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记》平生顾

4、四 桃花乱落如红雨。

　　叶朝香折磨花盆盆不成，反而让她升了官，心里十分不爽。正自己生着闷气，丫鬟又跑过来说，皇上见了花盆盆，让她搬到兔妃娘娘那儿去。既然这样，她的皇兄八成是看上花盆盆了，以后碍于老兄的面子，她也再整不了花盆盆了，于是心里更加不爽，决定叫几个丫鬟跟着，去西山赏花。
　　叶朝香不同于那些光说不做的贵族和官员，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于是公主的车驾很快驶出了瑶宫。
　　而恰在此时，马六甲四处游荡，也到了西山附近。

　　西山的桃花恣意地红着，漫山遍野的绿草、垂着枝条的细柳，还有柳下藏着的黄莺，和这片桃花一起，营造出满目梦幻般的景致。叶朝香一身鹅黄襦胸绣花长裙，披浅绿色的纱，踏着落花走在春光里。
　　马六甲全无目的地走在西山上，有时用手里的剑抽打几下挡路的荆棘。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觉得好像他生来并不是要做马六甲的。旷野无人，他的烦闷也无从排解，便显出些狂态。走到桃花林正中的时候，他拔剑，在花叶之中兀自舞起，花叶纷纷，飞扬而落下，一时间落英缤纷。
　　叶朝香恰巧走在附近，不经意地瞥到了这个衣衫翻飞的身影。花雨之中，什么都显得美好。她驻足观看，呆愣在那里。马六甲舞得累了，收剑回鞘，心中也稍稍痛快了些，要往回走，却看到那个锦衣华服的娇俏女子，突然觉得一把梳的确是个挺准的算命先生。
　　他想要如往常一般调戏她，走近了却觉得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贵气，把那些邪恶念头都压了下去。故而马六甲拱了拱手，道：“不知姑娘在此，在下莽撞了。”
　　叶朝香回过神来，赶忙摆手道：“不知公子在此，是朝香唐突了才对。”
　　之后马六甲和叶朝香一道走，一路随意找些话题聊着，竟也分外投机。叶朝香毕竟是公主，平日娇生惯养，上山已花了不少力气，再走一段便累了。眼见天色将晚，马六甲索性背她下山。叶朝香伏在这个陌生人的肩膀上，心中突然有种安全感。

　　于是她想起了张仁一。
　　她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瑶宫一年一度的宴会上。那时他离她很远，她在高台上打量着他，只觉得他气度很优雅，举止很从容。第二次是她跟皇兄闹别扭，一个人赌气跑出宫，结果跑得远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又找不到回去的路，万般无奈之下，从附近的摊子上抓了个馒头，就一路狂奔。无奈卖馒头的小贩抓住了她，认出了公主玉佩的张仁一，这时候就成了那个救美的英雄。他替她付了铜板，在附近找了个店让她饱餐一顿，然后把她送回了皇宫。
　　那时候他也是一个人，他抱她上马，双手绕过她，握紧缰绳。一路上他没说什么话，马背上没有多大地方，她也不能抬头看到他。然而她心里却有种踏实的感觉。这与做公主的颐指气使，又不一样。那个沉默得近乎木讷的张仁一，就这样给她留下了很美好的印象。

　　可是马六甲又与张仁一不同。因为出身市井，他显得爽朗很多，不时给她讲自己身边的事情。他们虽然是初见，却像是故人一般。马六甲迷迷蒙蒙地忘记了平日的飞扬跋扈——又或者他本不是那个飞扬跋扈的人，而叶朝香也从公主变成了邻家女孩儿似的。
　　叶朝香回宫的时候已经很晚，刘珏在夜香宫等她，这让她十分惊讶。
　　刘珏问她：“朝香啊，如果朕真的把你嫁给仁一，你觉得怎么样？”
　　换做从前，她一定马上答应，然后跪下来谢恩。但是今天她玩得累了，便没兴趣搭理哥哥，随口说：“我无所谓，你只要别把我嫁给仁二就行。困死了！我要睡了！”说着就走进卧房去了。
　　刘珏讨了个没趣，有点尴尬。叹了口气，往庆喜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