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剑·安格拉赫尔篇》豆芽砧板

7、第 7 章

　　这一场混战直杀到天亮还没有完全结束。敌人误以为毕烈格•库萨里安落了单他们就有机可趁，但很显然他们错了。战场上的库萨里安是一个冷静而卓越的指挥者；但放下队长职责的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强弓”。更何况，毕烈格此时并非独自一人，他身边还有胡林之子图林。尽管年轻，但作为希斯隆哈多家族的后裔，图林的资质远远超过普通人，无论是身体的柔韧性，还是勇气与胆识。

　　他们抵挡住了狼群的四波攻击，越战越勇。毕烈格一口气射死六匹座狼，其中一匹中的还是穿透了前面一个半兽人身体的箭。这情形让四周围的魔兵吓破了胆，等图林再次找到适合时机突围，他们遇到的阻截就比先前小了很多。天色亮起来以后，巡逻队的精灵循着毕烈格一路留下的记号找到了卫队长，狼骑士在日光和援兵的双重夹击下无功而返。

　　清理战场的时候，毕烈格照例要巡视一番。尽管许多精灵都厌恶看到兽人粘满血污的丑陋样子，毕烈格却总是坚持，说不懂用眼睛记录战场的战士永远也算不上赢家。他发现图林摘下了龙盔，跪在地上，顾不得满地的狼藉，用双手翻动着一头又一头野狼沉重的身体。他额头上全是汗水，脸上、长发上还沾着血，是他擦汗时无意间从手背抹上去的。

　　“你在找什么？”毕烈格问他。

　　“我一直听见铃铛声。”图林说，声音有点空洞。“直到天亮的时候还听见，可刚才却突然没了。告诉我，你那精灵耳朵听见了什么？”

　　毕烈格十分确定战场上并没有传来过铃声，但他却不忍心这么回答图林。

　　“我想他们已经走远了。”他说，伸手指着西南面，“朝着那个方向。我可以从草丛中分辨出山羊与人类小孩的足迹，他们应该没有卷入混战。”

　　“要怎么分辨，你能教我吗？”图林问。

　　“现在不行，因为我们必须回河边。计划渡泰戈林河的日期已经晚了一天，多瑞亚斯边境还有人在等我们。”毕烈格说。

　　图林没办法反驳这话，他仰着脸，有点茫然地看着站在他身边的银发精灵。

　　“毕烈格，那个阿门路斯，是真的吗？”他问。

　　“阿门路斯是传说中隐蔽的山脉。”毕烈格说，“有些人类相信有这么个地方，据说在泰戈林南岸的某处。但我们认为那是矮人造的谣，因为精灵们在这一带巡逻了几百年，从没找到过这个地方。”

　　“我得去找哈雷尼。”图林说，“但我不会拖累巡逻队。你能允许我一个人去吗？”

　　“你准备怎么渡河？还要怎么一个人穿越美丽安环带回去？”精灵扬起了眉毛。

　　“这对我很重要。”图林轻声说。他脸上又出现了幼年时那种倔强地神情，不自觉地咬着牙关，微皱着眉头，碧蓝的眼眸毫不放松地盯着毕烈格。

　　“如果你非要去，你就去吧。”毕烈格冷冷地回答，“我巡逻队里没有不分事态严重的部下，多瑞亚斯也没有因私废公的王子。”

　　“也许我不会再回去……也许我，也许我就此在这里跟你告别了，库萨里安。”图林说。

　　毕烈格愣住了。

　　“我早说过我要去希斯隆。”图林说，“我选择独自启程的地点也许算不上最好。但至少，我不会在这里迷路。我可以顺着泰戈林河向东，再沿着西瑞安河北上……我原本是打算到了河对岸再跟你告别的，不过现在情况有了点变化。”他停了一停，等着毕烈格开口说话，可精灵什么也没说。

　　“我从来不是什么多瑞亚斯的王子。”他说，“我的心一直都留在北方。”

　　他坐在地上，乌黑的头发披散着，满脸的汗水与血，蓝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毕烈格默然地蹲下来，与人类少年视线相对，图林忧郁的眼睛里甚至映出他的倒影。精灵显得专注、关切并且严肃。

　　“我告诉过你，你走不了那条路。”他说，“这个季节的西瑞安河就像冬眠后苏醒的猛兽，表面平静，却随时一触即发。”

　　“我不在乎。”图林说。

　　“是啊，我知道你不在乎。”毕烈格说，“陛下和王后的悲伤在你眼中算不得什么。可是你母亲呢？假如你死在路上，让谁去希斯隆找她？还有你父亲，你不是说他还在等你吗？”

　　图林瞪着眼睛看毕烈格，牢牢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得下巴紧紧的，脸色也因此变得苍白异常。

　　“九年前你在我面前发过誓。”精灵说，“说你要在多瑞亚斯锻炼成为战士，说你要做一番无愧于你父亲的事。可现在你还什么都不是。我问你，你真的打算就这么回希斯隆去？你回去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图林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不想这么一年一年坐着等待。这样下去又有什么用？毕烈格，那些没去过泪雨之战、没有亲眼见过战场惨烈的多瑞亚斯精灵跟你是不同的，他们只是从传闻中听说我父亲。而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靠祖辈的名字博取同情的人类小孩。豪言壮语谁不会说？连哈雷尼也会。看起来不是挺可信的吗？其实我跟他一样是个骗子。你当初不过就是被我骗了。我根本成不了父亲那种了不起的人，这我能从明霓国斯很多精灵的眼睛里看出来。”

　　毕烈格一把抓住了图林胸前的衣服，把他拉到自己眼前。这异乎寻常的举动引起四周卫队精灵的警觉，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拔出剑靠拢过来。

　　“想要尊重是吗？”毕烈格说，“这你得自己赢来。掉眼泪有什么用？”

　　图林呆呆地望着毕烈格。

　　“站起来。”毕烈格放开他，然后从地上拾起一把剑，伸手扔给他。

　　图林出于本能接住了。

　　“站起来！”毕烈格说，“如果你能在这里打赢我，我就陪你去找那个魔苟斯派来的小奸细，然后送你去西瑞安河道。”

　　“队长！！！”多瑞亚斯巡逻队的精灵们投来惊讶地目光。毕烈格连头也不回，只是挥了挥手，精灵们只好顺从地退后，给他们腾出一片空地。

　　“如果我输了呢？”图林问。

　　“如果你输了，就在边境巡逻队乖乖留上三年。”毕烈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