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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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笃笃、笃笃……”幽寂的山脚下一幢小木屋里传出捣草药的声音。
莫挽一人骑马路过，摸了一下右臂日渐疼痛的伤口，决定碰一碰运气。
他下马走近小木屋，敲了两声门，里面的人听到，停止捣药，咚咚咚跑来开门。
莫挽看着开门的少年，觉得心里希望少了许多——这么个孩子，兴许是趁家里没有人在弄着草药玩呢。但还是问道：“小兄弟，我是个赶路的人，遇到一点麻烦……不知你家里可有……呃，大人在？”
少年开门之后就一直盯着莫挽的胳膊，闻言抬头看他，皱皱眉头不悦地说：“你先进来吧，我有药。”
莫挽跟进。心下揣度，他受伤之后是换了外套的，这少年真的看出他有伤？莫不是又一个刺客？不禁握了握手里的剑。
屋里一灯如豆，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放了茶具的小桌，两张椅，便是两个大大的书柜和一张靠墙摆着，堆满草药、药杵等的长桌。
莫挽立着，竟觉得有些疲累，少年随即指了指木床，说：“你坐那儿。”
莫挽也不多语，挨着床边坐了。少年往长桌上的瓶瓶罐罐一扫，似乎是顺手拿了一个墨绿色的瓷瓶，搬了把椅子，坐到莫挽前面。
莫挽说：“那个，药还是我自己上吧！”
少年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用明亮温和的声音问道：“怕我是坏人下毒害你？”
莫挽仔细瞅他，点头。不能怪他太小心，要不是不够小心，也不至于被人偷袭伤了右臂。
少年摇头，把药瓶递给他。
莫挽打开细细闻了，解开外袍。看少年，说：“伤口有点怕人，你还是……”
少年还是笑，说：“我是大夫，虽然看起来不可靠了点，可是十里八乡小病大伤还是见了不少的。”
莫挽不再说什么，退下衣袖，亵衣已红透，莫挽干脆撕了它，里面是粗略包扎的血布。少年看了皱眉，莫挽心道说了不让你看的。
正待敷药，“等一等，我去弄些水你先清洗。”少年说罢到小院捣鼓出一盆热水来。
他细细帮莫挽擦了，说：“你太粗心，那块布本身不太干净。”
“啊，那个是我之前的外套……”打过一场架后确实干净不到哪里去。
“伤口有三天了吧？沿途也有不少镇子，现在才想到处理，是痛得不行了？”温温吞吞的语速，倒真像个老大夫一般沉稳。
“……不是……是一直没在意。”直觉地不想承认。以前也受过这种小伤，药都懒得上，自个儿好了。
“……没在意，觉得是小伤不碍事？！”少年抬头瞪莫挽。
莫挽心里苦笑，大夫各个都爱教训人的吗？这么小的大夫都能凶他，怪不得自己从小被一众家医训到大。
少年继续瞪他，鼻头俏皮的动动，眼睛往他身上乱瞟，眉头也皱了起来。莫挽奇怪，至于气成这样吗？
少年突地扒开莫挽的衣服，露出大片胸膛，身上一下子凉了，莫挽正要发作，却也看到少年紧盯的地方，自己的胸腹部，一片紫黑。
少年叹气，说：“幸好……幸好你没在意。”
莫挽看他，问：“我中毒了？”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昨天晚上自己跳到河里洗的时候也没有发现。
少年回身在长桌上又顺了一瓶下来，说：“还不算。可是如果那瓶金创药你用了，就真的中毒了。”
莫挽当下明白了，又深深盯着开始在火上烤小刀的少年，问：“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少年专心烤刀，没有回身，说：“从你的伤口，闻出来的。”
莫挽沉默，揣度该不该信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独自住在这荒郊野外，懂医术不算什么，能一眼看出，呃，一下子闻出他中了“伴毒”却不一般了。尤其，还是那个人下的毒，莫挽自己都没发现……
少年停止烤小刀的动作，仿佛知道莫挽的疑虑，走到莫挽身边，坐下，说：“我叫珠玑。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关系，反正你现在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别用三七、血见飞一类药物便是。每日清洗伤口，等到了你自己的地方，定会有人能帮你解毒。”
