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蜂》柒拾叁

6、伍

　　非常不幸的，莫里哀这个月的三次变身能量都已经用完了，昨天是最后一次。就如同大多数小说描写的那样，狼人如果不能变成【狼】，那么其性质就和【人】差不多，只不过比较长寿一点罢了。莫里哀迅速向向针说明了这一点。同时，插在床垫上的红黑色刃物也化为沙砾般的物质飞散开来，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血液特有的铁腥味。
　　“…吸血鬼不是不能在白天活动吗！？”向针看到被残忍的刺穿的床垫，出了一身冷汗。而守在自己面前的莫里哀却没有动摇——虽然感觉到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在颤抖，但是莫里哀丝毫没有表现出畏惧的神色——莫里哀冷静的开口：“这是【使魔】——那些吸血的臭虫亲自狩猎的时候绝对不会暗算别人，这些血末绝对只是使魔。”
　　使魔——在游戏里就是被boss肆意差遣，没有思想也没有感觉的悲催生物吧？
　　那些鲜血一般的红黑色碎屑又开始聚集，逐渐形成长条形的物体。看来又是想要组成刚才那样的巨大刃物吧。莫里哀抓紧了向针的手臂，眼睛不停地瞟向床头那扇窗户。
　　如果他想拽着自己和成龙大叔一样跳楼的话，向针真想提醒他这里是名副其实的五楼，离开地面至少也有十二米。
　　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该死的时候一定会死。
　　而且再被狼人救一次，不就又欠了天大的人情啊？
　　此时向针那个脑子里早就忘了根本就是眼前这个狼人少年就是把自己卷入这样决绝事态的罪魁祸首。
　　向针一直是靠自己生活的。而且在努力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虽然抚养费是依靠整年都不怎么露面的父母负担，但是父母忘记寄钱来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向针才会在亲戚的图书馆里工作，同时还兼职了很多份打工。这个世界上，欠了人情债比欠了钱还要可怕——这个道理向针非常清楚，欠了钱只要努力工作，出卖劳力就能还清，可是欠了人情债，要付出除了时间，金钱以外，甚至是尊严，自由和生命这样的东西来偿还。
　　可以的话，向针不想靠任何人的力量生活。
　　“…你先走吧。”他对莫里哀说，“到你的同伴那里去。我可以挡一下。”
　　“哈…？”莫里哀毫不掩饰的张开嘴，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向针。“别开玩笑了这种情况下我可笑不出来啊大哥哥！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结果还是爽朗的笑了出来，向针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有什么好笑的，我是认真的啊！”
　　“……别开玩笑了。”莫里哀的口气一下子低沉了下来。犹如进入狩猎状态的野兽。带着轻蔑和不屑，还有那种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厌恶的傲气，这样说，“如果让大哥哥你这个人类来保护我，还不如让我现在就去死呢。”
　　骄傲。
　　矜持。
　　非人类，比人类站在食物链的更上层生物所持有的勇气。
　　这就是莫里哀的底线。
　　向针突然明白了。
　　自己对于这个人，对于这名【狼人】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道具罢了。所以现在，自己根本就没有怜悯他，帮助他的资格。
　　真可恶……莫里哀那种轻蔑的态度，让向针想起自己那对双胞胎弟妹。明明在这种情况下，找不到任何的解决方法，也绝对不向自己这【普通人】低头。是不是认为自己强爆了？
　　红黑色的利刃像是嘲笑二人的自不量力一般扬起了尖端，向针感觉到莫里哀的身子一沉，随即像是弹簧一般弹跳了起来，用手抓住天花板上的吊灯，借助惯性一脚踢向了那把利刃。比起他这个年纪的普通孩子来说，莫里哀的脚法要迅速多了，力道也非常狠，但是他穿的毕竟只是一般的休闲鞋，如果是安全鞋的话力道要大一点吧。
　　不过，这些都只是建立在没有能力变身，还是个普通人身体的莫里哀身上。
　　对方是吸血鬼的使魔，是个非人类，非常识的东西。
　　莫里哀的攻击根本无法奏效，使魔反而把目标从向针的身上转移到了莫里哀那里。缓缓的在空中转过身来，拉高了尖端，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拿着，要砍向莫里哀纤细的身体一样。
　　莫里哀无奈的咋了下嘴，落到向针的床上，伏下身体快速的跑到了卧室的门口。
　　这一瞬间，使魔突然加速。
　　由于房间很小，再加上卧室的出口是夹在柜子和墙面之间的，莫里哀根本没法躲避。
　　使魔——刃物的尖端，撕破了空气，发出了难听的摩擦声。
　　笔直的飞翔莫里哀的胸膛。
　　一瞬间，向针好像看到莫里哀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喂！！”

