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阿瑞

5、第五章

　　秦杨深知师叔不苟言笑，不知变通的性格。本来是想先禀告师父的，现在反正这件事也瞒不住，骂也挨定了，索性直起身来解释：“他们被风雪困在山里，还有人受了伤。不让他们进来，就全都得死在那儿。”
　　“胡闹！”高安一声断喝，“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咱们天龙派和金麟帮已经斗在明处，在家里防卫上本就不太严实。你倒好，不清不楚地带这么多人回来，万一这里有个奸细…”
　　“师叔，大师兄刚回来呢，还不知道二师兄已经动手杀了…”卢芳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师叔教训得是。”秦杨赶紧打断卢芳，“是我考虑不周，我马上叫人把他们住的那个院子封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
　　“那能封得住吗？过节山庄里太乱，人来人往的。”丁锐低低的声音说。
　　“不行。”高安提高嗓音，“这些人不能留在这儿。”他看向李钟：“你去派几个人，中午之前，送他们下山。”
　　秦杨摇头：“有一个人身上有伤，这种天气，出门不到半天，必死无疑。”他也看着李钟，“是不是，钟叔？”
　　李钟点点头：“秦杨说的是没错。” 他沉吟一下：“但这戏班来的蹊跷，过年人人都回家，难得有连着演戏的啊。再说，”李钟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我总觉得他象一个人…”
　　“谁象什么？”高安没听清。
　　“哦，没什么。”李钟笑了一下，说：“我也认为把人送下山比较踏实。”
　　“那就这么定了。”高安焦躁地一拍桌子，朝又想说什么的秦杨瞪了一眼。

　　“什么事定了？”一个淡然温和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卢芳首先惊叫：“爹。”飞跑过去，扑到那个人怀里。秦杨和丁锐也几步迎上前，跪下磕头，齐声叫道：“师父！”
　　天龙派的掌门人卢静山微笑点头，左手搂住女儿，右手朝正在躬身行礼的高安和李钟挥了挥：“行了。”
　　他曾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少年剑客，此时虽已不再年轻，却依稀能从容貌上窥到当年的风采，只是头发却不知为何变成雪白。身量虽然不甚高，但浑身上下有一种宗主的气势，让人不敢正视。
　　他朝秦杨的肩膀上轻拍一掌，说：“起来吧。你们俩什么时候到的？”
　　秦杨感到一股大力向肩上压来，知道师父在考教武功，急忙运力相抗。两股劲一撞，卢静山向下的力忽然无影无踪，秦杨没有沉住，肩膀一耸，站起身来。
　　卢静山淡淡地说：“你这一年功夫没搁下，却也没多大长进。”
　　秦杨早已满脸通红，低头道：“我昨天夜里才到，丁师弟已经回来三天了。”
　　卢静山用余光看见丁锐在一旁跃跃欲试，却不去理他，而转向高安：“怎么回事啊？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高安指向秦杨，气道：“你问问你那乖徒儿吧！”
　　秦杨踌躇一下，刚想开口，卢芳已经搭茬：“不怪大师兄，他是好心….”
　　卢静山阻止了她，却叫丁锐：“你说说！”
　　丁锐望望秦杨，咳嗽一声，说：“是这样。大师兄昨夜回山，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戏班，有二十几个人，被雪困在林子里，他就把人给带回来了。师叔觉得戏班事多人杂，怕出纰漏，因此叫大师兄把他们送走。大师兄不忍，正和师叔争呢。”
　　“哦？”卢静山问秦杨，“是这样吗？”
　　秦杨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终于还是跪下，辩解道：“有人受伤了，这么大雪，会出人命的。”
　　卢静山这次没叫他站起来，沉思一下，问高安：“山庄里人手不够用吗？二十几个人也至于慌成这样？”
　　高安说：“掌门，你还不知道。这次丁锐下山，已经杀了金麟帮的副帮主宋京涛，江湖上恐怕就要大乱。我是怕金麟派的奸细找上门来，这节就过不好了。”
　　卢静山平静的眼光中突然爆出亮光，他看了丁锐一眼，点点头，说：“好！”丁锐躬身，小心地掩饰着脸上得意之色。
　　卢静山再转向秦杨，语气依然平和：“你私自带人入庄，虽说情有可原，已是不对，况且还和师叔争辩，该怎么罚你，待会再说，你先去把人处理了吧。”
　　秦杨身体微颤，低声道：“是。”半晌，抬起头看着卢静山，说：“师父，戏班里那人的伤，我想请您去…”
　　“大师兄！”“秦杨！”卢芳和李钟同时叫出声。
　　“师兄，师父已经说了要把他们送走，你怎么还…”丁锐也跟上一句。
　　卢静山的眉终于皱了起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弟子，心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烦躁。刚想斥责，一瞥间却看到女儿那双混着担心和心疼的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好吧，我跟你去看看。”
　　所有人都吃惊不小，就连秦杨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时忘了站起来，只是惊讶地望着师父。还是卢芳的笑声打破沉默：“爹，我也去。我还没见过唱戏的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