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微言》同年

19、第 19 章

　　“兰公子对每一个人都好，我们都很欣赏他，连那个监丞大人也常常买他的面子。怎么说呢？好到他打了你一顿你都不好意思骂他。这话不是你当初对我们说的吗？你最近越来越健忘了。”展明不解的看着仕远。

　　仕远抓着脑袋，“睡不好觉，这记性就变得越来越差，什么时候天可以凉快点。”仕远心中却在揣摩展明的话，这到底是夸奖还是贬义，这样的人实在有些可怕，可是仔细想来这些天来让自己噤若寒蝉的皓仁来，用力点了点头。真正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就像世人害怕魑魅魍魉，因为不可知的东西才会令人恐惧和害怕。

　　“可是，兰公子坏起来比任何人都坏，有时候还真得想打他一顿。”轼郎说话的声音非常细小，可是其中的怒意却是非常强大的。

　　“说得对，这是我常说的。”仕远顺着他们说话的逻辑，推理出来了这句话。正有些得意之时。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刺耳的声音差点引起周围监生的注意，他有些尴尬的把头往书下压，书本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这种话也只有你敢说得出口，连九命猫都不会说。”轼郎瞪了他一眼，“国子监的学规是朝廷颁布的，有违学规，违者痛决。这些已经让我们够苦了。没想到还要弄些繁文缛节，斋规就是斋长定的，我们斋的规矩比起其他斋，有过之而无不及，别的斋只有七条，我们斋有三七二十一条。禁酒禁色在斋内禁止，那还可以理解，可是斋外我们也必须执行，如果升到率性堂合格肆业的话，天资聪颖的监生不留堂，在这里大多要三五载，漫漫长夜让我们这些士子孤枕难眠。而且课业又那么难，十载的也不在话下。能有几个男人是柳下惠。我们真是苦不堪言。”

　　“他是希望我们勤于学业。毕竟，他日我们都要出仕的。”

　　“这话若是兰公子说的，我们还信。你说的，谁会信？话说，第一个破坏这个斋规的难道不是你吗？”轼郎发出啧啧的声音。

　　“人不风流枉少年。”仕远连忙掩饰自己的心虚，可是内心住的那个灵魂忽然泄了气，这个李公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自己越来越不明白。可是内心深处，就又非常想要了解他的每一面，即便那一面让他有些失落。那是为了扮演好李公子的美好形象，不知为什么，自己不停地安慰自己，可是反而越来越心虚。有些恼火却又有些想要知道真相的矛盾心情涌入了脑海，“你们……我们今年金陵灯会……”

　　“你的记性真的越来越差了，我们斋集体撒谎的，他又没法来秦淮河妓坊查我们，幸好那天他正好有事外出，才管不到我们。否则如果他在监的话，肯定会和监丞大人带着皂吏一起来吧。”

　　“不过这种事情你最拿手了，那些妓坊的女子都为你争风吃醋。你的独门技艺可以使给我们看看嘛！”轼郎兴致勃勃的问道，“那天，你和那个落雁到底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仕远生气的说道，或许真正生气的是那个身体中小小的灵魂。

　　展明看着窗外被监生簇拥着的皓仁远去的背影，没精打采的说道：“其实兰公子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好，能像兰公子那么好的国子监只有几人？我们却还要求他这么完美，我们对他的要求实在高的有些过分了。要说可恨的，当下应该是讨厌的九命猫。天天喂毒给我们。只是，这能和他抗衡的也只有冷公子了，可惜，冷公子素来独来独往，又不和我们同道。”

　　一旁的轼郎转过头来，他把身子转向他们，压低声音说道：“万物都有法度，一物降一物，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你怎么说话越来越像兰公子了。”展明的语气越来越消沉。显然刚才被追杀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散。

　　“我有一石三鸟的计策。李公子，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你呢。”轼郎投袂而起，神采奕奕的样子使得他的轮廓更加坚毅，他的眼神非常坚定，不是阴险，而是一种冰冷的得意。

　　仕远仿佛从遥远的朝代被唤醒一样，“我帮不了什么忙。”

　　“你不是一直对这种事情很乐意的吗？那些斋规也是你最深恶痛绝的，当初我们都是受你的蛊惑，我们本来都是乖巧的监生。话说，你还算得上是整件事件的幕后策划。我们难道不是一根绳子上的吗？我们只有同舟共济，才能胜利的登上彼岸，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我们只是把他们变为我们的朋友，这不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怎么越来越不像以前的李公子了。”展明看着眼前的仕远，眨着眼睛，显然对仕远的言行无法理解。仕远心中的灵魂为了维护那个李公子的形象，马上跳起来，拍着胸脯道：“我只是在想有没有更好的计策。”

　　“我这计策才是万无一失的。”在仕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轼郎已经把他按到书桌旁，三人在书后开始详细的部署计划。轼郎说话时候的语速非常快，条理却非常明晰，只是他的冷静有些淡漠。

　　住在仕远心中的莲女实在无法接受这件事情，可是自己早就莫名其妙的沦为他们的同党。或许，用他们的话来说，都是那个李公子才主导了那起事件。如果不加入，反而会让他们起疑心，况且李公子在监生心中的声望每况愈下。为了挽回那仅有的李公子最后的形象，自己不得不这么做。或许，在这个灵魂的内心深处，李公子过去的形象，也正是她极度想要维护和渴望了解的。由于课业的压力，他也实在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件事了，业余的时间不是在藏书阁就是在修道堂，当一个人执着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也就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就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