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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了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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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绮闻言起身拉住陈晨:“陈小姐,快请坐下说话,你有什么好法子。”
“是我曾曾外祖父,今年113岁,从前是川黔一带有名的治骨师傅,人送名号“三贴灵”,战乱时与曾曾外祖母逃入深山,当时外祖母身受枪伤,伤口感染,奄奄一息之时求外祖父救她,求外祖父不要离开她,外祖父没有回天之力,眼看着外祖母死在他怀中。外祖父将外祖母掩埋过,从此与坟相伴,80年来不肯走出山林,外祖父膝下无子,医术不传女儿,不带徒弟,更因外祖母的死刺激到他,发誓不医治女病患。”
绿绮接道:“陈小姐,既然如此,你定是有法子说服老人家讨药是吧。”
“是,因我与曾曾祖母长相一样,外祖父对我非常疼爱,应该可以讨回贴药。”
子雍听得将信将疑,他一言不发地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请大威他们查看真伪再做决定。
“子雍,你倒是发个话,这就请陈小姐回去讨药成不成。”绿绮急切地说道。
“七夕的脚伤也不是急症,陈小姐在这里也是主力,待我安排妥当,明后天再定出发的日子。陈小姐先去休息吧,谢谢你。”
打发走陈晨,子雍对绿绮说道:“姐,陈小姐说的话有些个神奇,从打七夕受伤她就一直跟着,如果想帮忙为什么不早说,如果贴三贴药就管用,还用得着打这些个日子的石膏吗。”
“子雍,要是先她就说有神药,你会相信吗?你会相信江湖郎中的神药,不按西医的法子医七夕的脚?”
“不会。”
“就是的,现在是有病乱投医,指不定就好使呢,再说敷药跟换骨不一样,治不好真是不会有损失。子雍,姐说你现在怎么学会摔东西了,古话说的家和万事兴真是不错,你算算这几年,只要七夕有点儿事,家里的宝物必要遭殃,看明个七夕出来找不着这个碗你怎么跟她交待。”
“姐,以后看我再发作的时候你管着我,想到七夕受罪我就什么都忘了。”
“姐管你,你那脾气来得快,怎么越来越长脾气呢。”
“姐,你原谅子雍,和七夕待得久了,就越发地看不了她受一点点委屈,要是我能够,哪管是把我的脚给她。”
“行了,不说了。你快去想想怎么讨药的事。我看看七夕去。”
“姐你快去陪她去,等她睡熟了我再替换你。”
“你快去休息去,要当心身体,工作那么忙,不好好休息哪成啊,要我说七夕这丫头也是够任性的,就是心急,那伤是一天能养好的。”
“姐,今个晚上你别去照顾她,还是我去好了,你带着这样的情绪去照顾她,她那么细心能没有察觉?”
“我就是跟你说说,话说回来,姐也真是比不了你对她那无怨无悔的样子。”
两人兵分两路,绿绮去陪七夕,子雍去书房联络大威,一个小时不到的功夫,终于证实陈小姐说的是实话,证实了以后沈子雍便一刻也等不得了,他安排大威和James陪同陈小姐回乡讨药,只要能够说服老人家,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四日之后,一行三人空手而归。
按照事先的计划,由James充当病患,从始至终老人家未曾睁眼,落坐之后,不等James开口,老人家开口说道:“拿手过来。”
James回答说是脚有问题,老人家冷笑一声:“回去吧,没治。”
James慌忙答道手腕确实有伤,老人家从此一言不发。
陈晨过后向两人解释道:“爷爷会听,James走路步伐均匀,脚上无病,乃骗医骗药之徒。怪我疏忽。”
子雍听罢,长叹一声,接道:“早该由我出面才对,陈小姐,麻烦再去一回,James陪我,David你在家打理公司事务。”
大威摇头接道:“Gordon,你去不得。进山以后要走十几里山路,上下五个山头,羊肠小路轮椅进不去,你吃不消。你记不记得前几年七夕背山的那条山路,要比那条路险上十倍。山里不通电,无法给义肢充电,就算你进得去,你怎么出来,总之,你去不得。我知道挡不住你,如果真去的话,只带James不行,带上十个八个人去,替换着背你过去。”
