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盗词与拜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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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功前脚踏出红袖厢，钟先生后脚踏进了红袖厢三楼上的厢房。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脂粉气。粉红色的纱帐层层叠叠，又在夜风的拂动下呈现出水波般的荡漾感。屋内无灯，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已把这房间点亮。
“钟先生对那人感兴趣？”一个少年慵懒的声音从纱帐后传了出来。
“事关重大，不得不多方打探。何况那人，说话行事都透出股古怪劲儿。”钟先生深情恭谨地笑道，“少主若不感兴趣，又如何知道我是为了那人而来？”
“呵呵。”从少年鼻中挤出的轻笑声，“那人是从天而降的。来处查不到，在这哈路城出现了不过一天一夜。第一个能查到的地方，便是那折三公子的破茅屋里！”折子纪的住处也算清雅，到这少年口中竟成了破茅屋。
钟先生显然并不为这少年的话感到惊诧。不过几杯酒的功夫，就已经知道这些消息，不过那人的来处……钟先生的鼠眼转了转，躬身问：“那折府今晚出了点事。”
一个陈述句，却也是个问句。
纱帐后少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这折公逾年纪不算老迈，可那老眼却已昏花太久了……随他折腾去。”
霓裳楼和春喜楼的差距，用李成功的话说，那就是他们靠山屯都城的“天上人间”与H城郊区的足疗小店之间的距离。周景予周大少一掷何止千金？也不过拍下来了这青施姑娘三日一次的听曲儿的资格——还隔着一道纱帘子。
在来的路上李成功就和周景予好生地切磋了一番，那叫一个一拍即合。李成功理论完备，当然，前世没有实施明白。周景予则比较实在，擅长的是滚床单的肉搏战。
纱帘后的青施姑娘“依依呀呀”了好半天。周景予虽努力做出一副无比陶醉的模样，可端茶掩口时打的那个呵欠，却落在了李成功眼里。按模样来说，周景予很是清秀，白皙的皮肤上嵌着一双含情目。算是书生的经典型。至于这副皮囊下面的灵魂，却令李成功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郑海。他愈发下定决心要帮周景予搞定帘子后面的娘们。
一曲毕，青施姑娘施然起身，福了一福就要转身离去。怪不得周景予说这青施姑娘难得一见，派头是够足的了。
李成功是个俗人，犹抱琵琶半遮面他都嫌不够爽利，何况这从头到尾都遮上的。他赶忙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已然睁着眼睛睡着的周景予。
周景予一个激灵，扬声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却在斜阳外。追旅思，黯乡魂，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一个呵欠，“化作相思泪。”
这是李成功路上绞尽脑汁回想出来的，好歹也是市重点毕业的，大一还没读完，语文课本还没全还给老师。这周景予虽然草包，装模作样的功夫还真不错。李成功赶紧捧哏儿：“好词！好词！”
“偶得！偶得！”周景予的小扇子扇得“呼啦呼啦”响。
青施姑娘果然停下了脚步，“盛夏未至，周公子如何做得这样秋意寒重的词？”
周景予叹道，“我倒要请问青施姑娘了。明明是青春妙龄，又是国色天香，为何曲中却尽是悲切哀婉？”这也是李成功教的。名妓也是妓，卖艺不卖身也是卖，所以她肯定是悲切哀婉的。这是千古不变的格调！
帘后沉默了半响，青施再开口，语调中却带了一分质疑，“周公子并未见到我，如何知道我是国色天香？”
“听曲、听声、亦是听心音。谁说国色天香一定要在脸上？单是皮相美的女子，就好如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早晚要爬满瘙。而好女子则犹如一本书，不必装帧华丽，却耐得住遍遍品读。”
李成功语录：对待美女，无需太过称赞她的容颜，因为她听腻了。你要认可她的精神内涵——无论她有没有这种东西——她都会真正的受用。
帘后又是久久地沉默。青施不言语，亦不动。李成功知道这事成了一小半了。只要周景予按照他定的套路说下去，请青施姑娘喝杯茶总该没问题。而李成功需要做的就是完成他在靠山屯没有实现的遗憾，下药。李成功尿遁了，按照周景予告诉他的方向朝茶房摸去。路过一间房的时候，一个有些尖利的男声传了出来。
“折子纪那傻小子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李成功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略一思索就知道了这个人。于是他装作酒醉地靠着门边坐了下来。
