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魅影》一碗花生喵

46、第四十四章 爱恨随风（上）

　　“我知道你骗我、利用我，可是我还一心期望着你能留一份真心，到头来除了伤心我得到什么？没错，我的确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开你，可是我无法原谅自己，你欺骗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拆散语轩和璎珞的幸福？念雪因为一心爱你，所以一直忍痛帮你做事，这些我早就知道，可是，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的情？还是我的人？为何给了你你却从不珍惜？！”声嘶力竭的指责，让千夜一下子愣了。
　　到底想要什么？想要什么？
　　复仇？爱情？还是……
　　所有的事情早在最初就已经想好了结局，以为安亚可以原谅自己，他是那么善良那么单纯，可是唯独，将自己的情压抑在心底，以为不去看不去触摸自己就可以做到完全的冷漠，为何偏偏在这个愿望将要达成的现在激烈得几乎窒息？
　　“我知道你恨罗飞扬，知道你一心复仇，如果你想我可以为你做一切，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对么？所以你从来没有对我用过真心？”
　　“不是的！不是的！”千夜慌忙否认，“亚，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为什么要相信你？”安亚凄然一笑，“我相信了你太久了，以至于自己都忘了为何会留在你身边……”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也许你都忘了吧，可是我记得，你为了留下我，为了让我带着愧疚留在你身边，不惜用‘念雪’二字困住我，‘思思念念化雪成灾’，你成功了，从念雪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逃避……”
　　“亚，你……”千夜微微震惊，“什么时候……”
　　“我虽然不懂得什么阴谋诡计，可是我懂得念雪的心，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有愧疚，然后我明白了，她只是你留在我身边的一剂毒药，用愧疚日日夜夜啃噬着我，这样我就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夜啊，在你决定用这种方法留住我的时候，你对我的情就已经不再纯粹……”
　　安亚靠着路边的数缓缓地喘着气，咳嗽了一阵，压抑着喉间的血气。
　　千夜握紧了拳头，许久才哑着嗓子一阵冷笑，“如果你不是那么在意姐姐，我又何必让念雪在你身边困住你？亚，你始终不明白，我每次看见只要一个与姐姐有关的名字就能让你那么听话，我的心里有多痛！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而不是像那样因为愧疚！多讽刺啊，不是吗？最让我心痛的方式竟然也是最有效的！”
　　终于承认了……安亚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利用了念雪，你又利用我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是语轩、璎珞、太子，我们到底在你安排的剧目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没有！”千夜否认。
　　“将昏迷的我送走，却偏偏在这一天醒来，然后是浸了毒的头发，不惜破坏他人的幸福而迎娶公主，为了复仇你的确做了太多事情，多到让人难以相信，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却总喜欢将我推到绝望的边缘，不，也许我没有失去力量的话，你会不会对我更好一些？”
　　安亚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你替我挡了一剑，那时是真的想要救我么？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觉得不确定了？”
　　千夜的目光也渐渐飘远，内心深处有太多说不清的东西，乱了、扰了、纠痛了心。叹了口气，“我的确是想利用你帮我杀了罗飞扬，可是你不会杀人，我知道你在一旁看着，看着我受辱，即使我的计划不成功，你也会为我挺身而出……这样说来，我的确很卑鄙，可是我想要报仇这又有什么错？！”
　　“你没有错……”安亚轻声叹息，“错的是一个恨字，恨，本身就是一种错……”
　　“我没有想到一切会变成那样，”千夜的声音软了下来，“那个时候，我的确是害怕失去你……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在怀疑的话，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安亚忧伤地看了他一眼，心痛得几乎痉挛，喉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连忙用手捂住。“明知道我信你那一刻的真诚，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用这种方式激我。”
　　千夜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里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他在向自己最后摊牌。
　　“有时候我在想，你是否还是以前的那个千夜呢？”安亚目光黯淡下来。
　　“以前的千夜早就死了。”千夜终于讽刺地一笑，“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了……”
　　“你承认了？”
　　“认与不认有何区别？我伤了你的心，这是事实，只是我希望你相信，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特别的……”他说着再次搂紧了安亚。
　　没用了……安亚在心中滴血，心已死，再怎么安抚也好，都没用了……谎言、欺骗、利用一切的一切，今夜过后，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会原谅你……就如同，不会原谅我自己。
　　掌灯时分，皇帝派人来请安亚，千夜则阴沉着脸单独去见太子。
　　安亚再次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不愿再见到皇帝那令人作呕的表情，还是去见了他。
　　皇帝脸上虽然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但是目光中难掩病入膏肓，让安亚微微一惊，怎么才不到半天的时间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同样的将死之人，同样的强弩之末，安亚心中一阵感慨，只是不知道，自己与他到底谁能撑得过子夜……
　　死去之前，想见谁呢？
