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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零贰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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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作证,我真的只是在白锦的床头坐了一宿。
这让我觉得非常泄气,因为我虽然姓柳,但绝对不是柳下惠,我发誓。
鸡叫的时候我在白锦的额头上摸了一把,发觉没有发烧,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我本来是可以不走的,我觉得如果等到白锦醒来,我给他做一碗小米粥煎两个鸡蛋,然后看着他吃下去,说不定他会就此爱上贤惠的我。可如果他起来的时候问我昨晚做了什么,我告诉他什么都没做,那就真的太丢人了。
于是我拿起放在桌台上的邀神古琴,最后帮白锦掖了一次被角,然后马不停蹄地遁了。
回到悠裕客栈的时候我发觉大门紧闭着,看来是没有开张。我抽下一根发簪将锁打开,然后虚掩着大门,开了一小坛酒坐在正厅里喝。
一个人喝酒有些无聊,我正准备上楼去叫柳让陪我一块喝,却看见苏沐弦从后面走了过来。
“子期……”他喊了我一声,颇深情。苏沐弦深情的时候其实很少,但是我不怎么稀罕。
“哟,伯牙,你起得很早么。”我朝他点了点头。
苏沐弦看了看我放在脚边的琴匣子,向我问道:“你将邀神抢回来了?”
“不是抢,是夜箫还给我的。”
苏沐弦愣了一下,不过没有说话。他拿起我放在桌上的酒坛子,喝了两口,然后继续问我:“你从今天开始要在悠裕客栈当琴师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
“昨天林小初让我把之前的珠帘拿出来,我就知道有人要开始在客栈抚琴。纵观整个初云镇,除了你、我、萧璃,还有谁能在悠裕客栈当琴师?林小初最不喜欢他相公在人前露脸,自然就只能是你了。”
我点了点头,转身从琴盒里拿出邀神古琴,左脚抵住琴尾右脚撑住琴身,双手拿着简单的琴具,开始调琴。
“你不用自己的留仙?”苏沐弦问我。
我摇了摇头,“留仙是必杀技,自然得等到舅娘给我加月钱之后再用。”
刚调了两根弦,我便听到有下楼的脚步声,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我舅娘。只见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宫装,满头的玉钗金簪,手上拿着一根鸡毛掸子。
“哟,柳小顺,昨天晚上你好像没有回来。”拿着鸡毛掸子的舅娘突然问我。
“嗯,我在清风观呆了一晚上。”
舅娘听我这样说,索性连楼梯也不走了,直接动二楼翻了下来,兴致勃勃地问我:“韩为那傻蛋睡得跟死猪一样吧?你有没有趁机把白锦拿下?”
听她这样说我愣了一下,其实我一直觉得舅娘是正经人,风雅可能谈不上,但至少不下流。没想到她居然把我想得这么不堪,这真是伤了我脆弱的心灵,非常之痛啊……
“舅娘,我是正经人,况且今天就要登台,我昨天在看琴谱。”我皱了皱眉头,将她挑起我下巴的鸡毛掸子移到一边去。
舅娘走到帐台前,一边用鸡毛掸子掸她那十坛陈年佳酿上的灰,一边嘲笑我:“不会吧,你居然有这么纯情的时候,我都有点不能接受了。”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舅娘,发觉她说话的口气很不对。平时的舅娘一贯是很酷的,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么哀怨。难怪这几天整个悠裕客栈的伙计看到她几乎都会绕着走,我鉴定她确实不正常。
我低头算了一下,发觉萧璃舅舅大概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家了,以前我就听江湖上传言初云仙子林小初有恋夫癖,只是没想到居然恋得这么夸张。
悠裕客栈在清晨和晌午是不用琴师的,所以我可以无所事事地在客栈闲晃,偶尔帮苏沐弦上上菜。
申时将至的时候,舅娘拿出了一窜珠帘,在一楼大厅隔出了一个小房间,放了鸡翅木的精雕木桌给我弹琴用。
因为我是扬州城的第一琴师,又给皇帝弹过曲,在江湖上的名声还是很大的。舅娘是个聪明人,早早在集市上洒出海报,所以过来听琴的人非常多。
酉时将至,我将邀神往琴桌上一放,在珠帘中弹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久未弹琴,其实我已经有点手生。但古人曾经这样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在一般人眼中我仍然是弹得极好的。
我先弹了首雨打芭蕉,又弹了首高山流水,没弹我最拿手的凤求凰,因为我曾说过我现在听到这首曲子就想吐。
在第三支曲子弹到一半的时候,客栈的门被嘭地一下撞开,所有人都被吓得从椅子上翻了下来。
