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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沙漠绿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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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旱炎热的沙漠,对于久渴的旅人而言,绿洲是唯一能使之存活的奇迹之地。然而在沙褐罗大沙漠中,外来人一旦偏离了主要道路,绿洲将如海市蜃楼般了无踪迹。
——《雅塔见闻·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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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有名的“死亡沙漠”——沙褐罗大沙漠,横贯大陆中部的它,吞灭了沙褐罗国五分之三的土地,在大商道这一中间地带也仅留下了有案可查五个绿洲:沙都、西方重镇——树,以及东边的三个大驿站。
自然,沙漠中零星分布着不少小型绿洲,但是除了居住在附近,已经有经验的当地人,是没有人多少人知道,更不会愿冒生命危险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的。
因此,去寻找沙漠中近似传奇的第六大绿洲,对平时活动范围不大的沙飞虎和沙褐树两人而言可谓困难重重了。虽然他们原本便是适应沙漠环境的游牧民族,但在白天热、晚上冷的沙漠中急行五六天,也仍是有些吃不消的——身为战士的沙飞虎还能坚持,但没怎么出过远门的沙褐树则第一次体验到了真正的地狱。
太阳高悬在空中,但吐出的千万条火蛇却丝毫未浪费,全直射到了沙漠上,想将之熔化为一块大金块。热烘烘的空气在沙漠上游荡,刮起一阵又一阵的沙风,似乎在恐吓着侵入者,将丧生于此的动物和人的尸骨一会儿翻出,一会儿又掩埋。
一望无际、波澜起伏的沙丘带给人的是绝望和空虚,这里……绝不是普通生命能长久生活的地方,也是正常人绝对不愿来的地方。
“是什么样子的人,居然会住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光这点,或许就的确有些本事了!”跟着沙飞虎冲下一个沙丘,行动再次慢下来的沙褐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虎叔,我们已经整整走了七天了,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这使沙飞虎回头望了他一眼,却无奈地答道,“……我早就劝你别来了,这又不是出来玩……而且,我想不到,你居然只会骑马!如果骑骆驼的话,凭它寻找水源的能力,我们就能提早找到了——”
“好了,好了,怕它就是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沙褐树翻了翻白眼,“我知道不是出来玩的,不过我太想尽早见见,能被我那位才艺过人、学识渊博的二王兄全力赞赏的天才,所有忍不住了而已。既然来都来了,您还罗嗦什么?”
沙飞虎无奈之下,只好不再理会沙褐树,而是眯着眼睛向远方望去。他的正前方又是一座沙丘,虽然不高,却恰好将他的视线挡住。
“应该在这一带吧?”这使沙飞虎心中嘀咕了一下,便赶马向沙丘奔去。但沙褐树却像不想让他有片刻安宁一般,又开始问了。
“虎叔,你说二王兄离开的前夜曾经去找过你,那么除了告诉你应变的策略之外,还说了什么呢?”
“哦……”沙飞虎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但只是那么一瞬间,他那恍惚的神情便消失了。偏头看了看正好奇地打量着一株小小的仙人掌的沙褐树,犹豫着的沙飞虎想:“应不应该告诉他,他最佩服的二哥是被他的大哥逼走的呢?”
但看着沙褐树不知世事的样子,他终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而且还像下决心一般,肯定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了?”这刚好被沙褐树看见了,他不解地看着沙飞虎的举动,有些关切地问,“你不舒服了?”
“不,不……没什么!”沙飞虎又摇了摇头,有些紧张地说,“我只是在回想……”
“……不象,你好象在找什么借口,想隐瞒什么!”沙褐树用不满的口气说道,“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因为你不知道怎么撒谎。”
立刻,被戳穿的沙飞虎流出了几滴冷汗:“我……连你也能看出来……这么不会撒谎吗?”
“是啦!所以快点老实说吧,虎叔!”