　　若有可能，想见见荧，见见莫大哥，语轩和璎珞不知道好不好，若时光能倒流，真想看看雪儿、蓝大哥还有无尘，以及，十年前的夜……
　　轻轻地咳了一声，皇帝的手已经覆上了自己的手，想抽回，却因为想起了千夜而呼吸急促得连反抗都懒得做了。
　　皇帝见到安亚这般虚弱，不由得起了怜惜的想法，心念一动，很想立刻与这个漂亮的水晶娃娃温存一番，于走急切地一把抱住他。
　　“放手！”安亚猛地睁开眼睛，怒目而视。恶心，那双钳制着自己的手让安亚觉得恶心得想吐。
　　“先生这般妙人身子虚弱，不如与朕一起享受一下。”
　　“皇上请自重！”安亚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皇帝推开，胸中气血翻涌得更厉害了。
　　“你敢抗旨？！”皇帝大怒，再次扑上前开始撕扯安亚的衣服，两人就这样在室内撕扯起来，安亚不是懦弱的人，但是此刻只气得浑身发抖，天下间没有人可以这样对自己，除了……
　　“夜——！”
　　“皇上——”千夜冷冷的声音吓了皇帝一跳。
　　“爱卿，不经通报擅闯寝宫所谓何事？”好事被扰，皇帝的脸色极为难看。
　　“微臣来向皇上禀告，罗飞扬刚刚从天牢逃了。”
　　“什么？！”皇帝只觉得浑身发冷，虽然处置罗飞扬是他很早就有的想法，可是这人一旦逃脱，卷土重来时恐怕将血染朝堂……
　　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皇帝如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地瘫软在床上，此时安亚早已整理好衣物向门外走去。
　　“爱卿，怎么办……他，他一定会来杀了我的……”
　　“生死由命，乃是自然之理，皇上是一国之君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明白？”安亚回身淡淡一笑，“天地万物都会有终结的一天，只是有些早有些晚，死又有什么可怕？”
　　“闭嘴！”皇帝开始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不过今天有我陪你，黄泉路上也不算寂寞吧。”安亚说着又觉得自己说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黄泉路？哈……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啊……对自己来说，死并不代表新的开始，死亡，是一种彻底的毁灭，从此不复存在。
　　皇帝心中一急，以为安亚想要害自己，吓得浑身战栗，“你，你要做什么？”
　　安亚挑眉，平生第一次兴起了坏心眼的念头，“皇上莫怕，在下什么都不用做，因为在下与皇上的命都是风中残烛，又有什么理由害你？”
　　“大胆！”皇帝本就惧怕死亡，挥着衣袖大骂：“你竟然敢诅咒朕！朕要把你碎尸万段！”
　　安亚依然在笑，虽然身子摇晃，虽然眼前有些模糊，但是依然在笑，笑天下无知之人，笑苍生对死亡的畏惧。天蓝的眼瞳亮晶晶的，那样的笑容淡雅脱俗却看得皇帝万分恐惧，仿佛自己的生命正被这笑容吸走，自己全部的力量也渐渐地脱离了身体。
　　这个人是妖孽！皇帝心中惶恐，他一定是吸走人阳寿的妖孽，否则为何刚才还奄奄一息如今却笑得那么淡然？
　　谁不惧怕死亡？只有死神才不惧怕死亡。
　　“爱卿！快！”皇帝踉跄着大喊，“给我把这个妖孽抓住！”
　　千夜冷然地看着他，无动于衷。
　　“爱卿！”皇帝凄厉地喊着，“他是妖孽！是来害我的妖孽！快，给我杀了他！”
　　没有侍卫进来，殿内也没有人动，只有皇帝间歇的呼吸声和恐惧的呼喊。
　　安亚身子一晃，虚弱地沿着柱子滑下，嘴边勾起完美的弧度，看着那个害怕死亡的男人声嘶力竭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自己的命比这皇帝硬一点。
　　御林军冲进养心殿的时候，皇帝已然气若游丝，但依然惊恐地看着安亚，怒骂着：“妖人……妖人……”
　　然后，便是悄无声息的寂静——
　　“来人！一定要抓住这个谋杀皇上的妖孽！”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打破了一切寂静，千夜猛然抬头，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
　　安亚笑着看着眼前窜动的人影，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只有那一双如血的绯瞳依然清晰，仿佛在眼前，却是咫尺天涯。
　　然后，千夜走出了人群，“皇上崩逝，请太子殿下前来主事，反贼叛乱在即，我们必须要齐心协力。”
　　众将领点头称是，有人道：“妖孽不除，人心难平。”
　　千夜看了看安亚，目光由淡然变成冷漠，又由冷漠转为不忍，再然后，变成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罗飞扬刚刚逃狱，此人便用妖术害死皇上，可见与逆贼勾结，不除此妖孽，天理难容！”
　　“对！杀了他！”
　　“哪有人会长成这个样子？他一定是妖孽！”
　　“杀！”
　　“乱箭穿心！”
　　那些人在吵什么，安亚已经不介意了，他只看到千夜的眼睛，看到了他的选择。
　　你忍辱十年，不就是想得到这一切么？如今皇帝已死，太子又对你言听计从，罗飞扬虽然在逃但已是叛逆，只要你手握兵权，只要……只要杀了我，你就可以得到这一切了，人心、权利以及复仇。
　　够了，已经够了，如果我生命的意义仅在于此，那么我也认了，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又怎么在乎你再多捅一个？安亚笑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白衣胜雪，神态飘逸如云，他的笑容如同沐浴在春光之中的精灵，温柔的、高洁不可方物，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冰冷与虚弱。
　　“曾经听荧说过，我欠你一滴血，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的孽缘也许真的源于你的这一滴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说，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恐惧却痴迷的目光看着安亚，听他用高山流水一般悦耳的声音倾诉着。
　　“就是这一滴血延续了我原本枯竭的生命，这十几年的时光其实是你借给我的，我应该感谢你……可是，爱本就是自私的是么？”
　　千夜抿着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知道他伤心，知道他绝望，可是自己却不能伸出手，不能，一旦伸出手，自己的计划就全部付诸东流，什么都没了。最后的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机关算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让他成为了通往成功的垫脚石。
　　自己错了么？不，没有错，错的只是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