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封云记忆》水明石

3、尾章

　　那年春天很冷。
　　后来，真正的桃花，开得很迟。
　　桃花盛开时，六弦已经全部离了封云山，去境北边缘救助又一次突然爆发的疫情。道境灵气充盈，若有疫情流行，十有八九，总会是人为而不大会是天命，所以没多久后，四奇也随宗门里的前辈，一起去了边境彻查。
　　后来，欠墨尘音这个小师弟的最后一杯茶，赭杉道长并没能如约彻出。可是，四奇同出，漫天桃花飞舞中，比桃花绚红了千百倍的血，第一次肆意狂放地喷薄向四方，而兵刃相交的轰鸣，陷在魔中的普通百姓痛哭的嘶哑，也第一次，如此直观真切地令四个人都变得沉默，除了战，仍是再战。
　　数百年的修行，毫不动心地游走世外与尘世之间，最后上证天道离开的向往，从这一刻起，从直观面对的百姓们的横死、从血流成沸腾河流的颤音里，所有人发现，天道之外，还有另一个必须要的坚持。
　　这坚持，不仅仅再是、茶会里关于什么是道的谈笑与争辩。
　　和沏茶，是一个道理。

　　后来，整个道境都笼罩在一片战火中，这一年边境的疫情，成了一切的前兆，连那一场关于沏茶时的谈笑都是。
　　后来，阻魔之战越演越烈，白云红叶归山径，被战火燃烧成隔世的旧梦，不留恋不回顾，但终究是一直长驻在内心的深处。
　　再后来，几千年后的久远后来，连相隔最远的苦境中人，都知道了四奇六弦之名——只不过，那时已隔得太过久远了，泱泱大派，只余数人，只余道境传说，只余悬岩曾结屋，却叫人何处相寻？
　　无处相寻。
　　——尤其这个“后来”刚开始的时候，四奇并不知道，他们同出同归的追寻，还能在一起谈笑的日子，后来，比起六弦这年年茶会争胜的对象，都还要少上太多太多……

　　琴声泠泠，带回了道者尘封的记忆。
　　月色之下，依稀有桃花坠落，飘到袖边和手上，细腻的触觉，恰如以前年年能感受到的一样。
　　感觉依旧，但距他当年归葬完最后一个同修赭杉军后，又有近千年岁月过去，连昔日同修同出同抗魔同悲欣交集的故山，都已随地势迁变得再也认不出了。
　　但高山可为陵谷，有些却不会变的——
　　比如，一花一叶，一个世界。
　　比如，一声轻笑，一缕茶香，一场求索，一段岁月…………
　　再比如，一切关于封云山的往事。
　　岁月无声得令人害怕——
　　却是无声之中，承载着所有的未来与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