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绿袖子》淇水汤汤

43、第三十八章 为后

　　第二日，由元玧钊亲自撰写的《请罪表》已经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且上面除了请罪还有一件要事，便是将那多达十车的兵器尽数送给元衍，请他出面攻打小吴国。

　　帝听后非但没有归罪元玧钊，反而大力赞赏，且鼓励元衍早日攻溃小吴国，将之收回天朝的版块，元衍只能被迫在今年中秋过后出征。

　　听得元玧钊告知于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此时已经是盛夏炎炎。他一身青衫伫立于花园里的亭子里，对我道：“想必太子这一回定然气败了，本想揪我把柄，却让我把他送出京都。”

　　我坐在一旁，道：“王上也别高兴的太早，陛下若不是有心帮衬我们，定然不会草草了结此事。”

　　陛下那么精明怎么会被我这点小把戏给糊弄过去，私运兵器对于皇子诸侯来说是多大的罪过，岂是元玧钊一份《请罪表》说是攻打他国而可以一笔带过的？我故意将脏水引到元衍身上，不过也是帮了陛下一个忙罢了，况且吴国已经主动交出兵器，若非如此他定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元玧钊的。

　　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摆放着许多吃食糕点，是颦儿知道他要过来而特意准备的，我捡了中间一盘松子慢慢的掰着，一面又道：“元衍初登大宝不过两年，朝野中也不够稳定，若此时他又能立一战功，那这太子之名便实至名归了，想必陛下是看重这一点才将错就错的。”

　　我这一举，影响的何止是元衍的位子，更有的还他一个警告。

　　那日傍晚，曹知宓过来找我，劈头便是一句：“太子知道你帮吴王出谋划策很愤怒，你最好解释一番！”

　　我只淡淡道：“让人回去告知他，我傅笒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他于己于求的文君了，若还想利用长姐的性命操纵我，让他做梦去罢！”

　　曹知宓狠狠瞪我一眼，几番无奈也得走了。

　　池水里的白莲开的甚好，我趴在栏杆上凝望着那一支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只道：“王上下次莫要再出这等纰漏了，不然可没有再一个太子让你试刀的。”

　　他笑着附上来贴在我背上，执起我的手，“有笒卿这么好的军师在身边，饶是再有什么纷乱我也不怕了。”

　　莲花上几只蜻蜓飞来飞去，我忽然道：“王上想做皇帝？”

　　他一愣，立马又反应过来堵住我的嘴，“祸从口出不晓得么？这里虽是吴国但也得小心说话。”

　　我掰下他的大手来，便笑道：“若王上不想当皇帝正好，恰巧笒卿也只是小女子一个，并没有张良诸葛之才，这天下怕还是帮王上夺不来的。”

　　我起身离开他身体，从石桌上端起一杯香茗递给他。他接着喝了几口，嘴角略含笑意，“若是我以后想要你当皇后呢？”

　　我笑了，右手划过长长的袖口，“王上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不若王上先把欠妾身的先还了罢。”

　　他明白我的话里的意思，顿时便笑了，只因刚刚喝下茶水太急，便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我关切问道：“王上可要紧，听李椒说王上最近老是咳嗽呢。”

　　他连连摆手，“怕是夜里受了寒，不打紧。”对我一笑，“放心，我从没忘记给你的承诺，待过几日便选个好日子封你为王后。”

　　我一面为他捋着后背，一面道：“不急……做戏做全套，太子领兵出征，我们在后方也得做些什么才成。”

　　他讶异的看着我，眼里却是不解的温柔。

　　瓠果国的使者来到吴国的时候，恰逢夏天刚刚过去，正是秋风飒爽的时节。元玧钊命陆宸在城门迎接，以示重视之意。那一夜，宫中大摆筵席为瓠果的两位使节接风，后宫妃嫔除了我和盏黎皆都出席了。

