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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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北大狱内火色蔓延，与监狱外赶来增援的衙役手中的亮白的刀刃交相辉映。
“我说，再不走就成烤乳猪了。哎呀，你这么多话，这下我们被包围了。一会你躲在我身后，我们杀出去。”
柳琛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轻轻地点点头。
肖国一把抱住柳琛：“世事无常，多有风浪，这渺小的一生会与一个又一个的冬天相逢，飘着雪还有剔骨的寒气。不要丢了咱零零四号牢房的脸。兄弟，你不一直想知道这画里的秘密吗？今天我就告诉你！”
肖国大步走到画前一手扯开那张《清明上坟图》，画后面一个大洞通向未知的远处。
“这个洞通向监狱外面的树林，你和这位姑娘先走，我叫醒水桶张之后再逃命。”
间不容发的时刻公孙璐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见突然多了生机不禁喜出望外。她举起正在酣睡的水桶张日夜防火用的水桶，将水一滴不剩地泼在自己和柳琛身上。抓住尚未来得及道谢的柳琛一头钻进了墙壁上的洞中，只留下倒在地上的一只空桶一圈圈地转着。
事隔多年，柳琛依然清晰地记得他进洞之前的最后一眼，终北大狱留给他的最后一个印象恰恰是肖国一身正气的样子，抱拳颔首：“兄弟，记住我的名字，小人姓肖，名国，字申克，终北郡人。咱们后会有期了！”肖国神采奕奕，蓬乱头发上粘着几根干草。
柳琛也是后来听别人说，是夜终北监狱大火，肖国看破红尘毅然赴火海而死，而被惊醒的水桶张，则因为发现找不到保命的水桶，怕出去会遇到大火而选择呆在监狱里被活活烧死。
多年后柳琛才明白肖国的番话便是永别的赠言，这让他浑身不自在，眼睛也像灌了风想流眼泪。
当公孙璐与柳琛二人穿过阴暗冰冷且长满蘑菇的暗道来到监狱后的树林，柳琛突然觉得正如肖国说的那样，他进入了一间更大的牢房。拍拍口袋发现血玉还在，柳琛才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二人跨上一匹马，长鞭呼啸着扬起，马嘶鸣着疾驰而去。
公孙璐在马背上紧紧搂住柳琛的腰，头也轻轻贴在他的背上。这种熟悉的温度让柳琛记起以前的日子，仿若回到小时候的夏夜追着凉风跑在蛙鸣的田野，俶尔背靠背地坐在河边，公孙璐看着一穹的野星一言不发，柳琛则脱了草鞋，半只脚探进河水里，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狠劲抛向远方，却一不小心砸碎了月亮，溅起满湖波光。那时候的璐璐会扎一个辫子，头上绑一朵粉色的桃花，听见柳琛夸她美，娇滴滴地再没敢把头抬起来。
“璐璐，长大了咱们去哪儿？”
公孙璐露出几颗牙齿，还是什么都没说。
……
“长了大咱们去哪儿？”柳琛在马背上痴痴地说。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远走高飞，趁衙门的人还没追来，我们尽量跑远一点。”公孙璐答到。
柳琛狠狠地给了老马一鞭子。瘦马驾轻就熟地朝着远离终北郡的那片树林奔去。
柳琛仿佛又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的肉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记得十三岁那年的元宵灯会，柳琛拉着公孙璐璐的手在人流中晃晃悠悠若隐若现，公孙璐突然停下脚步，柳琛就陪她在大兔子灯前面伫立良久，公孙璐转过身来“哇”地一声就哭了，右手掐住柳琛的胳膊狠狠扭下去，哭着问柳琛和老张家的红红是什么关系。柳琛只喊疼，半天又反问璐璐：“你是不是喜欢我？”公孙璐只是红着脸沉默着。“对，好妹妹，你就是喜欢我。”有些酒彼时彼刻苦，此时此刻香，有些痛彼时彼刻痛在身上，地久天长后甜在心里。
