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城堡》慕斯谢尔

8、Part 8

　　Part 8

　　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朋友的原因，我太过敏感，并且因为太过敏感而让自己变得脆弱到不可理喻。我受不了一个词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不管它们的产生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觉得这是针对我的。我自己的胡思乱想造成的尖刺密密地扎着心脏，我只能咬着牙忍没有必要承受的痛，然后想办法去迁怒给别人，比如我一下午没有理克洛艾，比如我回家后对着冲我打招呼的克洛蒂雅翻白眼，都是这样。其实我是个很幼稚的人。

　　书归正传。

　　希娜握着我的手，她的手还是凉丝丝的，帮我一圈一圈地按摩着烫伤的地方。然后她轻轻地把我的手放下，说道，“以后你小心点，手坏了很多事都不能干的。”她叮嘱完和我说了声再见就要走，我急忙叫住她，“你去哪儿啊？”

　　“去看一个朋友。”她回过头来看看我，“有问题吗？”她的眼睛落在烤炉上一排过了高峰期后孤零零的烧烤上，问道，“还有奶茶么？”
　　“有啊。”我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给我两杯，呃……”她认认真真地看菜单，“要一杯原味一杯木瓜的，顺便给我两只抹茶布丁。”她认真地点餐，完全没有顾忌到不自然，显然她的全身心都放在照顾某个人的胃上。她把一张百元钞递给我的时候，我更加觉得难受，把找钱给她的时候抿着嘴手都抖了，像是在进行什么不正当交易似的。

　　我回过头去安安静静地调奶茶，现在是夏天，所有的奶茶都是加冰的，我刚往第二个奶茶杯里放上一勺冰块就听见她近乎于失控地喊了一声，“不要加冰啦！怎么能喝冰的嘛！”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一伸手我杯子里的冰块就化了，还冒着热气。“真是的。”她嘟囔了一声，像是看见一个得胃癌的亲属在吃重庆酸辣粉。

　　我皱了皱眉头，感觉心脏被刺剑戳了一下，一声不吭地往第二个杯子里加上温水，然后封口，把两杯奶茶放进带吸管和纸巾的塑料袋里递给她。“那个……不好意思啊刚才……”希娜注意到我表情地异常，尴尬地笑了笑。

　　“嗯。”我抬起垂着的脑袋，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要去见上次那个给你写信的人？”
　　“是啊。”希娜犹豫了几秒，然后松开微皱的眉头，笑着承认了，“要是再不去，他就要找上门来了。今天你自己回家吧，有钥匙吗？”她笑了，那是一种很捉摸不透的笑，看着那样的笑我心里就像看见那个卖河粉的女人穿着脏围裙往碗里一样一样加料一样，拿到那碗河粉我根本不敢吃，什么都有，谁知道一口下去是什么味道？现在希娜的笑容也是这样，带点无奈，为什么无奈呢，因为必须要去吗，被缠着去吗？可是她明明又是带点幸福地在笑着，为什么幸福呢，甚至还不吝啬地添一点宠溺进去？既然幸福的话，为什么又要那么露出那么一丁点为难呢，到底在想什么啊。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只有三头身的时候。妈妈要爸爸早点回来不要去和朋友连夜喝酒时候爸爸露出的笑容。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呢，我对家庭明明没什么印象了。可是，真的好像啊。爸爸和妈妈的关系。

　　“没有。”我撒了一个自己都认为该死的谎言，但是我骗不住自己，“我没有钥匙。”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底深处，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已经固执地咬死希娜对我的依赖，以及我对希娜的依赖。我已经认定她也会对我露出那样的笑容。所以我撒了这样的谎，像是毫不犹豫地在赌桌上扔下最后一把让人眼花缭乱的钞票，自以为能翻盘。

　　但是希娜没有，她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我，甚至把她那颗美丽的头颅不信任地来回转动着改变弧度表示对我的猜疑，“不可能吧？”
　　“真的没有带。”我闭上眼睛，低下头，听见烤炉和心脏一样吱吱作响，像一只在猫爪子底下吓疯吓傻的老鼠一样不顾一切地企图做最后一次的负隅顽抗，“真的没有带。”我甚至在末尾加上一句话，“干嘛不相信我啊。”

　　我赢了。

　　“好啦，我只是奇怪你这种一个人住的女生怎么会连钥匙都不带，别那么在意啦。”希娜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特别在意这样的动作，甚至因为希娜不做这个动作而心烦意乱怅然若失，“你下班打我手机，我乘我漂亮的扫帚来接你哟。”

　　“嗯。”我含着一眼眶的泪挤出一个大大的笑，为自己争取到了什么虚无的东西，似乎。我目送着希娜小心地提着两杯奶茶走了。我看着她高挑挺拔的背影，猜测她是笑了，笑我的可笑举动，或者因为要去看的那个人。

