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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别来沧海事——少年丞相(1) ...

  •   长河渐落晓星沈。

      七月的天,亮的总是比其他时候要早些。卯时一刻刚过,天光就已然微亮。

      天上没有一丝浮云,举目皆是一片湛蓝,只有数颗残留的星子稀疏点缀,依稀发出几点浅白色光斑,飘渺隐约,让人看不真切,似乎下一秒就会湮没在那一片微凉的湛蓝中。

      时辰尚早,深夜的凉意似乎还未褪尽,带着几分夏日特有的清冽,若有似乎的一缕,在空气中飘荡徘徊。

      皇宫,承明殿。

      殿门未阖,晨光越过檐角、窗棂洒落在殿内,折射在数颗镶在横梁上的夜明珠上,投下一片通明光亮。给这略带几分寒意的清晨,勾上了一笔微薄的暖意。

      殿中台阶两侧各置一鎏金纹龙铜鼎,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从中嫋嫋上升,袅娜氤氲,仿佛一层薄幔渐次铺展开来,随风漾开一片旖华。

      行完了跪拜礼,群臣起身,微微抬眼偷觑了眼殿上的昭帝,却在看见他的穿戴时,微微怔愕。

      为了降暑,每逢夏日,宫内的殿柱内总会置上些冰块。是以比之殿外,这殿内的温度竟还要略低一些。但毕竟是七月天气,龙座上那人却在绛缘玄色团龙暗金纹单锦袍之外,又披上一件缁黑云龙银纹大氅。

      竟似入秋了一般。

      手轻抚额角,另一手搭着扶手,昭帝斜坐在龙椅上,甚是年轻的眉目间,隐约透漏着几分倦意。

      墨发用月白玉冠随意束起。修长的手指仿若不经意般,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扶手上的白玉片,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他怎不知别人心中忐忑?昭帝心中哂笑,凤目微阖起,淡淡敛去眼底不时乍现的冷光。

      前几日政事繁多,他数日不眠不休本已疲惫至极,昨日又不慎受了凉风,半夜发起了低烧。他少年时曾习过歧黄之术,所以心知不过是染了风寒,既非大病也就吩咐内侍不用传唤太医,只是让撤去寝殿内解暑的冰块。

      醒来时分,烧已是退了,身子却虚的紧,这时正好内侍监前来请示,是否要将承明殿内的冰块一并撤了。

      他本已允了却又改了口,只因念起这几日事务多,朝会议起事来,时间只怕没个准头,若是撤了只怕苦了手下的臣子,这才罩了一件大氅前来。

      不过他亦不准备解释,他缓缓看向殿中垂首肃立的臣子。

      想自己登基也快三年了,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却刚好能让有些人已忘了自己的身份。

      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在想些什么,无一人敢开口,只能静默的等待。

      时间仍然在流逝,缓慢沉凝,殿中的文臣武将们几乎都要认为,仿佛下一刻,时间就会停滞,每一刹都可能是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群臣快要窒息的时候,殿上那人仿佛终于从思绪中清醒了过来。

      抬手撩开鬓边微垂的发丝,昭帝却未抬头,若隐若现的嘴角微勾,带着一丝慵懒:“萧丞相方才说什么了?朕没听清呢。”

      清冷的男声,如一块碎石砸了冰封的湖面,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可闻。淡漠到不见喜怒的语气里,透着慑人的威严和肃杀。

      闻言,群臣皆是一骇,纷纷低下头去,冷汗直滴,头垂的更低。明明是七月的天气,众人却仿佛被阴风吹过,脸色微白,双腿似站不稳般的直打颤,但仍然勉力维持着镇定。

      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当众失仪是什么后果,更没有人自以为命大到能承受皇帝的怒气。

      全因事涉皇帝口中的那位萧丞相。

      昭帝是凤翎一朝的开国之君,姓墨,讳洄棠,表字未浓,是前朝——越翎朝烈帝第七子,其外祖母出身德州萧氏嫡系。

      德州萧氏在越翎朝声望极高,享尽人间繁华,却在一夕落败。

      丞相萧焱,字君渝,正是德州萧氏的嫡子,也是萧氏唯一仅存的血脉。

      陛下和萧丞相,是君臣,是朋友,亦是血缘上的表兄弟。两人自幼相识,为总角之交。

      世人皆知,先太子无德,烈帝在世时,属意的是第七子——时为东海王的昭帝,因而屡有废立之意。

      然诏令未下,烈帝突然驾崩,未有遗诏,先太子按例监国,伺机把持朝政,清除异己,重臣皇族不服者众,番邦趁势屡犯。是以一时间,天下风云突起,内有藩王之乱,外有夷狄入侵。

      战乱之际,年仅十余岁的萧焱保护东海王一路南下,逃离遍地烽火的北方,避难于江左,觅得休养生息的契机。

      两年后,东海往认为时机已到,自江左揭竿而起,意以光复墨氏江山。时天下久乱,北地夷狄横行,民不聊生。群雄不堪其苦,云集响应。东海王对萧焱言听计从,信任非常,不久,拜其为军师,统领军中一切要务,便宜行事。

      登基大殿后第二日,昭帝即拜萧焱为丞相。自此,萧焱位极人臣,成为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彼时,萧焱年仅二十岁。

      自古英雄出少年,萧焱之智,之勇,之忠,早已名扬天下,无人不服。

      之后不久,萧焱却一改昔日战场之能,锋芒尽敛,整日里闭门不出,甚至早朝都连连称病,能不去就不去。

      开始时,群臣皆以为君臣之间应是生了嫌隙。

      毕竟萧焱位高权重,无论是在在军中还是在民间,都极有声望。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

      历朝历代,无数开国功臣,最后山河一统之后,却都不明不白的枉死在这条谶语之下。

      归根到底不过四字:功高震主——过往立国之功酿成了日后杀身之祸

      仅凭这一点,昭帝就有足够的理由对萧焱心生猜忌。

      偏偏到了后来,众人却逐渐慢慢发现了一个问题——事情似乎并不是他们曾经臆想的那样。

      事实上,昭帝对萧焱依然信任有加。甚至在得知萧焱“抱病”不能上朝的时候,昭帝平素冷漠的凤眸中竟起了波澜,平静的嗓音竟略有不稳,似急似忧。

      原来反常的,一直都是丞相萧焱。

      自他抱恙伊始,朝中屡有大臣前往探病,却都被相府总管用“丞相身体不适,不见外客”的借口劝回。甚至,连皇帝派去诊病的御医都被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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