“……二王子说,你是个麻烦精,要我小心!”沙飞虎干脆乱扯,不过因为涉及到自己,沙褐树这次到没有多留意。“什么?居然这样说我,我哪里麻烦了,你说!”而且,他立刻不依不饶的大叫。
“像现在,我在努力的找地方,你却乱问乱叫的分我的神,这不是麻烦吗?”沙飞虎的话堵住了沙褐树的嘴。
“好了,那我不开口了,你找到了就叫我吧!”虽然有些不甘愿,但是他还是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直到——
“对了,你那张嘴有时候喜欢惹麻烦,所有我先警告你一声,不得随意插嘴。因为二王子说过,他这个朋友的性格很怪,脾气也不大好,对于他会不会愿意出来帮忙的把握可不大。你可不要给我搞砸了。”
“……原来把握还不大啊,亏你还说得那么有信心……”显然对沙飞虎把自己当瘟神一般对待的态度不满,沙褐树撇了撇嘴,“你不要自己请不出来来,还怪我——”
“那个时候,我会有独特的手段的,绝对不会找你的麻烦!”听着沙褐树的那些话,沙飞虎不禁有些头痛了。
“手段?什么手段?”沙褐树的好奇立刻冒了出来,他张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沙飞虎,里面更充满了渴望。但在沙飞虎含有深意望了他一眼后,他却像受了委屈的小狗,耷拉下尾巴,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道:“好了,我不随便问了!小气!”
这使沙飞虎叹了一口气,只得对此视而不见,忽略那仍渴望得到答案的眼神,开始保持沉默了。
终于,发现沙丘下方有个隐约可见的小村庄后,放松了担忧心情的他还是开口道:“不要再这样子,好象我欺负了你一样。如果你到时候仍看不明白,以后有时间,我再解释给你听,怎么样?你看,我们已经到了!”
“好,太好了!”立刻,沙褐树又恢复了活力,“这应该算是双喜临门吧?不但有故事听,而且还有休息的地方!”他先于沙飞虎向下策马急驰,但是相较于他的快乐喜悦,沙飞虎却只有苦笑。
“有地方和时间休息……你以为会这么好吗?人家愿意见我们就好了,而且……要最快动身,不让他有反悔的可能的!”看着沙褐树扬起的灰尘,摇摇头的沙飞虎终于也跟了上去。
***
这显然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破旧、久已经无人居住的村庄。于是,沙褐树只能站在原本的村口处,一手牵着马的缰绳,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直至沙飞虎来到他旁边后,他终于还是无法不提问了。
“虎叔……这里真有人住吗?你确信,是这里?”
“不知道!”沙飞虎紧紧盯着眼前的一切,希望能从风一吹就黄沙漫天飞舞的荒芜之处找出线索。示意沙褐树跟着自己,他在将村庄一分为二的街道上缓缓前行起来——可是,除了风沙、碎瓦、废墙,什么也没有发现。“二王子应该不会弄错的!”他也有些头大了。
“但是已经过了快两年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啊!”沙褐树就事论事地说道,“或许他已经离开了也说不定。”
“……总之,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沙飞虎拿过沙褐树手上的缰绳,把两匹马一起拴在村庄前的木桩子上,“走吧!”
点点头,沙褐树和沙飞虎一起向村庄里面走去。此时的他们却都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身后,一名突然冒出来,头发蓬乱,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正向马的所在地溜去,而且那张脏脸上正散发着兴奋的神采,连仰望着马匹的双眼都闪现着喜悦的光芒。
***
破旧不堪的房间,显然早无人类曾居住过的痕迹。在这比沙漠更显得荒凉的村庄走动着的两人,心中不由都是失望。但就在沙褐树又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一间平房冲出一个抱着东西的小孩,恰好和沙飞虎撞在了一起,使沙褐树立刻收回了自己将要说出的放弃的话。
可能是来势太猛,孩子被反弹了出去摔在了地上,他怀中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那些即使在贵族中也少见的纸张书籍,自然立刻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出于本性,沙飞虎连忙蹲了下来,扶起小孩,关心地问寒问暖,而沙褐树则在一旁拾捡着那一本本厚厚的书籍。两人都想开口问问情况,却又因担心被误解为别有用心,而始终不敢先开口。
还好小孩先说话了:“我没事,没事的!”穿着简单朴素白袍的孩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才抬起头望向少见的陌生人。他那沉静的审视眼光,那份从容稳重的姿态,令沙飞虎不由有些发呆,那张平静的面容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蓝色双眼,更不由令他在心底暗自赞叹起来。“这年龄……好成熟的孩子,将来的成就恐怕不同凡响……应该是他的弟子吧?”
