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说（GL）》醩丘

26、第 26 章

　　夜色未尽，天边曙光隐隐，晓色初现。
　　因着头夜里的一场雨，晨时甚是凉爽。
　　守城的卫兵犹有未竟的睡意，打着哈欠，闲闲散散地推开盛京城门。
　　天下千万城，盛京为首。盛京的城门，也是极尊贵的。出入的行人，都是能走上官道的显贵。说不定一个几人的车队，便是生意纵横大袤的巨贾。也说不定一骑红尘而去的独行者，便是号令千军万马的大将。
　　可今天，从盛京城门走过的，不是商人，不是官宦，而是整整两万盔甲精良，武器锋锐的士兵。
　　两万人，密密麻麻铺陈了盛京的街道。许多府宅心惊胆地寒都大门紧锁，小心翼翼遣人查探。许多人都以为，京中有哪个掌握着兵权的势力要反了。
　　“大，大胆！尔等何人，持兵器走在盛京，按律当斩！”城头的士兵硬着头皮，色厉内荏的喝道。
　　又有人认出来几个熟悉的面孔，窃窃私语：“这是王师。”
　　“王师？”群情涌动。王师可是驻守盛京的军队，怎么会随意地集结着涌上盛京街道。
　　顿时便有人想到了明珠郡主。是了，明珠郡主手中有着王师的兵权。
　　“南王府反了！王师反了！”这一消息如瘟疫一般迅速地蔓延开来，查探的人员一哄而散，许多府宅中涌出了护院士兵。
　　“我就说，将兵权交给南王府的人，分明是在自掘坟墓，皇上太也昏庸！”
　　这是盛京中许多人的想法。
　　有人开始收拾细软，打算趁乱逃走。
　　也有人打起了讨好明珠郡主，投靠南宫家的打算。
　　更多的人则是沉默着，计算投诚南王府与拥护大袤朝廷之间的利益高下。
　　而商人之家，既无强兵护卫，又无超群地位，反倒是不慌不急。他们的生意遍及天下，便是失了一座府邸，也无甚大碍。倘若南王府打下大袤，为了大袤经济不致崩溃，自然要保全这些商人。
　　然而为首那位全副盔甲之人，翻身下马，将一卷黄绢递给双腿颤颤地城防卫官，展开看时，那人方才全身一松，出了一身虚汗。
　　其上分明写着：今得报，北王有投敌谋乱，朕不知真假。故派明珠郡主领兵查探，若此言为虚，则全力查探造谣之人，严惩不贷；若此言属实，则其心可诛。沿途关卡，不可拦阻，否则同谋逆之罪，格杀勿论！
　　“此为密旨，切莫声张。”声音清脆，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极易地令人知道她的身份。
　　“是，是。”卫官连连答应，转身吩咐道，“快清道，让王师通过。”
　　盛京大小城门一同开启，城防士兵纷纷退避，让出路来。
　　南宫锦气运丹田，暴喝一声：“走！”余音袅袅，半城皆闻。
　　“是！”
　　一众士兵盔甲锵锵，一路路跑过城门，倒颇有些气势。
　　这当真是大袤的王师？好似脱胎换骨一般的士兵给京中势力以极大的惊愕。谁都知道，王师虽然武器精良，人数众多，可都是充充门面罢了，当真上了战场，那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明珠郡主接手王师不过两月，便如此有模有样起来。那长年被南王训练的大军，又是怎样一番威武雄壮的气势？
　　如此一想，许多原见了北王骑兵，不由对南王府心生小视之人，都不禁噤若寒蝉，不敢再说南王府半句不是。
　　两万人浩浩荡荡地经过城门，走上逸仙的官道。
　　这原是南宫锦有意为之，虽说大军出行，这般招摇，极易招来许多探视跟踪。但她对甩掉那些人颇有信心，否则又怎会向青络说出“来一个，杀一个”的豪言。
　　况且先头的一些安排，原便不是她计划中最隐秘的部分，便是给好奇的势力知道了又怎样？
　　渐渐地，夜色消尽，旭日东升。太阳在天边含羞带怯地露出半张脸，便好似藏在荷叶间的采莲姑娘，温情美丽。
　　南宫锦端坐于马上，目光不喜不忧，眯着眼看不住后退的景色。那些房屋，或高或低，或新或旧，里头都住着不同的人家，有着不同的故事。那些杨柳，依依挥拂，仿佛在低低哀求着离人留步。
　　南宫锦冷冷一哼，心道：“你们以‘留’为名，可要走的总归是走了，也不见败了一根枝条。这情，也太假了一点罢……唉，不过都是世人的一厢情愿。‘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柳树有情无情，可都不是它自个儿说的。人哪，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唔~我也是的呢……自以为是……”