　　下班后我买了一个鸡肉汉堡，站在奶茶屋门口打希娜的电话要她来接我。“我忙着呢，不是说五点下班吗？”她的声音柔软好听，我甚至闻到了病房里消毒水的淡淡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夹杂着温暖和温馨。我抬头看着黑绸缎一样的夜，咬了一口不知什么时候觉得有眼泪味道的鸡肉汉堡，说了一声我自己回去吧就挂了电话。

　　一盏苟延残喘的路灯让我看见了自己单薄孤独的影子。我闭上眼睛，在这个所有人都出双入对的世界里蹲下来坐在台阶上，几分钟后，我抹了一把干涩的眼眶站起来走向车站。宠物店已经关门了，我也不喜欢撑着一只大鸟或者一条龙在天上飞，就算骑一颗被施了魔法的草莓和香蕉我都觉得不舒服。有了魔法之后汽车这种东西险些沦为历史，因为由我这样的人在，所以还有会公交车司机和TAXI司机这样的职业存在吧。

　　我在充满劣质烟味的TAXI里坐了半个小时，然后到了家。我不知道司机到底绕了多远的路，也没心思计较他为什么居然还好心地把我送到了我说的目的地。我甩出几张够我用半个月的钞票扔给他就快步走了出去，我觉得心烦意乱的，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行动有多二。

　　我视线模糊地摸到了公寓的电梯，刚要走进打开的电梯门，就听见有人在我身后叫了一声，“伊莉莎。”我闭上眼睛，因为知道是谁而装作没听到，但身后的人干脆伸出手抱住了我。确实是保住了我，她的手环着我的腰，把我的身体拉向她的身体。我的心脏精疲力竭从而导致身心俱疲，就这么软软地靠在了她身上。

　　“你真是个怪人。”她叹息了一声，抱着我走进电梯。但与此同时，她身后偏偏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利落的运动鞋踩出的脚步声。我刚刚安心地闭上的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不得不再次烦躁的睁开，看到一个让我彻底失望的轮廓。那种感觉，就像我听见杰维斯居然追到了克洛蒂雅这种惊悚消息后一样的反应，尖叫一声然后怅然若失，接着开始找本来关系很好的人的茬。

　　“你可以回家去了啦。对我的新徒弟感兴趣？”希娜搂着我乏力沉重的身体，对着那个模糊的轮廓说着。依旧用着那种五味陈杂同时让别人心里也五味陈杂的语调，她嘟囔着开着玩笑，然后伸手去敲那个轮廓的脑袋。

　　“是是是，我走了哦。”盯得一声，我听到电梯打开时一长排按键上方的那个小屏幕上巨大的八字，比我和希娜所在的楼层低三层的那一楼。运动鞋踩出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我听见一个饶人烦的声音，“我感觉我离你好近。”

　　“再见，烦人的乔奇先生。”希娜挥了挥她漂亮的手，语调依旧那样复杂而温暖。

　　三天后。

　　“姿势不对！双手在胸前半合，手心向上！”希娜用小兔子抹布擦着餐桌上的油渍，瞟了我一眼后冷冷的说道。昨天开始学习起，只要开始上课一秒钟她就会变成这种又冷又严肃的样子，用黑色发圈扎着头发，干练利落地对着我歪七扭八的手势和不诚心的咒语指指点点。

　　自打那个“烦人的乔奇先生”来过之后，我就一直闷闷不乐，而她似乎心情不错。每天喝着“烦人的乔奇先生”送来的酸奶给我上课。而整整三天了，我连一个最基本的水雾术都没有学会，今天的第一节课，我的手折腾了半小时后形成的只有手汗，丝毫不见一点水雾。

　　“我累了。”我叹口气，对于如此严肃地得瑟着喝着酸奶的希娜，我只能用唯唯诺诺的语气说话。
　　“喝点水。”她递给我一罐鲜梨汁。我却担心她会把我喝下去的鲜梨汁在胃里结成一把剑帮我捅成武侠小说里的脏器暴露的死尸，至于她为什么给我我最爱的饮料，只是想让我在死前我的味蕾能再最后享受一次美味。武侠小说里不都那么写的么。

　　“嗯。”我胆战心惊地拉开易拉罐扣环，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和意料之中一共九个字血淋淋地爬满了她美丽的面颊，我有点心痛但更担心自己的安危。她这副表情让我觉得顿时成了考了零分的小学生，为了一个签字差点给母上大人跪地求饶，而可怜又可恨的脆弱小身影像是被机器猫的缩小灯找过一样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缩成一个点。还抖啊抖啊抖啊抖的，别提多凄惨了。

作者有话说

　　伊莉莎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