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绿袖子》淇水汤汤

48、第四十二章 覆盆子（上）

　　和众人有的没的闲谈了几句，也就散了。她们走了之后我依旧坐在大殿上，看着外间的日头缓缓西落，夜幕渐渐浓厚之时，那一闪而过的人影这才从殿门口进来。

　　我不动生色，只淡然道：“跟本宫去里面。”

　　待进了内殿，颦儿将门窗阖上，我坐在上座，她倚着在我边上坐下了。

　　环视了周围的陈设，她含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嘴角，道：“王后的德政殿可是辉煌，看来王上很是宠爱姐姐。”

　　我凝视着她的小脸，亦是浅笑道：“王恩难断，终日如伴虎一般，谁知道哪日便被遗弃了，风水轮流转，说不定这德政殿的主人下一个便是妹妹。”

　　曹知宓摆袖一挥，掩嘴而笑。眉眼之间，波光潋滟魅惑动人，一点也不像曹毓秀那般傲骨清冷，倒是有几分温红昌的味道。“姐姐说笑了，自

　　从那日王上来过甯秀宫一次，便再也没有回过头了，不止是我，其他七个美人那里都是如此，只是一次便再也没有去过。”

　　这个我自是知道，元玧钊虽然宠爱我，但后宫他依旧要雨露均沾，这不仅是他身为王上的责任也是太后希望所在，他除了盏黎当时在病中不曾去过外，其他美人的宫殿他个个都走到了。

　　“好了，闲话也说完了，谈正事罢。”我瞥她一眼，听我如此说便也稍微收敛了神色。

　　我问道：“太子此行去赵国攻打小吴国，可带了她……随行？”

　　我说的隐晦，但她也是明白人，便道：“这个我可不知，只晓得的是你上次的行为他很生气倒是真的，不过后来听说你和吴王扣留了两位使节也就消气了，现在正一心一意打仗呢。”

　　我沉吟了一会。元衍不是糊涂人，我既然有胆子但挑衅他，自然也会有法子令他释然，劝慰元玧钊留下使节只是小事，于元衍于我们都有利，何乐而不为，只是没想到意外的将盏黎搭了进去。

　　“不过……”她忽然道：“王后的孩子打算怎么办，难道生下来？虽然这事尚未传到他耳里，但也不要多久定然会知晓的，他不可能会让你留下孩子。”

　　我涩笑着摇头：“不……他说不定会让我生下孩子。”以后作为把柄要挟我不是更好么？这怕是比姐姐来得更有分量罢。

　　她眼眸里忽然有疑虑闪过，眸光深深却不解的道：“你难道不懂他的心意么？你姐姐在前太子身边待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以你这么聪明的心性不会不明白。”

　　我迟疑着，“你的意思是……”

　　“并不是你姐姐绝非不要，而是他不允许她怀上除他之外人的孩子，她一样，如今你也是一样的。待到他知道你怀孕，绝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她说的轻声细气，我却听得胆战心惊。好一个元衍，明明是自己将我们送到别人身边，却要控制这么多，他是不是太过自私狭隘了！

　　我释然的笑了，道：“今日曹贵人怎么会对本宫说这些，你这只眼睛好像已经过界了。”

　　她亦是带了丝浅笑在嘴角，“你已经做了该做的，眼睛闲来无事也可耍耍嘴皮子。”

　　自知道我怀孕后，日子便开始变得波澜不惊，慢慢平静起来。但我却隐约觉得决然不是那么简单，于是那日太后的旨意到达德政殿时，我这才恍悟过来。

　　颦儿过来扶起我，轻声道：“莫要伤心，也没什么打紧的。”

　　太后说的甚为宽厚体恤，但旨意却是要元玧钊在我生产之前都不要歇在德政殿了，名曰保护孩子，要他多去美人宫里或是两位贵人宫里坐坐。

　　我被气的差点一口气不顺晕过去，被颦儿扶稳之后，语气凝重只缓慢吐出几个字来：“摆驾安宁宫。”

　　刚走进去，就听见一阵莺笑燕语的欢乐声。我不动声色的见过礼，太后身边的温红昌和安倾仪自然也过来向我行礼，我恹恹然道了声起，便坐在一旁。

　　太后关切问道：“可是怀孕辛苦，怎的这番脸色？”