客栈里极静,包括舅娘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吓得有些无语。我撩开帘子,看见门口的人居然是白锦,这让我觉得异常惊奇。
白锦是舅娘一手调教出来的高徒,所以他和舅娘一样,他一贯也是很酷的。只是不知怎么的,今天这师徒两人居然都如此不淡定,这让我觉得很不行。白锦走进客栈,撩开珠帘拉住我的手,“跟我回房。”
“怎么了?我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干……”我吞了口口水,昨天一整晚我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不过是找了个查看他额头烫不烫的借口,在他额角上亲了一下。我发誓我把口水擦掉了,而且我也没有上唇妆。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没干……”白锦翻了个白眼,一手抢过我的琴,一手拉住我便把我往楼上拉,惹得楼下听曲的食客一片嘘声,拿起桌上的盘子或碗就要砸我。只是他们还没有动手,突然听见另一阵玄妙的琴声,一群人全部恢复淡定,放下手中的盘子或碗坐下来低调用餐。
“怎么回事?”我觉得奇怪,这琴声不像苏沐弦弹的,当然也不可能是我弹的。纵观整个初云镇,应给没有人能弹出这样好的琴声。
我觉得这简直就是我的另一位伯牙,于是很想要认识一下这个人,然后就把苏沐弦这个伪伯牙给踹了。不过我现在被白锦拉着手往楼上拽,也没办法去看看弹琴的人是谁,只得勉强跟他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后,我有些不满,于是向白锦问道:“你是被火烧到屁股了么?这么着急?”
白锦也没有理我,而是将古琴侧面的琴盒打开,我这才发觉里面有一大堆五花八门的票据。就着他的手我看了看,里头有地契,房契,还有一大沓银票。最底下压着一张明黄色的东西,我打开一开看,“白锦!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你居然中过探花!!”
“很奇怪?你难道不知道皇帝老子曾经想把他妹许配给我?”
我愣了一下,这件事我还真没听说。关于皇帝老子唯一的妹,那个傲娇的要死的沁莲公主,我只知道皇太后对她宝贝得不行,之前我在宫里弹琴的时候因为跟他妹不对盘,差点被太后给整死。
那时我在宫里弹琴,因为皇帝老子给我开的价钱不错,我原本准备多混一段时间。可是因为被太后整得太过憋屈,我忍了三个月,没忍住,还是遁了。不过我也没让太后和那个傲娇公主占到什么便宜,因为我离宫的时候将凤鸣宫给烧了,沁莲公主平时最喜欢和太后一起去那里看金鱼,所以她们肯定恨我恨得要死。
说实话,凭我对沁莲公主的了解,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力狂,在宫里的时候她就仗着太后宠她,肆意地欺负她的皇帝哥哥。白锦一定是因为担心婚后被家暴,所以才没有娶她过门,真是太明智了。
“那你后来是怎么退的婚?而且你好像也没有入朝为官啊……”我感到有些费解。
“哦,没什么,我当着她的面将御赐的金樽给捏爆了,然后告诉她,我很喜欢捏东西,包括捏人,于是她决定嫁给那独眼的状元。后来我觉得在京城碰到她太尴尬了,就没有入朝为官。”
我皱了皱眉头,心想沁莲公主那么暴力,如果她将那个独眼状元的另一只眼也戳瞎了,那该如何是好?于是我对白锦说道:“其实她可以嫁给那个榜眼,至少他长了两只眼睛。”
白锦朝我摆了摆手:“榜眼已经五十七岁了。”
他这样说我就了然了,于是我继续朝他说道:“呐,我已经把你的东西都还给你了,你现在可以回清风观躺着去了,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睡我的房间。”
我指了指我的床铺,发觉实在是太乱了,于是很不好意思地将手放了下来。
“你就这么不喜欢跟我呆在一起?”白锦皱了皱眉头。
“你误会我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是我的私生活不能跟事业搅在一起,没有钱,让我拿什么来爱你呢?”想到昨天晚上在清风观中居然拿不出一个铜板的诊金,我立刻变得忧心忡忡了起来。
我看了看白锦的脸,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是想吐,没好意思吐出来。噎了良久后对我说道:“柳雩,要不你还是下去忙你的事业吧。”
我于是端起邀神古琴,蹭蹭蹭地下了楼,在二楼的时候嘎然停住了。
站在二楼的楼道中,我听见从正厅的珠帘里传来曼妙的琴声,那琴音简直将我这个扬州第一琴师比得羞愤欲死。我一个翻身跃下一楼,看到飘逸的珠帘后面坐着一个男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我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因为初云镇第一美人——我舅舅萧璃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