“这些书是你要看的?”一旁的沙褐树原本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见状则不掩饰的用惊讶的语气问道,“你多大了,看得懂吗?”看着那和熟悉的羊皮书卷不同的,包着黑皮的厚实“书砖”,沙褐树在认出上面写字后,不仅是惊讶,更多的是头痛——因为看到诸如《历史》、《欧比大陆地理人文全集》、《智者论》等等书名的大作,他一向是避之惟恐不及。
因此在将这一大叠书捧着递给矮自己一个头的孩子的同时,掂量着手中重量的沙褐树再度补充了一句,道:“这些……你搬不搬得动?要不要我帮忙?”
“谢谢!”礼貌的接过沙褐树手中的书,孩子笑着回答道,“我已经十岁了,还是能看懂部分的。不过,这些书是主人打算给我们讲故事用的,并不是我自己看。”
“喔!”沙褐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却再没有行动。但看见孩子转身要走,按捺不住的沙飞虎却一个闪身,挡到了孩子身前。
“虎叔,你吓着他了啊!”这却使沙褐树有了反应,看着抱着书站着不动望向沙飞虎的小孩,他有些责备于沙飞虎的粗鲁。
不过,沙飞虎却没有理会不满的他,只是望着毫无惧色的小孩,突然问道:“你不怕我吗?”
未料,平静的孩子却再度笑了,十分正经地回答道:“当然不怕的!”
“为什么呢?”沙飞虎却紧盯着孩子,执意继续问道,“很多人都怕我,怕我杀了他们,你不怕死吗?”他将自己恐怖的大脸越凑越近,似乎想逼吓孩子。可再也无法看下去的沙褐树不平地插嘴道:“虎叔啦,知道自己恐怖就可以了,不要恐吓小孩子啦!说什么打打杀杀的啊!”
但出乎他的料想,孩子却不怎么高兴他出来解围,而是仍十分郑重地回答着沙飞虎:“你的眼睛很清澈,不是坏人。主人说过:人的眼睛是最能透露出人心的地方,也是会反应出一切人生经历的地方。哪怕是最坏的人,最善于伪装的人,总有那么一瞬间,眼神会透露出他的真实心思甚至弱点……何况,说出口的威吓,往往是难以真正实现。”
这使沙飞虎愣了一下,终于露出了少见的苦涩微笑:“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的眼睛清澈……活了这大半辈子了……”
“其实,或许是被浑浊掩盖的清澈。”孩子补充道,“不仔细看,或许看不出来的吧!”
“看样子,你的主人很厉害啊,能把你教育得这么好!”沙飞虎开始迂回盘问了。
“当然!”不知道孩子是否明白沙飞虎的意图,但他露出崇敬的神情,很乐意谈起他所说的主人,“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物,而且是他收养了我们,所以我们都很尊敬他的!”
“哼!”沙褐树未等沙飞虎再度答话,就不知怎么的,满心不是滋味地说道,“那是你们目光短浅,我二哥才厉害呢!”