莫挽听着，略想了一下，说：“我信你。”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愿意相信这个初次相见，一脸无害的少年。
珠玑笑，说：“那好得很。”回身继续弄他的小刀。
莫挽看着他笑眯眯的拿刀蹭过来，寒毛立了起来；看他面色温和的划开他伤口周围的脓肿处，挤出脓血，觉得这小家伙处理伤口动作挺熟练；又看他细细在自己伤口处铺上药粉，用干净的绢子给他包扎，嗯，一点都不疼。
“嘿，好了~”珠玑得意，说，“过不了几天你就跟没事人一样了~不过这期间还是尽量少吃荤腥，多吃山鲜多饮清汤。”然后，跑去把那盆已变了色的水倒掉。
莫挽摸了摸伤口，微微的痛，还有清清凉凉的感觉，比起前两天，真是舒服多了。
“哎，别乱碰！”小大夫吼着。
真凶，不是隔了一层布呢嘛。尽管这么想，莫挽还是赶紧收了手。
珠玑扯过他的手，瞅了瞅，说：“手要保持清洁，不然不能去碰伤口。当然，手再清洁，还是少碰的好。”
莫挽点头称是。研究珠玑正色的样子，还是觉得好笑：这么个小孩。
珠玑收拾东西，顿了一下，把手里红色的瓷瓶扔给莫挽，说：“这给你。”
莫挽知道这就是刚才珠玑给他敷在伤口上的药，说：“送我？”
珠玑没有说话。莫挽把手放在钱袋上，他忽然觉得，如果他给珠玑钱，是不是可能被珠玑赶出去？可是，瞟了瞟屋内陈设，万一其实珠玑想收钱的话……
正苦恼，眼前突的冒出一只白嫩的小手，珠玑支支吾吾地说：“一钱。”
莫挽一愣，他要收钱当然好办。可是这毒若当真中了就是丢性命的事，一般大夫哪里看得出，珠玑看出来了，还给了他药，一钱……是不是太少。
珠玑却低着头拿脚蹭地，不耐烦似地说：“再少不行了！我都两天没好好吃饭了。”
莫挽“啊”一声，问：“你医术这么好会没饭吃？”
“啊……主要是这附近的住家也很没有钱嘛。你给不给啊？”珠玑仿佛红了脸。
莫挽轻笑，说：“给，当然给。” 哪有大夫看完病，跟人家收钱还脸红的啊！
珠玑赶紧接了，说：“那个，谢谢了。”
“啊？！你……唉……是我谢你才对！”
“不是啊，你要是不肯让我看的话，我岂不是又要饿上几天……所以还是谢你信我。”珠玑说的一本正经。
莫挽这回真的无语了：“……”
珠玑看天色，说：“今晚你先留在这里吧。明天赶路应该也不会迟？”
莫挽点头，看了看唯一的一张小床，又摇头，说：“你这儿……”也不太方便。
“哦，不碍的，我可以打地铺呢！”珠玑说着很高兴的往床下一趴，吓了莫挽一跳。愣愣的看他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从箱子里面拽出席子被褥一套。
“那……就打扰了……”“不打扰、不打扰，好久都是我一个人睡了，我还得谢你呢！”
又来……
入夜，珠玑躺在地铺上跟莫挽讲话，问他些城里的人啊事啊的，小脸儿一直透着股兴奋劲儿。
莫挽虽然是三天来头回躺到床上，可还是很高兴地跟珠玑说话。边说边趁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偷偷瞧着小大夫的脸。鹅蛋儿形，巴掌大的面庞；久居山里的关系吧，皮肤白的有点儿过，更显得两颗乌溜溜的眼珠灵动可人，嘴巴又是小巧型的，呵，如果梳起双髻，跟家里的妹妹倒是有几分相似呢。莫挽心里偷笑。珠玑自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竟是带点撒娇意味的不许他走神。
两个人，就都没有合眼。
以至于第二天珠玑送莫挽走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大夫实在过分，竟然拖着病人陪他聊天聊了一宿，没让人家好好休息，莫挽牵马的当儿他就羞愧的站在一边不发一语。
莫挽好笑的摸摸小大夫的头，说：“珠玑，真的谢谢你。还有，跟你说话，我很开心。”
珠玑抬头看马上的莫挽，一笑，说：“嗯！那再见了！”
莫挽看了一眼他偷偷别在珠玑腰带上的玉佩，翻身上马，说：“嗯，再见！”
一扬马鞭，向着初起的太阳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