柳琛闻到公孙璐身上的胭脂水粉味道有些刺鼻。
纵年少轻浮，纵那三个字从毛头小鬼嘴里说出已颇为滑稽，可当年柳琛表白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轻浮，如今朝思暮想的温度靠在自己的背上，甜言蜜语从朝思暮想的公孙璐嘴里犀利地射进柳琛的心里，柳琛感觉到的只有轻浮。
鞭子抽在马背上猎猎作响。马进了树林，月光黯淡，打在公孙璐身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马一声嘶叫，抬起了前蹄，随后停住了步伐，柳琛一个纵身从马上跳下来，公孙璐也颇为不解的从马背上爬下来。
公孙璐：“琛哥儿，怎么了停下了，你累了吗？”
柳琛也正对马的反映深感疑惑，却只微微一笑，道：“不，跟我的璐璐在一起我怎么会累呢？”
“呵，琛哥儿你就不要装了，东西在身上怎么会不累呢，那块血玉一定压得你快喘不过气来了吧。”公孙璐笑地向当年一样甜，摊开的小手仿佛在向柳琛要一串冰糖葫芦。
柳琛这时确实快要喘不过气来。
“血玉？什么血玉？”
“还跟这个废物讲这些废话做什么。”橡树林深处一个听起来肥肥的声音传来，随后无数的火把亮起，忽明忽暗的火光将白大海漫长的轮廓勾勒的清清楚楚，“老婆，一刀宰了他，甭跟他废话。”
柳琛伸出食指指着毫发无伤的白大海：“你……你……你，公孙璐，你骗我！”火把噼噼剥剥的燃烧声，盖住了柳琛的心跳，它们连在一起把橡树林照的如同白昼，照的柳琛睁不开眼睛。
“我，我，我，我不是死了吗？我不是被你那青梅竹马的璐璐用刀剖开肚子，把心取出来用脚剁碎了吗？柳琛，你那点小计谋瞒得了我爹那个老糊涂，可瞒不了我，他终究与这玲珑血玉无缘了，哈哈哈哈……”
柳琛事到如此才幡然醒悟，自己上了公孙璐这个妇人的当，“呸。亏我那么信任你，没像到你竟然利用我对你的感情。”
一把剑已经指在了柳琛的眉心。
“数到三下，自己把玉石拿出来，我可不乐意翻动你肮脏的身体。”公孙璐的声音冰冷而坚决。
“一。”
柳琛紧紧地闭上眼睛，尽管无法掩饰微微颤抖的双腿可嘴角还是硬挤出一丝微笑。
“二……”
“郡守到——”一声响亮的叫喊扯穿透了每个人的心。
眼见玉石即将到手，没想到却被自己的父亲搅了局，白大海气得直跺脚，可也只能眼巴巴见柳琛一干人等跪在地上，公孙璐把剑一丢也伏在地上：“参见白大人。”白天青冲着自己平素宠溺的儿子冷哼了一声，径直朝柳琛走去。
“犯人柳琛，你胆大包天竟敢越狱。”
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这种感觉让柳琛有些心灰意冷。可当他抬起头，发现白天青的眼睛里正闪动着极为隐蔽的一丝光芒。柳琛瞬间明白了什么，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回大人，小民乃被黑衣人胁迫出狱，只为抢夺小人正欲献给大人的玲珑血玉。这……这说起来还多亏了白公子率众将小的拼死救下。”说罢柳琛把红色的玉石高高举过头顶，呈现在白天青的面前。众人听见“玲珑血玉”四字不由得发出一片惊叹，然而在惊叹声中，公孙璐用手狠狠地抓住地上的泥土发出刺耳的声响仍旧难逃柳琛的耳朵。
白天青一把抓过血玉，用袖子使劲搓搓，唤过举着火把的差役，借着火光仔细参详，半晌露出一脸惊喜的神色。遂凑到柳琛耳边说：“呵，真有两下子。放心吧，本官也是知恩图报的人。”
白天青环视一圈，尽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吾儿守卫犯人有功，改日另行奖赏。不过……本官现已查明，柳琛与当日盗窃账簿的飞贼并不相识，本案确乃冤狱，”白天青一甩官服的袖子，转身望着柳琛，“是本官冤枉你了，你不必回牢狱去了，从今日起，你自由了。”
月也被云抹去，徒留终北郡外这片橡树林在除夕之夜灯火通明。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