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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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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迎着崔祭水的目光,白鑫磊露出开心的笑容,两排洁白的牙齿绽开,毫不掩饰的情绪在眼底呈现。“你以前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吗?”
“没有。”崔祭水低着头,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外面的世界,我从来都不知道。”
白鑫磊只觉得胸口一阵的沉闷,说不出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来没有过的后悔。如果能早点相逢,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孤单了呢?心里一直在想着事情,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沉默很久了。
看出白鑫磊的分神,崔祭水莫名的有些失落,随意地将挡在脸侧的散发勾到耳后,刚刚浸过露水的手指泛着晶莹的光泽,带着点寒意。
葇荑忽然被握起,崔祭水心里一惊,猛地转过头,看到白鑫磊放大的面庞。距离如此之近,甚至可以感触到对方的鼻息,呼吸随之一窒,两人慌忙向后仰了仰身。
“你的手很凉”慌乱中,白鑫磊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也忘记了本来要说的话。“现在天冷雾重,一定要注意身体。”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又是一阵的面红耳赤。“呃-,你从来没有出过园子吗?”
“嗯。”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是这个方方正正的四边林园,沿着高墙从这个角落,只能走到另一个角落。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十几年,仰起头看到的只有这不会变换的天空。
“跟我一起到外面看看,好吗?”水样的波光在眸底浮动,看上去象秋夜里的繁星点点,忧伤、惊喜、企盼,还有疑虑,无一遗漏地映入白鑫磊的眼帘。“请相信我。”
“相信?”坚定的声音中带有少年特有的清脆稚嫩,面颊上未消退的红晕清晰可见,这样的人可以相信吗?难道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接近我?”
“不知道。”只知道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放不下你,无法停止的思念,让自己哪怕只是看着你也好。
“知道吗”不易察觉的瞬间停顿,“我可能会给你带来厄运的?”
“不知道。”
“如果被人发现了你和我接触,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你吗?”
“不知道。”
崔祭水挑了挑柳眉,生气地提高了音量。“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叫人如何相信?”
看出崔祭水的不耐烦,白鑫磊有些着急了。“不知道,那是因为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想和你交朋友,只是想要你开心,其他的事情我没有必要知道,也没有多想。”
没想到白鑫磊会说出这样的话,崔祭水愣住了。从小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挥着手说明天再来,可是没有明天了;被人推下塔楼,信任的代价是双腿永远不能再站立。这样的自己还可以相信人吗?可是,这少年的眼睛真明亮啊!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呼吸郊外的空气,听听鸟雀的鸣叫,涉足只有书上才有的绿水青山,我,可以吗?他,可以吗?
“我很笨,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但是请让我做你的双腿吧,从现在开始到生命……”嘴巴被捂住,即将出口的话语被阻滞了。
“不要随便说出死亡……”因为我已不能再承受了。激动的情绪再次被扬起,呼吸也开始不顺畅。
一不留神,白鑫磊已经窜进了屋内,伸手搂住崔祭水将他抱了起来,只觉得轻若鸿毛,腰不盈握。
崔祭水虽然觉得突然,但是身体的平稳让人心安,双手揪着白鑫磊胸前的衣襟,少年心脏有力的搏动透着衣物传达臂腕。
细心地将怀中的人儿安放于轮椅,祭水身上的凉意还残留在指缝之间,扭头看见银白色的锦衾好似被霜打过的阴暗,右手上前轻轻一拂,手心粘了晶莹。“晚上的时候,没有关窗吗?”
“忘记了。”
“可是现在天很冷啊。”
崔祭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形成弧度的阴影。“冷寂有安神作用。”
走到崔祭水的面前,语气不容质疑。“以后晚间记得关窗,早起等我给你开窗。”不等回答,环视室内一周接着问,“怎么没人服侍你梳洗?”
“婢女要等会儿才来。”
有些耍赖地蹭了蹭崔祭水的膝盖,“我们不等她了,我来帮你,一会儿出去玩。”
略微有些惊讶,“一会儿?不怕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
“怕?为什么这么说?”