陈晨打断大威:“何先生,一回只能去三个人,爷爷有病,超过三个人只怕惊吓到他老人家。”
大威喊到:“那就不去,说实话,我还真不相信会有神医比得过西医,矫正术也未尝试过怎么知道就翻不过来,整天躺着不活动,能正过来吗?神医的事情先放着,旁的法子用过不见效再去讨药也不迟,你不说她,我去说去,你去这么一个来回,跟抽筋拨骨没什么两样。我不同意。”
子雍去意已决,不接话茬。
陈晨接道:“何先生,我爷爷今年已经百十多岁,可以说是风烛之年,万一……,还是及早为好。”
大威不敢再行拦阻,那两人陪同子雍再度进山,从家到省城一路顺利,走到县城的时候,James突然间发起高烧,电台又报出汛情,陈晨担心无法进山,便提议将James安顿在县医院,她陪同子雍进山。
川山蜀道难于上青天,这话真不假。两个山头走下来,子雍就快挺不住了。常人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子雍整整走了七个小时。就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子雍跌坐在地上,眼看着那闪着烛光的房子,却再也迈不出一步。
陈晨跑进房子推出一把轮椅扶子雍坐上,说道:“沈先生,爷爷这里轮椅多得是,多少病患坐着轮椅来,站起回家去,明个我带你参观。”
子雍想问为什么旁人的椅子可以上来,可是他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只微微点头,算是答复。
陈晨将他推到神医老人的房里,喊道:“老爷爷,人来了。”
老人答道:“躺下说话。”
陈晨道:“老爷爷,我看他伤得不轻,不如先安排到卧房,一会儿您过来看看。”
“也好。”
卧房在老人家房间的隔壁,子雍被陈晨送到床边坐下,陈晨伸手要帮他脱衣。子雍拒绝道:“陈小姐,我自己来好了。你去休息好了。”
陈晨微笑道:“沈先生,我是护士。”
“我自己可以的,陈小姐。”
“也好,我去请爷爷来。”
神医进来的时候,子雍已经脱去义肢,围着被子坐在床上。
老人上前要看伤势的时候,子雍看着陈晨,手里紧抓着被角不放,神医扭头示意陈晨回避,陈晨咯咯笑着跑出去。
行医有九十多年的老神医,见到子雍的腿伤也被惊了一下,他从子雍的骨盆处向下摸起,一直摸到两个残端,又从残端向上摸过一遍。接着依次检查了子雍的两条胳膊。在右手腕处着力按了几回。
老人坐下,手抚长髯闭目沉思片刻,说道:“人家上山为治病,后生上山为送命,如此拼命,为谁而来。”
“为内人而来。”
“不治妇人。”
“老人家您几十年不下山是为守护夫人,在下苟活于世也是为守护夫人,如在下以残破身躯为夫人讨得神药,医好脚伤,在下死而无憾,在下周身上下一筋一骨一腔热血五脏六胕,如能做药,老人家自可取去,只要可以医好内人,在下在所不惜。”
“内人年少在下八载,在下重残之时,也曾癫狂,内人不离不弃,在下得已重生。无以相报。”子雍说着,挣扎着起身行礼。
“破一例。”
子雍闻言感激涕零,不能自己,许久方才安稳下来。
老人家见他安稳些,说道:“待我配药过来,先医之。六日之内不得着力,着力必损5年骨力。”
六日!三日他都等不得!子雍急切说道:“在下来时瞒着内人,说好三日可返,在下不惜身体受损,请老人家帮忙。”
“如此,只能医肌肤,不及医骨骼。腕骨、膝骨、髋骨伤不过十年,尚有法整治,机不可失,三思后再定夺。”
“为救内人,在下不惜不悔,老人家。”
老神医听罢起身出去,一会儿功夫推来药车,麻利地为子雍四肢敷药包扎,最后说道:“一个时辰过后疼痛会消,明日辰时肿胀皆无。”
神药果然神奇,不到一个时辰肢体的疼感便慢慢消失,子雍迷糊着睡去,朦胧间他感觉七夕来到身边,抚摸他的身体,吸吮那里,他迷糊地说道:“乖,你怎么跟过来的,多多后个就回去,回去疼你。”
按照老神医的吩咐,子雍三日内不得下床,照顾他的工作自然由陈晨担当下来,一日下来,子雍心里暗自赞许,陈晨不愧是得过大奖的护士,确实会体贴入微地照顾病患,他打算即便是七夕恢复健康,也要留她在家里头,自家用不上,就把她介绍给大哥,大哥打确实需要这么一个护士照顾。
第二天亱里,子雍重复着同样的梦境,七夕又来了,下面猛然一痛,令他惊醒过来,是陈晨,陈晨在嗜咬他的身体,他哪里敢挣扎,他心里祷告,这不是一个局,这不是一个局,这不是一个陈晨为了拐他来设的一个局!
