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园夜话》西江橙

2、甄娘（1）

　　郕安人徐柯，是某商号嫡出的次子。族中有弟名徐枚，两人自幼就十分要好。
　　徐柯天资聪敏，能识远虑；徐枚平易善良，样貌又十分俊朗，见过的人都夸赞他是“玉郎”。两人按照家族的传统，在行过冠礼后到外乡历练。由于合作出色，两年里将所营生意翻了一倍有余，家族准许他们带一些得力助手回帝都，以接管更大的生意。
　　在回乡途中要经过邢州蜃泽港，但是当时却遇到连绵的大风浪。激烈的时候，苍黑色的海洋仿佛是在沸腾，船只不能通过。上了年纪的人都说那是“海龙斗”，徐柯徐枚一行就暂时在蜃泽港居住。
　　一天清晨，徐柯徐枚一起到海滨散步，忽然听到呜呜的急切呼声。闻声而去，看见有豚鱼负一溺水女子鸣叫。女子衣裳湿透，腰肢不盈一握。露出的手臂极白，搁在礁石上就好像嫩藕。没挽发髻，及身长的青丝都飘散在水里。豚鱼负了伤，很快就死去了。不多时女子醒来，问她籍贯、姓字，一概迷茫不知。只记得自己姓甄，于是大家就唤她甄娘。
　　甄娘十分美丽，初次见她的人常常瞠目结舌而不自知。我朋友宋生的祖先当时也在蜃泽港，碰巧见过甄娘。宋生的祖先这样赞美她：“美丽啊。青丝梳成水鬓两弯，衬着香腮好像丝缎；肌肤娇嫩犹胜雪酪，让人想起渝州的珍珠。心地纯良温顺啊，因此声音像薰风平和纾缓；眼波盈盈啊，就如黑色的水晶一般。”
　　甄娘双腿有恙，走路很慢，显得更端庄了。徐柯徐枚心里都喜爱她。徐枚温柔俊朗，很会照顾人，人们都觉得他适合甄娘。徐柯不说，但心里有些难过。
　　徐柯善吹箫，徐枚会陪甄娘到他窗下欣赏。一次，徐柯演奏《水龙吟》，甄娘忽然掩面大哭起来，徐枚安慰她，用自己的袖口为她擦眼泪，她也没有拒绝。甄娘哭泣的样子也楚楚动人，好像风雨中的白木槿花。最后甄娘依偎着徐枚离去了。徐柯目送他们走远，很久都茫然若失。
　　那之后甄娘不再说话。但是和徐枚越来越亲密，徐枚也就很高兴。徐柯则镇日神情沮丧，对儿女之情感到心灰意冷。队伍里有一位叫做徐福的老人，见他这样，就时常带他到寺庙或道观里读经以开导他。
　　整整十四天，海上的风浪还没有停息，当地业渔的百姓举行了扶乩仪式。乩辞写着“焚甄娘”。甄娘的来历神秘大家都知道，于是一时舆论纷纷。大多人以为这是心怀叵测者故弄玄虚，而且这等人祭的陋俗应明令禁止。但也有流言说甄娘本是妖物，得罪了龙王，所以不焚甄娘不能息风浪。
　　趁一天夜里天气比较晴朗，徐家商队决定带甄娘连夜离开，甄娘听了，也流露出高兴的意思。可是这时候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徐福的所在。于是徐柯站出来，自告奋勇留下寻找徐福。其他人携着甄娘出海。
　　那一夜风雨大作，雷电交鸣。第二日，阳光晴媚，海面重归平静。到第三天，前夜徐枚他们所乘坐的船重新泊在港口，上面的人都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化为了岩石，而甄娘不在其中。徐福和徐柯也不见踪迹。官府束手无策，不知怎么处理这件事。
　　直到黄昏，海上忽然传来悦耳的音乐声，许多样貌奇特的仙人拥着徐柯和徐福落到地面，然后冉冉没入波涛。当时人们竞相围观，看见徐柯和徐福都换了华美的衣服，容光焕发，身上有龙涎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