“你两次都是从墙头进来的,我以为……”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一直在墙头看你……”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了,白鑫磊感觉到脸上渐渐上升的热度。他会怎么看我?一大早蹲在墙头上偷偷看他,一定会被认为很轻浮吧?不要说他了,这样的我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细微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崔祭水的耳中,异常的清晰。不曾想到,在这个盛满伤心的园子里,竟会传出这样的美妙旋律,心底泛起淡淡的欣喜,有一种情绪在蔓延,封闭的心门被缓缓打开,“嗒-嗒-”,听到来自深处的回应,是多年横亘心间的冰雪在一点一点慢慢消融,雪水滴落湖面,漾起层层涟漪。
双手捧着脸颊,遮住了两片红晕,阳光透过指缝漏进眼底,羞涩无处可躲,干脆将脸扭向别处。白鑫磊也是垂首看着地板,如果他能够抬头,就会发现崔祭水因羞赧而泛起红晕的面庞是多么的娇美。
“白二爷,你怎么在这里?”突然闯入的婢女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我来看祭水的,你赶快服侍他梳洗,我一会儿带他出去玩。”
婢女狐疑地看着白鑫磊,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啦?我们一会儿出去吃,你不必准备早饭了。”白鑫磊挥了挥手,示意她快一点。
又瞄了一眼崔祭水,婢女这才弓了下身向后退一步,转身出去了。良久不见人回来,白鑫磊等得心急,径自拿了洗漱用具仔细地帮崔祭水打理起来。正待要出门的时候,外面传来一连串嘈杂慌乱的脚步声,还未等屋内的人反应过来,大门已经被推开了。
看清楚来人,两人先是吃惊,随即镇定下来。白鑫磊走到祭水的面前,握了他的手,向来人拱了拱身。“姨母怎么来了?”
崔夫人听下人禀报了之后,就带着人一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一方面猜测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另一方面,也着实关心自己的两个侄子,生怕白鑫磊有个三长两短。没有搭理白鑫磊,她小心地迈进门槛,尽量地避免碰到这屋子里的东西。站定了之后,打量一下房间,转眼与崔祭水四目相接,一股寒意侵袭全身,心里咯噔一下。
在鑫磊面前责怪他,需不好看,还是等以后在说吧。何况,两人握着对方的手,想来关系已经不一般了。只恨当初鑫磊问起祭水时,自己没有意识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思绪百转千回,脚已经向崔祭水的方向迈去,脸上的笑容虽说僵硬却也算真诚。“过冬的衣物之类可都已置办好了?丫鬟好不好使?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记得一定要说出来。”
“谢母亲关心了,我一切挺好的。”崔祭水冷漠而不失礼貌的回答。
“这就好,你父亲也时常念叨你呢。”崔夫人抬头对白鑫磊说,“我刚才派人到白府找你,谁想你竟然在这里,我有些话要和你说,你跟我来。”
“姨母有什么话,不能在祭水面前说呢?”
“说了只会让祭水担心,你愿意吗?”
“可是,我现在正要和祭水出去呢。”
“出去,什么时候都可以,何必急在一时?”说完,不由分说的拉开两人握着的手,牵起白鑫磊的衣袖便往外走。
白鑫磊也知道逃不了,便任由她拉着,回过头,原本要安慰人的笑容在看到崔祭水的时候僵住了。那是怎样的人,竟会露出这样漠然的神情,浑身散发着清冽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一双动人的秋水好似寒星般璀璨却让人不可接近,好像自己完全与他无关,明明刚才还很开心的在一起说笑的。
在白鑫磊的身影没入门外人群的瞬间,崔祭水转过轮椅,避开了最后的视线,不愿再看,不愿再想,等待的结果是落空,期望注定成为泡影。脚步声渐渐平息,小院又回复了往日的寂寥,阖上双眼,再也无力支撑,身体掏空了似的摊在椅背上。
他,不会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