　　精神愈加有些低落，但不过一瞬，便又强打了精神，拿出不可一世的气势来。
　　王师穿过逸仙街道，花了整整一日方才穿过离得最近的西城门。这些士兵身着重铠，原就十分辛苦，何况这长途奔走。原先的劲头一时便尽消了，又碍于圣旨不敢违抗，尽皆精神奄奄，垂头丧气。
　　两万人走出逸仙城，在城外一处空地安营扎寨。
　　这些王师虽是士兵，但因久无战事，往往在军营中闲散地耍一日，便回家吃饭睡觉。
　　如今野外安营扎寨，自然没有家中自在舒坦，一时间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南宫锦皱着眉，目光扫过东倒西歪的士兵，说不出的心烦。可这时候又不能逼得太紧，这些士兵受训练时间太少，也只能到这地步了。
　　她往城中望了望，只见皇城巍峨，耸立于盛京之中，依旧是一副死沉沉了无生气的模样，不禁轻轻叹息。
　　她原想，或许便有人会来送她呢。
　　她的决定虽不仓促，却也无甚闲暇。找过青络之后，天便已隐隐有些亮了。她不及与任何人告别。
　　可翠衣大概还在霜华宫里，她尚以为郡主又在军营与青楼混迹，过几日便能回了。
　　灵音姐姐消息灵通，只怕能极快地便知晓。只是南宫锦又有何能耐，让她特地来送呢？
　　满朝的大臣听说明珠郡主出城，更加的拍手称快，谁会来送她呢？
　　她所喜欢的人不会来送她，她所讨厌的人也不会来送她。
　　南宫锦，孤零零地进了盛京。到最后带走两万人，可她依旧是孤零零一人。
　　仰着头，眼眶微有些温热。虽是有铠甲遮挡，无人看见自己的神情，可南宫锦依旧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中的液体滑落。
　　“郡主，接下来有何安排？”说话的是先前被南宫锦打败，被贬在寻常士兵中的军师。近些日子的训练使他看上去不似从前那般文弱，面上的神情亦是坚毅了许多。
　　“唔，你叫李……李什么来着。”
　　“李云琛。”李云琛自被南宫锦打败后，已不似原先一般自以为是，对南宫锦的命令亦是无一不从。毕竟王师的变化，任谁也能看出。
　　“哦……”南宫锦应了一声，好似在思索在哪里见过此人，好半晌方道：“你就是那个军师？”
　　“如今属下已非军师之职。”李云琛却不生恼，反倒为明珠郡主能记起自己而隐隐有些高兴。
　　“王师里头也无人可用了，你还是做军师吧。”南宫锦随口道。
　　“谢郡主。”李云琛大喜过望。他原是被几位参将推出来，询问郡主意愿，倘若小郡主大怒，气大多便也撒在他身上。却没想三两句只见，便又回复军师之职，可谓幸事。如此一来，哪里还敢继续问询，便要告退。
　　南宫锦却忽然道：“你转告那些人，明日王师便得进入附近山中赶路，若还有半分惫懒，格杀勿论。”
　　李云琛试探道：“便是要往北王府，分明有官道可行。”
　　南宫锦圈转马来，在李云琛身侧转了一圈，冷声道：“军师不觉得问得过多了一些吗？”
　　李云琛给她居高临下地瞧着，仿佛遭受了极大的压力，额角涔涔渗出汗来，“属下不过想为郡主分忧。”
　　南宫锦一紧马缰，目光悠悠地瞧着他：“若军师乃本郡主心腹，本郡主自然会将计划告知军师。可军师如今尚是为参将出头，本郡主如何信得？”
　　李云琛大喜，忙道：“属下必当竭尽所能，获得郡主信任。”
　　南宫锦却摇了摇头，冷笑道：“军师这般模样，本郡主实难相信。且不论本郡主相信与否，希望军师能成为本郡主的助力。但凡有人拖了王师的后腿，本郡主也不惮多遭杀孽。”
　　“是、是！”
　　“去吧。”南宫锦挥挥马鞭，吩咐道：“对了。”
　　李云琛停下脚步，行礼道：“郡主吩咐。”
　　“叫士兵们少说话，立时休息，今夜三更便动身。”南宫锦寒着嗓子道：“倘若到了四更，尚未集结妥当之人，以叛国论处，格杀勿论！”
　　“这……”李云琛犹疑了许久，终究还是极小心地道：“士兵们赶了一天路，只怕极难三更便起。”
　　“哼，不能起也得起。”南宫锦扫一眼李云琛，“大袤的士兵，本郡主从来便不稀罕。若当真三更未起，便是两万人尽杀了又如何？”
　　此言倒并非恐吓，倘若士兵连最基本的遵守命令也做不好，便只能成为南宫锦的拖累。她便是一走了之，也无甚大不了的。
　　明珠郡主与先前着实不一样，阴沉的气场令李云琛不禁打了个哆嗦，行礼道：“是！”
　　喧闹、哀叹、指天骂地，混乱不堪。这便是守卫着大袤的王师。

作者有话说

　　……好像又一天晚了o(>﹏<)o今天没什么理由，抱歉~偶尔的，有点莫名的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