　　我甫欲说话，温红昌却抢先一步道：“姐姐自是辛苦了，怀着身孕还要侍候王上，如今这番脸色已经够好的了，那日我们去请安，姐姐的脸色还要差一些呢。”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眸光自那耀眼的火红一闪到太后面上，只道：“妾身近来只是害喜得厉害，肚子的孩子折腾而已。这段日子事情颇多，也就有些不适了，不过请太后放心，妾身一定会照顾好王上照顾好孩子。”

　　“事情……”她语气间明显有了些不悦，“你这个王后难道比王上还要忙么？不要你去关心的事情就随它去好了，王后应该把心思放在后宫上，劝慰王上一碗水端平，既然你现在是后宫之主，就要有个身为王后的样子。整天留着王上在身边，当其他妃嫔是不存在的么？”

　　我惶恐点头称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是妾身的不是，妾身无德无法统领好后宫，请求太后收回凤印，令择贤德之人堪当！”说着我从颦儿手里接过那日在封后大典上元玧钊亲自放在我手心的凤印，呈在额前。

　　太后料想不到我会如此做，有些慌乱的道：“这是干什么，有着身孕还跪着作甚？再说，哀家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教训你后宫不要干政而已！”

　　她示意温红昌和安倾仪过来相扶，我却摇头，又道：“太后教训的是，妾身知道错了，以后便安心养胎两耳再也不闻窗外事，这凤印不若交给温贵人暂为保管，在妾身生产之前让她管理后宫？”

　　温红昌想不到我竟然会如此说辞，顿时脸上喜色尽显。

　　太后则只是看着我仍旧跪着恐伤着肚里的孩子，只叫她们俩过来相扶，温红昌先一步过来扶起我，我顿觉双脚酸痛无力只能慢慢站起来，安倾仪伸手拉住我手臂，一边柔声道：“王后当心。”

　　就在她碰到我手的那一刻，我忽然脚一软脱了温红昌的手，直直的就往后面倒去一下子扑到在凉而硬的青石板上。众人包括太后都慌了神，立马过来相扶。

　　颦儿手脚快，推开了温红昌和安倾仪，急忙问道：“王后！你如何了……”

　　我秀眉凝结成川只觉得气息不稳，小腹里一阵巨疼袭来，努力开口道：“肚子……好……疼……”

　　此言一出，太后吓得差点没有站稳，立刻高声道：“快请太医！”

　　德政殿里，凝重的气氛缓缓围绕着，平时宁缓而安逸的气息陡然消失无踪，只余下一屋子的惶恐与紧张。太医们个个脸上汗水汨汨，为首的一个将手搭在我手腕上，眸光不定只是越发不安起来。

　　元玧钊听的我在安宁宫出了事，连忙从甘顺殿赶了过来，一进殿门连向太后请安都不曾便往我身边一坐，忧心道：“怎么会忽然摔倒，你如何那般不小心？”太后坐在一旁，面有不悦但没有发作，只问太医道：“王后的身子怎么样了，可伤着孩子？”

　　太医将手收回去，向太后和元玧钊道：“王后身子无恙，此事虽然看上去惊险但并未伤着孩子。”我听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下。

　　元玧钊连连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又听得太医道：“王后日后还是要多多注意饮食和休息，这覆盆子虽然对容颜有焕肤之奇效可对胎儿有害的，不可过多使用。”

　　“覆盆子！”太后惊呼出声，“王后，你竟然用了覆盆子么？”

　　我作茫然般摇头，“不曾……妾身连覆盆子是何物都不知道，怎会用它来保住容颜呢？”拉住元玧钊的手，几乎啜泣出声，“王上一定要相信妾身，我不会用覆盆子的，这是可我的孩子，怎么会伤他呢？”

　　元玧钊自太医说出覆盆子之时便阴沉了脸色，如今听得我如此道才慢慢松缓了些许，便问：“今日在安宁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太后，“听说王后要交出凤印，是温贵人和安美人前去相扶才会摔倒的……”

　　他尾音之长，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