也渐渐浮现。“姑娘带我来此处何意？”站定，才发觉两人已然将身后之人全都甩在了很远，只剩幽静的房间和他们两人了。只是，孤男寡女的，他虽不慎入了这风尘之地，但他素来自重，如此情形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依然是那抹凡尘不顾、拒人千里之外的淡笑，纤尘含笑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道，“韩公子为小女受了伤，小女岂可丢下公子不管？”只是这笑好似从眼底散开，让他感觉她不似向前那般冷漠了。只有对他才这样的吗？他有点迷惑地想。
“韩公子？”她轻声又呼唤道，“谢谢你救了我！”
又换了自称，韩非易心中浅笑，便不似一开头那般排斥了，只是口上还不得饶，“虽在下没钱没地，向前也是一时气急看不得姑娘受罪想要带姑娘离去，姑娘执意不肯，现在为何又留下在下？”笑意渐上眼眸，连脸上也慢慢洋溢起笑容来，在他冷峻的面孔上绽开几抹阳光。她惊觉，原来他的相貌真的非常出众照人，只是不知因何，板起脸来的冷酷叫人感觉有些阴沉。她还是喜欢他笑的。
“纤尘姑娘？”见她走神，韩非易轻唤一声。
脸倏地泛红，白皙的脸颊上漂浮着可疑的红晕，有些恼、有些窘迫。只是一想到不能离开明月楼，心中又泛上深深的悲哀，“我自然是不能走的，花妈妈把我拉扯到这么大，我还未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原来是这样。
“韩公子，给，喝茶。”不知不觉，巧手已经沏好一壶茶，浑然素手一气而成，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她纤白修长的指轻握青花瓷杯，微笑的脸上已然没有方才一闪而逝的哀伤，“既然来了何必站着，喝完茶公子若不嫌弃，就让小女为公子包扎伤口吧，毕竟公子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她不说还好，一提立马觉着被伤到的肩臂隐隐痛了起来，侧目惊觉暗红染了整个肩臂。韩非易挥了挥袖子，也淡然一笑，“这又有何，大丈夫战场驰骋，流这点血算得了什么！不理也罢……”却未等他说罢，便被她一把拉进了间屋。
粉帐漫漫，微风习习，带起些许凉意，纤尘斜靠床头穿针引线，将他好好安置在床边便轻轻褪去了他的外衣。“别动，韩公子好生坐着罢！”吐气如兰，馥郁芬芳，本还欲说什么，却忽而觉着脑海空空一片，两眸只会愣愣地望着纤尘忙里忙外的身影。纤足素裹，蛮腰细颈，不觉心弦微震，放松而贪恋地紧锁着她的身影，不愿移开视线。
“韩公子，韩公子？”一声轻唤将他拉过神来。“已经好了，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擦破了点皮，不过几天便能痊愈的。至于破了的衣裳我也给公子缝补好了。”她微笑着，有些气喘，自她出生以来还未曾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呢。不知何时被她摘去薄纱的脸上两颊绯红，如出水芙蓉般清澈，似沐水莲花般洁净。丹凤狭长，弯弯地勾着，笑盈盈地望着他，他想这才是她最纯净最本质的一面吧，他不喜欢她冷漠的一张脸，他喜欢她阳光或者羞涩地笑着，没有那拒人千里的冷意。只是，这样与众不同的她有着怎样的过去，他很好奇。
她被他瞅得有些不好意思，望了望窗外灯火阑珊，她道，“今儿个天色已晚，公子就好生歇息吧！明日再走也不迟。”总不好将救命恩人深夜撵走吧！
明日？在青楼过夜？这怎么行！
“姑娘，我……” 我还是先走了吧，他想如是说，却又怕太直接伤到她。什么时候，冰冷似水的他也懂得为别人着想了，他心里好笑地想。
“叫我纤尘吧！”
“纤尘姑娘……”
“对了，还没有谢过韩公子呢，若不是韩公子出手相救，恐怕纤尘已经……”想着金不换令人作呕的嘴脸，心中又黯自神伤起来，纤长的丹凤眼愈加地修长了，多了几分怜人的味道。
韩非易见她如此便慌忙起来，竟半晌答不上话。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很小的时候在宫里见过的宫娥丫鬟多了去了，但都没有眼前这个这般令他心绪大乱。他恼极了，他是正人君子，他有他未完成的使命，怎尽数教这烟花女子毁了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梦里不知身是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