“胡说,应该是我主人!”这却使孩子一番常态,生气的和沙褐树吵了起来。
于是,沙飞虎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吵起来的两个大孩子,半晌,终于忍不住大吼道,“三王子,请你闭嘴!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要你来炫耀和吵架的!”在他如同雷鸣般的吼声中,两人终于都停了下来。
沙褐树的脸上出现愧色,而孩子则转身就走,连招呼也不愿打一声。沙飞虎连忙叫道:“等等!”他边叫边要去抓孩子的手,但就在此时一支箭射了过来。只要去抓孩子,就显然会被箭射到,不想起冲突的沙飞虎只好收回手,看向箭射来的方向。
一名约十六岁的皮肤为褐色的高大少年正在路前面的一个巷口的旁边,黑且方正的脸上全是担心和焦急。他毫无顾忌地大叫:“依贝亚,快点过来,你还呆在那里干什么?”于是,原本因那一箭而呆住没动的孩子连忙跑了过去,而看见少年搭着箭直指着自己,沙飞虎只好一动不动的站直身,静静等待着。
依贝亚很高兴地跑到了少年身旁,这时少年才放下箭,很有礼貌的对两人说:“失礼了。”然后牵着依贝亚的手就要往旁边的巷子里面走。
沙飞虎这下急了,他知道既然无法发觉少年从那里出现,那么只要没人带路,自己可说是无法找到任何人的。原本不想和这些“小鬼”直说的他,不得不孤注一掷的叫道:“请等等!我们是来找你们的主人‘天才斗神’寒星凌的,请无论如何帮我们一个忙,让我们见见他!”
少年停住了,但他先对依贝亚说道:“你先到主人那里去。”
看见依贝亚露出犹豫的眼神,他又温和地补充道:“我等一下就到,等办完这件事。”这才使依贝亚点了点头,看了沙褐树和沙飞虎一下,才对少年说:“小心点,他们不是普通人!”短短的话语中蕴涵着他的关心,而看着少年笑着点点头,他才消失在旁边的小巷中。
少年这才转身正对沙飞虎,和刚才的态度如同两人。他用一种十分警惕的样子,不太客气的对沙飞虎呵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主人的名字?”
“我们是从沙褐罗国来的——”沙飞虎还没有说完,少年就打断了他的话,仍是十分警惕地问道:“不是夜皇国?”摆明了不信任的态度。
沙飞虎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当然不是,难道夜皇国来过人?”
“没有!”少年一脸不愿多说的神情,“你请继续吧!”
“喔!”沙飞虎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我们二王子要我们来这里找他的好朋友,也就是你们的主人帮忙……”
少年听完了,却没什么表示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的主人帮助你们复国?”而看见沙飞虎无奈点头的神态,少年的脸上不客气地浮现了一丝嘲讽之色,用坚定的语气说道:“那对不起,你请回吧!主人……我是不能带你们去见的。”
“为什么?”沙飞虎有些激动和焦急地问。
“我没必要说出来。”少年的态度则是越来越强硬,“你们请回吧!”
“让我们见见他,这应该是你无法做主的。”沙飞虎也坚决不肯离开,“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所以我要听他的亲口回答。”
“哼!”少年冷笑道,“主人曾经说过,一个国家如果连保护自己子民的能力都没有,那么没有存在的必要。还要白白牺牲一些生命去恢复它,难道不可笑?”
沙飞虎的脸色变了,他心里觉得这些话有些过激,但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语言上的交锋,向来是他不擅长的。
反到是一直站在一边的沙褐树帮他解围,反驳道:“一个国家是由许多人组成的,它代表着这些人和其他国家交涉。一个国家不论多弱小,在国家之间,它还是有开口的权力。而一个人,国家会把个人的话放在心上吗?如果不复国,我们的子民都会在别国蔑视的眼光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你能了解那种痛苦吗?”
少年这才正眼看了一下沙褐树,但他仍冷笑着说:“我不能了解。我的父母就是死在国与国的交战中,所以我无法了解,为什么人的生命比国家这个代名词低贱,永远也无法了解!何况,照你的说法,那些古时候已经灭亡的国家,如同火龙帝国之类,也应该复国吗?还有,最初是没有国家这个概念的!”
