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风波鉴（6）落魄书生 ...
-
沈白轻轻咳了咳，陆某人不受打扰，依然沉迷书中，一边看还一边不住的点头。沈白只得道：“元青……”
无人理他。
沈白无奈大声道：“元青！”见陆元青终于抬头看他，眸子中却是一片清明，沈白微微惊讶，如此沉迷此书，却半点脸红心跳皆无，莫不是他的样子太呆，所以即使变色，也是看不出？
沈白试探道：“元青，此书你这般仔细读过，有何高论？”
陆元青欣然一笑:“大人这本书，却是和我那本有很大的不同。”
沈白取笑道：“这个自然，我说过这是本银书……也亏你能看的这般仔细！”
陆元青却好脾气的一笑：“大人误会了，我说的这本书的不同，不在于其中的‘银’，而在于其中的‘意’！”
“意？”沈白奇道：“元青所谓的‘意’指的是什么？”
陆元青耐心道：“大人，你还记得我之前曾和你提过，这《风波鉴》的笔者落魄书生，有些借文喻世之意吗？他的笔间似是有许多不平，难抒胸意，借着笔端，全部勾画了出来，这是我昨夜读过这本《风波鉴》的最大感受。”
说着，陆元青又将手中正在读的这本《风波鉴》递给沈白：“大人，可你再看这篇，虽然词藻也很华丽，甚至是精致，可是那种跃然纸上的郁结与壮志难酬之憾，我确实半点都读不到了。”
沈白微微想了想：“元青是说此书前后的笔者有所变化？”
陆元青欣然点头微笑：“正是如此大人。这就如同有人喜欢模仿名家字画一般，就算能做到一笔不差，可是那笔间之力和画中之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模仿和替代的，做文章也是如此，一篇好文章，必是笔者呕心沥血之作，珍之爱之，下笔必也是极为慎重，所以字里行间难掩笔者之真性情，所谓字画有魂，文章亦是如此道理。”
见沈白深以为然的点头，陆元青才又道：“如此，我就有此猜测：这篇《风波鉴》之所以能有如此名头和感染之力，绝不是大人之前鄙薄的以银巧之言吸引这般简单，据我和大人有限的了解，读此书之人甚众，身份也参差不齐，难道这些人都是冲着‘银艳’二字而来吗？况且如此明目张胆的传抄艳书，难道不怕官府的查禁吗？还有这个笔者落魄书生，他何以改变了自己的行文风格？我觉得像他这般有想法和抱负之人，又怎肯轻易把自己的心血变成了银书？如果不是他改变了自己的文风，那么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果：大人所看的那本《风波鉴》和我昨夜所读的那本，根本不是同一人所著。”
沈白微微想了想其中的玄机，又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本《风波鉴》，才点头道：“不错，元青所言应该不差……那么为何同一本书，却突然改变了行文风格了呢？”
陆元青浅浅一笑，又开始信口胡说：“缘故？自然可以有很多很多……比如说，这个落魄书生和书坊闹翻了，不肯再继续把自己写的书交给书坊刻书印刷，而书坊又觉得此书目前可为书坊带来极大的盈利，不肯放弃，所以另找了一名‘代笔’来续写这《风波鉴》，为了盈利，所以还添加了大量的银词描写……”
沈白竟然觉得他的胡扯很有道理，又催问道：“还有呢？”
受到沈白的鼓励，陆元青继续心安理得的编故事：“当然，更刺激的还可能是，这个落魄书生忽然间不能再写这本《风波鉴》了，所以书坊没有办法，只得临时抓了一个‘代笔’来充数，偏偏这个‘代笔’是个写银书的高手……”
沈白闷笑道：“那这落魄书生何以不继续写下去了呢？”
陆元青顿了顿，却忽然正色道：“或许他被人关了起来，无法继续这本书的撰写，又或者……他已经死了。”
沈白一惊：“死了？”尔后又微微摇头道：“元青又在信口胡说了吧？”
陆元青悠然自得：“或许我之前所言是在顺题胡说，但是我最后之言，却是发自肺腑这般认为的。”
“哦？”沈白不解道：“元青何以认为这个落魄书生不是被人关了就是死了呢？”
陆元青和气解释道：“我朝这些自以为不是‘白丁’的读书人，大多都自恃高才有风骨，其实却是绣花草包一大把，真正有理想和气节之人却甚少。可这个落魄书生和他们不同，他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巧妙的融入了书中，借书喻世，这是何其无奈之举？可见此人虽有高才，但是现实中生活的肯定并不如意，但是他没有被现实打倒，他换了一种方式去抨击和揭露这个残酷的现实，所以他是真正的勇者。一个如此勇敢之人，是不会轻易赴死的。而从他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在这本《风波鉴》中倾注了自己多少的心血，所以让他放弃这本书，必也是难于登天。所以他除了死或者不能写下去了，他是不会停笔的，而他又不会自己寻死，所以……我猜此人不是身陷囹圄，就是已遭人毒手了！”
听到此处，沈白已是大大的吃惊！心中不由得对陆元青的观察佩服之至，从一本书能看出这么多，他沈白不及此人！
沈白和陆元青或许都不是蠢人，但是陆元青有一点是沈白这个贵公子出身的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那就是经历。虽然这个年轻的师爷对自己的往昔讳莫如深绝口不提，但是沈白知道，他一定经历过什么事，而这些事是他沈白从不曾经历过，甚至是想象不到的。所以，虽然陆元青无论查案还是待人都是做的亲切低调，可是沈白就是止不住的想要研究他……但是陆元青还是技高一筹，他早就看穿了沈白此人性情，所以先下手为强，逼他亲口说出，永不再查陆元青的来历……沈白是个读过圣贤书的君子，他不会因为自己对此人充满好奇而违背自己说出的话，当然，沈白不背誓，也是因为他非常清楚，一旦他背誓，他将再也找不到陆元青这个人。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这么觉得，也清楚的知道，一定会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风波鉴（6）落魄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