　　恰巧的很，那一夜盏黎的伤口感染炎症，高烧不止，我便退却了元玧钊留在流芳阁照料。他虽是不愿，但也只能由着我。

　　于是过得第二日，他才正式的接见了两位使节，在甘顺殿的书房里，我坐在他旁边这才见到了他们。一位唤但罗，一位唤晁垣，两人皆是黝黑的皮肤，无端与陆宸相似，我心下一笑，果然都是马背上长大的汉子。

　　这一次的出使吴国，是元玧钊下帖邀请的。目的是讨论小吴国的归属问题，按理来说这座小岛是隶属吴国的郡地，应该归天朝管辖的，但这些年来瓠果对小吴国的帮助，让岛民们心存感激便生出了臣服之意，虽然名义上小吴国是个国家，但实际上它已经归了瓠果管辖了。

　　两位使节端正的坐在一旁，陆宸也坐在对面，中间的长桌上摆放的依旧是那一日的地图。

　　元玧钊道：“孤也不想主动挑起事端，若是贵国能适当退让一步，今年中秋过后我天朝太子也不会率兵出征了。”

　　但罗哈哈一笑，抱拳道：“吴王的意思我听不明白，只晓得你们天朝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小吴国臣服于我瓠果有何不妥，你们收不回小岛，怎么能怪我们？”

　　陆宸却道：“我们天朝还有一句话：非己之物，不问不取。意思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去问也不拿，这小吴国本就属于我天朝，如今贵国硬要拦截在手不让我们收回来，日后吃亏的还是贵国。”

　　晁垣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对陆宸道：“将军这话错了，并不是我国定要将小吴国收入囊中，而是岛民们根本不愿回归天朝，他们现在的语言还是用的瓠果语，我们两国的文化也已经相互交融，若天朝执意攻打也要收回怕只会出现背道而驰的结果。”

　　但罗接着他的话，指着面前的地图道：“再者说了，即便是论地理位置，这小吴国还是距离瓠果近一些，岂有你们说收回就收回的。”

　　一时间，元玧钊隐约有了些怒气，他的耐性已经被消磨殆尽，而陆宸也想不出什么来反驳。便成了好久都不曾有人说话，空气里只剩下凝结的沉香弥漫开来。

　　我却是忽然笑了，轻轻的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很是清亮，如一股漩涡久久不散。

　　晁垣这才算正视到我，起身见礼后才道：“娘娘笑什么？”

　　我收却了笑意，行至在书案面前“妾身是在笑但罗大人的说辞罢了……”指着上面的瓠果道：“若是照大人这般说法，那瓠果也离我天朝的赵国更近，那么瓠果是否该归属天朝呢？”

　　话才出口，就瞧见元玧钊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我笑着坐回到他身边。

　　他道：“不管如何都好，孤只希望太子出兵攻打小吴国之时，贵国不要插手便是了，也不会再要求更多。”他的声线慢慢阴寒了起来，“孤希望贵国国君莫要忘了之前的《十年友好条约》。”

　　“所以，天朝的陛下打算若我们出兵便要撕毁条约，连我国也攻打么？”是但罗。

　　陆宸道：“若非你们出兵，我们自是不会毁约。瓠果的兵力虽然不弱，但经过两年之前的与太子的一战已经元气大伤，不然也不会签下条约罢？所以，这一次还是请使节回去好好将其中的利害分析给国君听才好。”

　　话以至此，多说无益，只看他们最后是何决定了，这场戏已经完成，后面的结果甚至到元衍出征的胜利与否都与我无关了。

　　此时，晁垣却忽然站起身来，对我道：“这位娘娘昨日不曾见过，为何今日会在这里出现呢？”

　　我刚欲回答，陆宸却已经先一步道：“这是王上的宠妾傅良人。”

　　“不……”元玧钊却连连摇头，温柔的凝视着我，“她是孤的王后。”

　　书房鼎内焚的安宁香，缓缓飘散四方，恰巧似我此时的心境平缓而如尘烟般流长。

　　宪德六十年，初秋，时值八月中旬，吴国进行封后大典，其良人傅氏晋升王后，是年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