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园夜话》西江橙

9、曼荼罗姬（2）

　　然而赵宿开始暗中观察赵晗的行踪，果然有时会听到他房中传来女子的笑语，于是更加怀疑。去问赵晗，赵晗执意不说。父子俩的关系渐渐不再像往日那么亲密，加上赵宿年纪大了，终于一病不起。
　　赵晗心里愧疚，以酒浇愁。凭着酒劲，竟对阿蕉做出私昵的事情来。赵晗清早醒来，看到阿蕉脸上犹带着泪珠，娇羞不可方物，也感到心神摇荡。如此数夜，赵晗开始觉得身体困乏。曼荼罗知道后拍抚着阿蕉的肩膀说：“向善或向恶原本是人各有志的事情，我不该苛责。唉！没想到你竟忍心这样做。”阿蕉感到害怕，跪下恳求曼荼罗和赵晗原谅。赵晗扶起阿蕉温颜劝慰了一番，但从此对阿蕉有些疏远。
　　赵宿的病仍不见起色，曼荼罗问赵晗说：“郎君还不打算告知实情吗？”，赵晗说：“实在是怕老人家不能接受，我也苦恼这件事。”曼荼罗笑着说：“不要紧。”赵晗便去赵宿房中原原本本诉说了这件事情的始末，赵宿精神大好。曼荼罗此时带着阿蕉从门外进来，拜见赵宿。两人衣妆华美，香风流注，赵宿惊为天人。于是皆大欢喜。赵宿想要为儿子明媒迎娶曼荼罗，曼荼罗笑而不许。
　　第二年初春，有胡僧到赵家门前，当门用梵语高声喊话。曼荼罗正与赵晗下棋，听到后忽然站起，喜气洋洋对赵晗说：“时日已到，我当回故国，从法师修习佛法去了。”又招来阿蕉，指着赵晗笑着说：“我为你说一桩亲事如何？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胡闹了。”说完就往外飞去。赵晗一直追到门外，胡僧和曼荼罗都已不见，只有屋檐上的冰棱正不断化成清水，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回去寻找那本暹斯塔白茶花，精致的花盆里已经空空如也。
　　赵晗思念曼荼罗，有时会要求阿蕉扮成曼荼罗的样子。开始阿蕉会满足他的愿望，后来就有些厌烦。有一次，阿蕉叹气对赵晗说：“郎君从一开始就没有钟情于我的意思，何必再行纠缠呢？当初我做了错事，所以如今也不能取信于郎君，是我的错。如果重新来过可能会比较好吧？”然后一边握着赵晗的手，一边用金钗刺入了咽喉。赵晗大惊失色，然而阿蕉的形体就这样慢慢飘散了。赵晗又赶到花圃，看到美人蕉委顿在地，于是连忙培土扶护，终究没能救活。
　　从此赵晗埋首于商务。有一次去郕安常庆徐洽谈，偶然见到徐家的二小姐曼娥，竟然与阿蕉容貌别无二致，心里感到惊异。又听说曼娥生来本是痴儿，在某年某月忽然开了窍与人无异，更自己要求改名曼娥。赵晗计算时间，与阿蕉死时不过三四天，心下凄恻。于是郑重地提亲，与徐曼娥结为连理。
　　曼娥温柔娇婉，也很聪明。赵晗曾试探地向她问起美人蕉的事情，但曼娥总会突发头痛，或者露出茫然不知所云的样子。赵晗想起阿蕉曾说的“重新来过”，也就不再追问。两人生有一儿一女，如今也很恩爱。
　　朴园主人评论说：赵晗执意要我在这篇前面冠以“曼荼罗姬”的名字，其实我本人更怜惜阿蕉一些。虽然做过错事，但是她金钗自尽的清醒决绝很让我钦佩。至于能依托曼娥，忘记所有与赵晗重新开始，大概是天意成全罢。“曼娥”这个名字，也许仍是对曼荼罗有所钦羡？阿蕉，阿蕉，你又何必自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