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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三章 凤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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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雕花镂空的游廊里,我看着安静酣睡的孩子,眼神落在他颈间的铜锁上,嘴上不觉笑了。这是刚刚媛媛为他戴上的,听得我说以后奶水都由嫣儿喂,也可廖解她思子之苦,媛媛便取下颈间一个雕琢‘富贵呈祥’式样的铜锁挂在孩子身上,我低头闻了闻有股蕴深的香味儿。
媛媛笑道:“这个是一个香囊,但外在却是一个长命铜锁。里面的香料可以调息身子,是刘大夫给我准备的。世子体弱,嫣儿奶水也不一定够,不能伤了世子。这个锁就挂在他身上,算是我这个娘亲送他的第一份见面礼。”
进了房门才晓得嫣儿有多凄凉,她躺在床榻上,如此严寒的深冬里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毛毯。见了我手里的孩子,她吃力的攀爬起来靠在床沿上,我立马把孩子给她抱着。
听我说了来意,她已经是声泪俱下,泪水滴在孩子脸上,孩子马上就醒了“咯咯”的笑,她见他笑便哭得越发汹涌。
我告知她,“今晚我和王妃要进宫去赴团圆宴会,待王爷凯旋我就要他上书陛下封你为侧妃。”我笑一笑,“王妃已经答应了。”
她喜极而泣,哭得更加厉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得不住的对我点头。
从芳织园出来已经时辰已经有些晚了,媛媛正在大门等我,见我未曾换衣不禁急道:“如此重大的宴会,你怎可如此一身布衣出席?”
我低头看自己一身素麻的下人服,没做任何装饰,头发也只简单的输了个流水发髻。这样草草入宫是有些仓促,我尴尬笑道:“不如这样好了。”
说话间将孩子放在她怀里,我将头上插的一只素银的凤钗一抽,满头青丝倾泻而下又自下而上挽起,再以凤钗固定住。
我灿然一笑,“这样如何?”我略一弯腰,“娘娘,小生有礼了。”
她“咯咯”的笑了,拿我毫无办法。
轿子从皇宫三大正门之一玄青门进去,我心下感叹,果然元衍受宠才能得此殊荣。其他皇孙贵胄皆由侧门出入,独独燕王府的轿子可以走玄青门。只是陛下的宠爱意图太过明显,将元衍推向了一个别人不可攀企的高峰,若是一步行差就有可能跌得粉身碎骨。
我掀起门帘,抬头映入眸中的是“乾钦殿”三个镏金大字,四周一片富丽堂皇之象,飞檐罗宇,尽显皇家风范。我问媛媛:“不是家宴么?怎么来陛下这里?”乾钦殿是历来天朝陛下处理政事的地方,我是知道的。
她只笑笑并未说话,只抱着孩子往前走去。进的大殿数步,就有一年迈老者出来相迎,那是陛下的近身公公。行至内殿,方见太子和几位重臣也都在。我和媛媛一一见礼,便随着丞相站在与太子相对的右侧。
陛下留着两撇胡子,虽快到古稀之年但眼神仍旧如壮年一般炯炯有神,他慈爱的道了声平身,便抱着孩子不肯撒手。坐在龙椅上,逗着孩子,他忽而抬头问道:“燕王妃,世子可取名了?”
媛媛恭谨的道:“还等着父皇赐名呢,怎能让其他人占了先机。”一席话说着众人笑了,燕王府人对着太子的尴尬气氛也有所缓解。
我小心的抬眼觑对面一眼,不料正迎上他蕴柔的目光。我狐疑不已,却未有任何动作。
陛下“哈哈”的笑了,道:“那好,朕就给小皇孙想个好名字。”他略一思虑,“朕的下一辈都取的‘玧’字,不若取名玧睿,朕期许他以后聪明睿智,莫辜负朕与衍儿的期许!”
陛下言行举止字里行间皆透出关切元衍的意思,如此不顾及太子的感受,也难免他们两兄弟会如此恶斗。
媛媛谢礼,“谢父皇赐名。”几位大臣便随即附和,“陛下圣明。”
天色渐晚,陛下便率众前往晚宴所在的上林苑。因得我一身奴才装扮,不好再和媛媛同轿只得默默的走在后面。
低头走着却莫名在青石板上看见一个伟岸的黑影,我回头一看,竟是太子!我慌乱要行礼,他却挡下我抱拳的手,笑了起来竟有几分温和的意味。
他道:“你男装打扮很是娇丽。”
我脸颊募地一下就绯红一片,小心的挣脱了他的手,道:“殿下玩笑了,奴才是男子。”
他看上去俊朗翩翩,眼中丝毫不见元衍眸中的那种久经沙场的戾气,举手投足皆是温和有礼的。这样的太子根本就不是元衍的对手,心下不禁也为他感到一丝哀凉。
他道:“四弟将你调教的很好,从燕国回来就任命为了王府总管,为他打理王府一切事物,虽是区区二八芳华但事事处理得当,甚得四弟欢心……”
越说我越惶恐,他竟然对我清清楚楚,截断他的话:“太子爷认错人了,那是我王府的总管文姑姑,并不是奴才。”
“是吗?”他笑的温和如初春暖阳,低头在我耳畔道:“头上的凤钗很适合你,以后要常戴。”我怔怔的看着他远去,心里却是紧张的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我怎么忘了凤钗是女子配饰。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味,像是深谷里的香兰草。生长在深谷的悬崖陡峭之处,隐蔽而遗世独立,但是每当雷鸣大雨到来就必定会因雨势而溃败。
才行至上林苑就有断断续续的丝竹管玄之声不绝于耳,再往里面走太液池之水泛柔碧波,盈盈皎月印于湖水之上,涟漪散开了几分寒气,到越发觉得今日的月色温和起来。
本来因得是家宴,照理说太后和长公主应当出席的,只是听说前些日子陡然转凉,身子受不住寒便病了,长公主一直照看着寸步不离身,自然也就没办法出席了。
大部分人都已就坐,我远远的瞧见媛媛坐在陛下的下手,便过去坐在一旁。舞台上,有群黄衫舞女在迎风起舞,烟雾缭绕之中我瞧见太子静静的坐在我斜对面。
他忽然起身对陛下道:“父皇,儿臣带罪之身今日得幸父皇惦记特准许参加家宴,不若让儿臣吹奏一曲,以感父皇无上恩德。”
陛下淡淡的瞧他一眼算是默许,想必还是为曹副将的死迁怒于他。太子却习以为常般从随从手里接过一支通体翠绿的玉箫来,尾端挂着一支蝶黄色的流速坠子。
太子手执玉箫,缓缓吹奏起来,一曲悠扬的旋律自萧中婉转飘扬,似是春天的甜润,百草初生万物生长,一切都如大海般宁静而令人神往;而曲风忽然一转,霎时间风雨突变,山林间竹枝乱颤似乎有什么变故即将到来,天边原本晴好的霞云忽然幻作了磅礴的乌云,硕大的雨滴纷纷而至。
我捡了盏临近小国进贡的一种用水果酿制的美酒,小酌一口芬芳沁满唇角,我微微一笑。
或许,太子并不是那么的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