陈晨开始亲吻他的脸颊、嘴唇,将他的周身亲过一遍,就坐在椅子上看他,他不敢挣眼,但是他能感觉到灼热的目光。
隔壁老神医的一阵咳嗽救了他,陈晨轻声走出去,子雍这才敢流出泪来,三肢皆无、一肢带伤的他,离开亲人的保护,竟然会受一个女人的羞辱。
“凌儿,快道实情,因何带他回来。”原来她名字叫凌,不叫晨。
“爷爷糊涂了,凌儿为何带他回来,爷爷懂得。”
“凌儿,爷爷错了,不该帮你作孽,那人的心你收不去。”
“收去,收不去,他也回不去,没有人能找到这里。他要死,我就陪他到死。爷爷若是疼凌儿,就多留他几日,爷爷不留,凌儿自有法子。”
“凌儿,爷爷后悔放你出山,原来前几日你求爷爷去前山见那二人也是为引真人来此。”
“是,爷爷,他救治夫人心切,他为讨药,必会从我。他若从我,我定会医好他夫人,所以,爷爷,凌儿不算作孽。”
子雍感觉心脏在不规则地跳动,或许他会在此终老一生,陈晨玩的是声东击西,James好转过来也只认得错误的地方。天!James生病怕也是凌儿的计谋。
睁眼熬到天亮,子雍坐起环视房间,不见义肢的踪影,他想到死,又记起凌儿的话语,他的命可以换得七夕痊愈,那样的话,为了七夕,他就苟且地活吧。
他听见车轮声由远及近,到了老神医换药的时辰,老人家进得屋来,发觉子雍看他的眼神不对头,心想该不是这后生听到他跟凌儿的对话,不会!是自己心中有愧,他配在的蒙药足以让他安睡一宿,老人哪里知道沈子雍有失眠的毛病,常年服食助眠药物,使他对蒙药有耐受力。
神医解开包扎,他满意地点头,肿胀消除大半,再等一日定会消除,为他摸骨的时候,神医感到后生整个身体僵硬如岩,再摸脉搏,时而细若弦丝,时而悸动如鼓,他叹道:“醒来,放你走。”
子雍闻言泪如雨下,可是还无法言语,神医只好取出一颗药丸放入他口中,过去有十分钟的光景他才完全醒过来。
神医说道:“现在放你走你也动弹不得,再等一日伤处愈合,自会送你出山。”
“药?”
“知你为药而来,送你药,一贴贴七日,七七四十九日,夫人自会感到松筋散骨的药力。配以正骨推拿再过四十九日定会痊愈。”
“她……”
“我自有办法,放心。”
是日夜晚,子雍主动要求神医加倍下药,药力助他一亱睡去,陈晨是否又来吃他,他不得而知。
第二天早晨神医唤他醒来,待他更衣完毕,将药包绑在他身上,再帮他爬上轮椅,将他推至山口。
老神医停下车子,走到子雍面前,把双手伸到一个他身下厚厚的垫子里,托起他放在地上,老人家蹲下身子,伸手为他系紧绑带,又仔细检查裤脚、袖口是否系紧,最后将一件斗笠蓑衣披到他身上,说道:“你那套家什怕是被凌儿丢下山去,我只能送你到此处,生死在天定,切记急不得,积圭步,至千里。汛期天无常,贴药外裹羊皮,无惧雨水。请你不要记得凌儿的罪孽。”
子雍本想问问手机的下落,可是既然他没提起,大概也是没有见到,他仰望着老人,只哽咽着说出后会有期四个字来。
老神医点点头,推起轮椅向山上走去,子雍沿着石阶试探着一阶一阶地向下挪,等他爬上另外一座山头的时候,他看见才下来那座山老人住所的方向浓烟滚滚,他不敢多想,稍稍休息一下,便继续挪向另一座山峰。
凭着做UNV时积累的经验,他判断再爬过一座山峰就抵达入山口,从入山口再爬行2公里,就是县级公路,只要他能坚持到达那里,总会等到一辆载他进城的车,只要到达城里,与家里取得联系,他就成了。
想像着七夕恢复以后的情形,他觉得身体轻快进来,他甚至想唱歌,当他爬到半山腰的时候,突然间电闪雷鸣,暴雨接踵而至,子雍哈哈地大笑着,他嚎叫着,主啊,为什么每回我要为七夕做点什么的时候,你总是难为我,你到底要我怎样,为什么我说我爱七夕你总是不相信,到底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啊!啊!
山洪将他冲到山脚下,他转过身来再向上爬,他像是一头困兽,喊着叫着,爬着,几个回合下来,还是他输了,他想起来要保持体力,便坐在山脚下等着雨水停止,雨水减少的时候天色已暗,他匍匐向上而行,爬行有十级的样子,只听头上轰鸣做响,泥石滚滚下泻,子雍感到有半座山压到他身上,好沉重,他透不过气来,他想反正也动弹不得,不如睡一会儿,醒来有力气再爬也不迟,神医不是嘱咐他不要着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