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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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没有哪一年的冬天如这年一般，枯寒漫长，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
梁辰眯起眼，看着窗外今年第四场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心中不禁有了一丝伤感，很短的思绪，可是却很伤人：算起来，这是他飘摇江湖的第六个年头，再有两个月，就该是第七年了，从１６岁开始，他就以惊人的速度飞快的成长着，又以惊人的速度飞快的衰老着，多少个夜晚的辗转反侧，多少疼痛而隐忍的经历，在他年轻的生命中留下大段大段的空白．曾经多少青涩被江湖的暗流摩擦着，刺痛着，鲜血淋漓，然后结成暗寞的疤痕，那种名字叫成熟的疤痕．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酒杯上，手中的镇魂剑上花纹细腻而微小，抚摸起来有种特有的沧桑感，＂一剑镇魂＂的称号加身感觉如何，他其实是知道的，可是他不能说，有些事情真的难以名状，不可言说．他拿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酒是好酒，可是不再温热了，所以入口有些刺喉，
他就是江湖的第一剑客，西辰梁家的最后的血脉．六年前，他的家族被莫名其妙地在一个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雪夜斩杀殆尽，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亦没有人知道杀手是何人，这一切的曲折就如他的存在一样隐晦，是的，在这亦清亦浊的江湖上，只有那个亦正亦邪的＂一剑镇魂＂梁辰，没有那梁家的三公子梁风零．
没有人不怕他，这是他知道的．因为六年来他杀了很多人，多到他那抽剑的动作无需准备就能华丽而流畅，行云流水的舞动，没有破绽的剑术，凌厉的眼神，修罗一般的微笑让他成为这世上少有的可以与冥月阁阁主匹敌的人．可他不想这样，因为在无数个夜里，在月光下，他看见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的灵魂张着灰白的眼睛，在他耳边凄厉的尖叫和哀号，这种声音让他难以入睡．他害怕他自己手中的剑，隐约的，他感到，其实他最害怕的，是他自己．
这种害怕胜过他对亡灵的恐惧，而且胜过百倍．
现在他是安全的，因为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会认为那个在破旧的小客栈里喝酒的脏兮兮的人会是武林中最难以对付的第一剑客．
可是很快他可能就是危险的了，如归客栈，墨望谷前最后的一站，此去，便是那传说中的最不该靠近的山谷．
如归，如归，真是个好名字．他在心中暗暗念着，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得来．
年关以过，今年是他的本命年．
流年不利．
这是江南落水山庄所过的，最惨淡的新年，除夕的鞭炮声除去了传说中的神兽，却没有除去人间的劫数．墨望谷的黑帖放在了落水山庄的门口，在除夕的那一天．
黑帖，是墨望谷最可怕的敬意．接黑帖者，死．
落水山庄的庄主在接过下人递上的帖子时,并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可是白纸黑字的苏黛眉的名字出现在他眼前时，一向以稳重闻名的落庄主竟然双手颤抖到不能那住那薄薄的帖子．
而今夜，是他最后的时间．他向八大帮派的帮助请求援助知，竟没有一人敢点头．他终于明白，自己命数已尽．在他以黄金万两向江湖第一剑客梁辰提出要他去墨望谷取得前朝遗宝敛澜剑的要求时，他的生命就出了轨，划向永远的黑暗．
还有一个时辰,最后的一个时辰．
一灯如豆，他坐在落水山庄最美丽的落水阁中，安静地听这窗外雪花落地时的簌簌的声音，安静地等待自己的死亡．他无意故作清高，只是不愿连累别人，苏黛眉的目标是他，一切罪孽和纷乱，就让他一人承受吧．
这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了吧，不知院里的梅花有没有开呢？
他以为自己会想到很多，可是现在不知怎的，心里竟空荡荡的，他望向窗外，雪已经下得如此气势磅礴了，看不见远处的树了，一切都模糊了，一如他五十八年的生命．
罢了．罢了．
远处的高楼上传来渺茫而寂寞的歌声，远远近近的，依稀听得见几句唱词：
．．．．．．走六万里寂寞的山路，到你头边放一束红色蔷薇花，我等待着，夜路漆黑，你却迷失于血海无涯．．．．．．
风，一下子吹了过来．窗口渗进几丝寒气，落庄主向左手的窗口看去，一人推窗而入，静静地立在窗前．
你来了，苏黛眉．
她缓缓露出的容颜如一朵出水的莲，美得惊天尤人．
＂落庄主，＂她轻轻地吐出他的名字，＂拜帖你可是收到了？＂
他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过头．看着远处的雪．
＂你可知你的罪过在什么地方？＂
依旧是沉默．
她打开了窗子，站在窗前赏雪．没有再说一句话．可是她站在那里，空气就如活过来一般，流动都显得诗意．她只是站着，就婉约得像首歌－不，歌实在太过铿锵．
分明就是一首诗，一首韵在骨子里的诗．
他起身取剑，却听见她冷冷地靠了口：
＂贪婪是罪恶的根源，你既有这么好的剑，为什么要贪求谷主喜欢的东西呢？＂
他拿着剑对着她，＂因为我想要成为更好的人，成为让人景仰的人．＂
她笑了，低眉敛目，韶华不能尽．
＂可是那种东西，你不是已经拥有了吗？＂她手中的剑光闪动，在雪夜里格外明亮．
落庄主将真气集中于剑锋，使出莲动十四步－他最引以为荣的步法，意在迷惑苏黛眉．
苏黛眉的眉头微微拧起，有点奇怪的看着他．
时机已经成熟，他剑锋一转，直指苏黛眉的命脉．这一招，水行，是他独家的剑法．当年西域的刀王就是死在这招之下，而当今武林，只有梁辰和流火殿殿主段烨然可以破解这一招．
然而这关键的一剑，刺空了．
没有看清苏黛眉用了什么招数，可她却真的明明白白躲过剑锋．他听见耳边苏黛眉的笑声，轻轻的，如一朵花的气息．
＂愚者彷徨．＂这是他最后听见的话．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粘稠而温热的血液滴滴嗒嗒地在地面散开．他抬头看见她站在窗前，在朗然的雪花中微笑，如此温柔却又此逼人，美得仿佛不沾人间烟火．他的眼睛忽然生生的疼，耳边响起雪花飘落的声音．他再眨眼时，血色已经开满他的眼界．而她，笑落一世烟花风尘满面，微笑尽头，万事皆空．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笑，也是最后一次看见这样的笑．
美得可怕的笑．
苏黛眉就这样在血中断了气，转身从窗口跳出，她在铺满雪的屋顶上跳行，手中握着萧如瑟刚刚用鸽子传来的消息．
梁辰，是下一个吧？
她闭上了眼睛．
迎接他的，又是谁呢？她有点好奇．
不仅是对这件事，更是对这个人，这个被认为可以与她较高下的行踪神秘的江湖第一剑客．
他的血，会不会比别人的更加寒冷，更加粘稠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