沙褐树没有料道少年会这样说,所以愣住了的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他所说的话,也只是从王族某些强制性规定阅读的书籍中领悟出来的,所以正如少年无法了解他的话一般,他也无法了解少年的心思,更无法继续探讨。反而在他尚且幼小,未成熟的心中埋下了一个巨大的疑惑:“人的生命和国家比起来,到底谁重要呢?倘若人的生命重要,为国家而死又何必呢?倘若国家重要,那么为了国家而让最后一个子民战死,那难道又正确吗?”这个疑惑傍随他一生的时光,终究未能解决。
而听见少年那声重复的“无法了解!”,沙飞虎立刻知道不妙了。他原本希望差不多年龄的两人能好好的沟通一番,未料沙褐树的话却激怒了少年。他想安抚少年,但没等他开口说话,少年却像一头愤怒了的小狮子一般吼道:“你们别想把主人扯进去,立刻滚,滚!听见了没有!”
沙飞虎没有动,沙褐树自然也没有动。看着两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少年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了。他出奇的平静了下来,冷静地说道:“很好!你们既然都不愿意走,那么就别怪我动用武力了。”
抽出一支奇怪的箭——原本的箭头处由一个被钻了几个小孔的空心圆木所代替——缓慢而郑重地搭在弓上射向了天空。而对着刺目的太阳飞去的箭,则立刻发出了响亮而低沉的“呜呜”之声。
“这是……遇见敌人时通告用的响箭,”脸色再度一变的沙飞虎心想,“这种东西……难道这里会有什么部队?”而他的疑惑,在声音消失后立刻得到了解决。
两旁的房屋虽然十分破旧,但平整的屋顶上立刻就出现了几个举着弓箭的孩子,而从巷子里突然涌出的一群少年则个个拉着武器。他们堵住了道路,也将两人团团围住了。
其中一名似乎也是为首的女孩,身着劲装,看上去毫无畏惧,反而十分高兴地望着眼前的“敌人”,兴致勃勃的问向少年:“亚瑟,你通知的敌人就是他们吗?”
叫亚瑟的少年点了点头,于是那名十分活泼的女孩便用更加感兴趣的眼光,上下左右地打量起两人来。但是,整个气氛既沉闷又危险,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
村庄的后面是一个绿洲,名副其实的绿洲:有湖有树有花有草,动物们都能安详生长在此,甚至部分土地还能当做农田耕作。但由于和村庄一样,绿洲位于沙丘的下方,通常也是望不见的。只有当穿过村庄,再绕一段路,才能发现这个虽然显得小,却生长茂盛、曲折迂回的绿洲。
穿过村庄的道路向前走是一片树林,树林将黄沙和绿意划分得清清楚楚。沿着众多道路中一条平整的路走出树林,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小小的石头房子和清可见底的湖泊。路的尽头是石头房屋的台阶,台阶上的前门,只是虚掩的,因此,急忙赶到这里的依贝亚,轻松的走了进去。确切的说,是满脸焦急的跑了进去。
跑进黑漆漆的石屋,仿佛是从白天回到了黑夜。但是他显然已经习惯了,看了看四周,又轻车熟路的急忙从后门跑了出去。不过,突然接触到阳光,到令他的眼睛颇觉不适,可他还是很快发现了要找的人。
从后门出去所看见的景色,几乎令人忘记这是在沙漠里面了。一片绿意暂且不说,那一座巧妙筑在水上的大石亭,几乎和石屋一般大小。
此时,白色圆顶的石亭中正坐着两人。其中那名黑衣人正坐在石亭的长条石椅上观赏着湖色,并不时的和在他旁边站着的那名白衣少女谈论着什么。
