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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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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天好像是姨夫崔建庭老来得子,崔家门庭若市,前来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等到白鑫磊来的时候,大门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努力地垫高脚尖才隐约的看到里面的情况。心里暗暗抱怨:本来是哥哥的事情,为什么把这种麻烦的事情推给我,更可气的是为什么我会答应呢?
压住心头的不满,白鑫磊礼貌地拱了拱手说:“请大家让一让。”
谁想他没说倒好,说了之后大家反而更加拼命地往里挤,唯恐落后了。可笑的是这些身着富绸丽锦的人一向自恃甚高,瞧不起平民百姓,可是如今他们谄媚的模样比起市井之徒亦有所不如 。白鑫磊被夹在众人中间,进进退退由不得自己,身前身后没有一丝的空隙,越想越气愤,大吼一声:“你们这些人瞎了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谁!”
众人一下子停止了推攘,齐齐地把目光投向他,慢慢让出一条道。
白鑫磊一边气鼓鼓地进门,一边无奈地感叹:“果然这招屡试不爽啊,唉-!”
白鑫磊刚一转身,就有人轻声问:“这位兄台,刚才那位是谁啊?”
身旁的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问话的人,嘴角满是嘲弄。“他是白家的二公子。长安城内五大家族你总知道的吧:李、白、王、崔、郑。李氏为皇室,当然以皇上为大;白氏当家的是白鑫攸,就是刚才那人的哥哥,年纪轻轻就做了中书令;王氏是当朝的将军王,掌握着大唐半数的军权;崔氏是吏部尚书,这个你当然知道喽,不然也不会来这里了;郑氏是门下侍中。这五家的关系盘根错节,以白氏最为显赫,因为白鑫攸曾是皇上的玩伴,对皇上的决断经常起到巨大的影响,而且他的姨娘还是崔家的夫人,王家与白家又是几代世交了。不过,崔家和郑家倒是一向不太和睦的。”
那人垂首仔细地听着“教诲”,只恨自己怎么不多长几只耳朵,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记下来。
白鑫磊走到堂内,远远望见崔建庭坐在主人的位子上,正春风满面地接受众人的贺喜,于是走上前去行了个半礼:“贺喜姨夫又添子嗣,鑫磊也多了个表弟,心中甚是欢喜。”
崔建庭亲切地拉着白鑫磊的手,和气的说:“难得你这么忙还来看我,你姨母带着孩子正在园子里,你去问安吧。”
白鑫磊告别姨夫,进了园子。以前从来没有自己单独来过,现在下人又都在前庭忙碌,走了许久都没见到一个人影。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左转右走地竟然失去了方向。隐约有水声入耳,循声而去,来到一片翡翠般的水榭旁,泉水汩汩地往上涌着,漾起的圈圈涟漪不断地向外围推送过来。
崔祭水坐在水边,静静地望着那一汪碧色中的蓝天白云,浮起一份淡淡的忧伤。
一阵风吹过,泉水的清新蔓延开来,青色的衣袂随风扬起,幌入了白鑫磊的视线。白鑫磊这才发现原来水榭边还有一个人,定睛望去,那人竟然坐在轮椅之上,通身的青色衣饰和这水,这景完美的溶合在一起。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轮椅上的人儿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接,这一刻白鑫磊竟忘记了呼吸,安静的,只听到自己胸膛“砰-砰-”的跳动。
崔祭水冷漠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底浮着一层欢喜、爱慕和惊慌的复杂表情,坚毅的嘴角微微闭阖,但是,不是这园子里的人。
等到崔祭水回过头去的时候,白鑫磊的脸色已经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忍不住大声咳了起来,好一会儿呼吸才平稳下来。
“白二爷,你在这里呢,夫人不见你来,就让我来找你。”姨母身边的丫鬟,看了一眼轮椅上的人,连忙拉着白鑫磊离开。
白鑫磊拿开她的手,眼睛着魔了似的锁在崔祭水的身上,无法移开视线。
身后的动静扰乱了水榭的安静,原本有序的水纹也开始不规则的浮动。崔祭水转动轮椅,不悦地瞟了一眼白鑫磊,尽管这种不悦很快就被漠然覆盖了,但还是被白鑫磊捕捉到了。
◎◎◎
在饭桌上,白鑫磊闷声不响地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扒着米饭。白鑫攸溜了他一眼,随便地问道:“你怎么啦?”