　　一个月前，向针遭遇了车祸。
　　向针不是第一次遭遇车祸。
　　很久以前，妹妹从来不听自己的话，所以总是单独行动。因为妹妹有着非常识性的能力，所以做什么都没什么危险，总认为自己能保护自己。
　　所以向针对于妹妹的事，根本无可奈何。
　　只是有一次，妹妹没能躲开在大马路上飞驰的汽车。
　　非常老套的情节，妹妹因为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走回家，所以路也没看就先跑到了马路中间。
　　非常老套的，有一台不长眼的汽车飞驰过来，好像根本没有注意行人的意识。
　　非常老套的，向针出手了。
　　因为看到无所畏惧的妹妹，常常对自己拳脚相向的妹妹，常常吐出刻薄语言的妹妹，在那台汽车面前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和莫里哀一样。
　　露出了，绝望的，想要哭泣的神色。
　　那个时候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扑了过去。
　　——因为向针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也就不知道畏惧是什么。
　　脑海里只有那一声钝响，引擎和刹车的声音。他也就紧紧地把妹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尽力的用全身去包裹妹妹那柔弱的身躯。
　　我不知道疼痛——所以，我受伤其实也没关系——

　　“白痴啊你！！！！！！！！！！！！！！！！！！！！！！！！！！！！！！！！！！！！！！！！！！！！”

　　红色的刃物从自己的胸膛穿了出来。
　　刚才好像跳起来的时候头还磕在天花板上……总之，现在是十分不雅的姿势，被倒着穿在刀刃上。血液留了下来，流过眼皮，热乎乎的。
　　不可一世的狼人少年眼中含着晶莹的东西，好像是泪水一样。
　　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安心呢——
　　“明明就是个人类，明明就是个人类……！！”已经语无伦次了。
　　“……没什么不好的，本来……我就得被你杀死。”向针笑了起来，就算是这样，也只是肺部有点堵的慌而已，什么疼痛的感觉也没有。血液哗哗的冲向头顶，视线有点模糊，感觉脸肿了。“如果那是我的命的话……”
　　晚一天晚两天也没什么区别。
　　“……别开玩笑了。”莫里哀的脸突然贴近，吓了向针一跳。“你就这么想死么！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活着是多轻松的一件事！你就这么想死么！！！当初用头槌打到我的气势去哪里了！！！够了，我来想办法吧！”

　　声音渐渐的远去了。
　　光也，从视野里消失了。
　　失血过多——感觉上，这个伤口是从胸膛一直到小腹都穿透了吧。
　　……能喊出“真疼啊！”然后就昏死过去，这一直是自己的梦想。

　　“…………【……】关系…………？”
　　“……”莫里哀问了一句什么。
　　趁着还有意识，就答应一声吧。
　　“哎。”

　　“关系成立。”少年冷峻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被血液染红的地板上发出了圆形的银色光芒，然后从这一片光芒中伸出了八道锁链样的光，缠住了插在刃形使魔上面的向针。光芒迅速进入向针巨大的伤口里。满地满地的血液开始流动，汇聚成小溪，然后流向莫里哀的嘴巴。

　　洁白的犬牙开始变得又尖又长。
　　冷冽的深红色血液拂过唇舌，然后，拥抱着牙齿。
　　那一双、凶齿。

　　连眸子也被染上鲜血的颜色。

　　狼的手臂，狼的尾巴，狼的肩膀，狼的眼睛。狼的牙齿。

　　一头狼。

　　巨大的，有着漂亮的间于灰色和栗色的毛发。

　　“……早饭，让我时髦的杀死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