“主人,我刚才遇见两名自称来自沙褐罗国的人,”依贝亚十分恭敬的对黑衣人说道,“他们说什么,是奉二王子的命令来请您复国的。”他的眼神中透着焦虑,但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
而唯一有反应的情况是,白衣少女回过了脸。那张了脸可以说和依贝亚一模一样,只是略微沉着一些。确切的说,这名少女就连架势都可以说和依贝亚相同,而且两人的确有血缘关系——她正是依贝亚的姐姐依贝莎。
“你是怎么脱身的呢?”问话的是依贝莎。
“是亚瑟哥哥帮了我,”依贝亚的回答,“不过……他们把亚瑟哥哥惹火了。”
他的脸上露出担心的样子,但还是安静地站在后门处的石坪上,望了一下姐姐,才望向那名仍未回头的黑衣人,并没有激动得通过桥跑到亭上去。而站在寒星凌身旁的依贝莎则盯着寒星凌悠闲喂鱼的动作,沉默等待着什么。
“亚瑟要你离开,而你不放心……躲在旁边看,发现情况不对才跑来了吗?”终于寒星凌说话了,他仍未回头,语气也极为平静,就连站在他身旁的依贝莎也只能看见他黑色的背部和头发,无法由任何可知的情况推测他的用意。
“……是的,我担心亚瑟哥哥脾气太暴躁了……何况,他们似乎真有什么要事,而且也不好对付的……”依贝亚的脸红了,他点了点头,十分不好意思的站着。
“你速度快,就再去一趟吧!要亚瑟不要太无理,我待会儿就会过去。”
“哦!”依贝亚愣了一下,对寒星凌的态度感到吃惊,但还是什么都没问的跑了。
“您,决定了吗?”到是身旁的依贝莎无意掩盖自己的惊讶,张大了清澈蓝眼睛问道。
寒星凌微微点头做答,然后望着蔚蓝的天空和绿波荡漾的湖面,道:“也是时候了……我必须去面对一切,以避免成为逃避者。况且,沙褐加既然要他们来,就一定是想到了逼我出来的办法和理由,应该是……给了他们信物吧。”
“……”依贝莎没有答话,因为她知道寒星凌并不需要自己说些什么。
“不过,他们大概都没有想到,我已经因为休息、等待得太久,为了不让自己将来有所遗憾,为了在有生之年……偿还欠债,而非出去不可了!”隐约带笑的声音中,有着一种嘲讽的意味——轻微却又沉重和浓烈。
“那么,您多保重!请一定多加小心!”依贝莎的眼中有着留恋和担忧,但她没说出来,因为不想让主人的心中有任何牵挂。
“……当然……毕竟,当年我们的敌人,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样的了!我走后,这里由你负责。”寒星凌站了起来,“亚瑟和尼娜的个人能力很强,但目光还不能统率全局,依贝亚还太小,估计难以服众。这里各人有各人的长处,虽然都能彼此配合,但缺少领导能力的人。所以你要辛苦一点,遇事要再三思考才下命令,知道了吗?你们,或许……已经是最后的血脉了!”
他的声音重又恢复了平静,更带着几分冷淡,但依贝莎的眼中有了泪花闪烁。因为她相当清楚,不喜欢多话的主人,认为言多必失的主人,只在回忆中才有所感慨的主人,今天的叮嘱是相当少见,更潜藏着真诚强烈的感情的。
张了张嘴,她还有什么话想问,但空中传来的鸣响打破了此情此景,也使她习惯性的望向了寒星凌。
“他的确太急噪了……以后如果不收敛一点,迟早会出事的。”寒星凌却只是摇头,“你也要开始自己判断情况了,记住,除了自己,依靠任何人都是不好的习惯。”
“但是一直以来,主人你都会下命令,给我们正确的示范和指引,所以我——”
“以保护你们为前提,我是在自己的最大范围内,培养独立的你们。”寒星凌无意等依贝莎说完,“何况,我也不清楚……是否还有回到这里的机会了。”
湖面上刮起了风,一阵比一阵大,就在寒星凌猛然转身,毅然离开之际,一阵大风吹乱了他的黑发,揭起了他的黑袍,这将他层层包裹的黑色,挡住了阳光的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