“大哥,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白鑫磊停下筷子,抬起头来,好像在自言自语。“今天我向姨母问起的时候,她一直在回避我的问题,但还是可以看出姨母对他似乎有很大的怨恨。”
白鑫攸扭头凑近白鑫磊,把手放在他的额头,轻轻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去次崔府,被那些谄客给气糊涂了呢。怎么说的话我一句都不懂啊。”
“到底我替谁去受罪的,你还好意思说?”拍开他的手,白鑫磊静静地整理一下思路,过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在崔府后园见到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青衣……觉得很……好看。”
一丝怪异的光芒在白鑫攸的眼梢一闪即逝,随后掀起眉毛勾起玩味的笑意。
看到这笑容,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白鑫磊脸上蓦地一红,马上大声辩驳起来。“我和你不一样,不许你这么笑!况且他也和别人不一样。”忆起昨天的情景,青衣少年的回眸一视在眼前重现,一双剪水黑瞳泛着湖色的光华,星星闪耀,像翡翠一样清冷,如泉水般透明,没有一点时下谄媚的蒙尘。
白鑫攸以手支颐,,侧脸看着身旁发呆的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什么时候看到过豪放不羁的白鑫磊魂不守摄啊,果真还是应了那句话‘男大不中留’!”
白了他一眼,白鑫磊发现自己连和他争一时口舌之利的心思都没了。
“他叫崔祭水,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可以说,他的生命是以母亲的死做的交换。”看到面前的人眼睛一亮,白鑫攸接着说,“她母亲死后,姨夫才娶的姨母。本来姨母可怜他没有母亲,对他很好的,但是和他接触的孩子接二连三的出事,最终姨母的亲子京欣也死了,自那之后,崔祭水就被认定是凶手妖害,没人再敢亲近他,所以除了府里的人,外人一般都不知道崔家还有这个人。有一次他被人报复推下塔楼,断了双腿,触动了腿部神经,从此腿便残了。”
“妖害之事怎可相信,这些人如此糊涂。可怜他年纪轻轻却经历了这么多可悲的事情。”白鑫磊愤慨地垂桌。
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白鑫攸扬手打了个哈欠,回房休息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白鑫磊。不懂得爱的日子是无忧无虑的,这小子白白活了这么久的快活日子,也该让他经历经历了,嚅嗫地说着:“有多久没在台下看戏了呢?”
思考着弟弟的事情,白鑫攸没有发现自己漠然的唇角带着淡淡的苦涩。
◎◎◎
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随风扬起的青色衣袂和泉水般清冷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白鑫磊倏地坐起身来。
深秋的月光透着萧瑟,穿过窗户的镂花漏进室内,星星点点地洒在身上,带着点凉意,抬眼看到挂在墙上月泉剑。白鑫磊站起来,拿剑,推开房门,正迎着月光。
在屋前的空地上,白鑫磊缓缓地把剑抽出,横举于胸前,随手将剑壳抛开,向前跃起,剑凌空由左自右划了个弧度。
……崔祭水……
旋转一周,扬身翻转落地,几个剑花闪动,游龙走蛇。
……最开始,他看我的眼神并不带有任何的情绪,可能以为我不是园里的人……
紧接着速度加快,右手摁错拉扯,剑气大开。剑影纷飞,人影纷乱,剑光月华交映生辉。
……在那个丫环来的时候,他显然对我有失望 ,所以才会不悦……
心思一顿,动作舒缓起来,似信手拈来,不着痕迹。
……平时受尽世人的冷待,他自然就学会了漠然处之以保护自己,所以才能做到在瞬间之内将情绪很好的掩饰……
收剑于壳内,黄叶始落。澹澹的月光下,舞剑的少年轻拭微汗,置身于一大片的黄叶蝴蝶中,看上去英姿飒爽,却不乏儿女情长。
月已西沉,斜挂枝头。白鑫磊转身回到房间,浓浓的倦意席卷而来,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