有些低沉的男声闷闷地说：“三公子，这本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罢！”
接着还有人叹了一口气。“我们十个人联手对付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且是趁他心神大乱的时候，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我们也没什么颜面再留在菏泽岛了。”
“哼！”折采冷笑了一声，“只要我们不说出去，有谁知道？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被关在折家……”
“三公子！隔墙有耳！”一个阴戾突然将折采打断。李成功心中一凛，还没站起来就发觉自己飞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想叫，一张嘴，迎面扑来的风就堵住了喉咙。
房门被一脚踹开。出来的竟是那个带人闯进折府的中年人。
“师父，怎么了？”折采诧异道。
“刚才外面有人。”中年人的目光扫过了二楼，又细细地把栏下的前厅搜寻了一遍。有人烂醉如泥，有人抱着姑娘大动咸猪手。中年人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心中反而更是惊疑。
“没准就是一个丫鬟走了过去。您太小心了。”折采不以为然地笑笑。
中年人转身关门，冷冷地说：“小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派去杀李成功的人为什么还没有音讯？”
“那个孬货！”折采想到下午李成功的表现，笑了，“难道您还怕他找上门来？”
折采口中的孬货此时正在天上飞啊飞。先是从二楼飞到了霓裳楼窗外的大树上，接着又飞到了霓裳楼的房顶上，接着又飞到了对街的房顶上。如此七八次，总算着陆。一落到三角形的房脊上，李成功就四脚着房地趴着不敢动了！
“仙人啊！就算起飞也得先滑行一段吧？您得让我有心理准备啊！”李成功干呕之后痛哭流涕。作为始终有着脚踩仙剑划破虚空梦想的李成功同学，现在却格外怀念飞起来一点也不灌风的飞机。
“我不是仙人！”瞎老头儿手上还拄着那个上面挂着“占卜”二子的拐棍。“你又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李成功知道这不是装B的时候，他要是早知道这老头儿本领这么高，他早就装C了！“我就是一个苦命娃，从来没见过世面。爹娘都是种地的，我家那叫靠山屯。本来大萝卜大苞米都长得挺好的，也不知道怎么一觉醒来就跑到哈路城来了。我无亲无故，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李成功哽咽了，多少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真情实感，“师父！从今晚起，我就是您的徒儿！您一定要收下我这个找不到爹娘的可怜娃儿啊！”
李成功的四肢还扒着房顶，连站起来都不用，就那么蜻蜓点水地磕起头来了。
“你要学占卜？”瞎老头儿干瘦的面孔颇为认真。
占卜还是算了吧！李成功诚挚地诚惶诚恐道：“徒儿愚钝，学不了那么高深的东西，只要能学会师父的皮毛就满足了。”虽然老头儿看不到，李成功的表情依旧很到位。
“皮毛？”
李成功小心翼翼：“就比如这飞檐走壁的皮毛功夫……”
瞎老头点头，“好。”
“啊？”这么痛快？
“我早已决意此生不会收徒，但没想到……”瞎老头喟然长叹，“老夫一生研究占卜之术，可惜双目失明，再不能观天象。可竟然遇到你这样一个身具八脉且应死不死之人。也由不得我不动心……”
“此乃天意！”李成功接嘴接得很快。
瞎老头点头道，“想是如此。”他干枯的老手轻轻地摩挲着李成功的短发，“好了！你起身吧！”
李成功不敢，主要是怕从房顶滑下去。但开口却是：“徒儿想给师父跪跪。还不知道师父的尊姓大名。”
“姓名……我已经很久不用了。可以不必提。你在这哈路城可还有未了之事？”
李成功估摸着，按常理就应该是进入什么深山老林修炼了。可他只爱绝世武功，不爱修炼。这新鲜世界还没好好玩玩呢！况且未了之事，还是有的。他还没来得及下药，周景予把妹大概要失手。更重要的是……李成功再三犹豫，终于小心开口：“师父，白天您在路上遇到我的时候，我旁边还有一个朋友。他现在可能遇到了点……小小的麻烦。”
一丝笑容爬上了瞎老头满是皱纹的嘴角。其实他一只都观察着李成功。看他在折家墙角下跳过高；也听到他在红袖厢上论道装豪迈；听到了他和周景予龌龊的切磋；为范老先生的妙词失了片刻神；顺道收拾了几个自以为是高手的“小家伙”……然后才有了真正的收徒之心。瞎老头收李成功为徒，自有他的目的，绝非惜才。但救折子纪的要求一提出来，老人家眼中品行有些不堪的李成功也就变成了“尚可雕琢”。
“你起来吧！”
“徒儿喜欢给师父跪着！”
“有我在，你掉不下去。”
“那我能拽着师父您的裤脚子吗？”
“……”
“师父放心，以后徒儿就是您的眼，有空的时候咱爷俩儿可以一边儿喝着小酒一边儿数星星……我的意思是，用徒儿的眼帮您夜观星斗！”
瞎老头沉默了。他阖紧的眼皮深深地陷入了眼窝里，那有些空洞的眼窝仿佛还在看着夜空。黑色的幕布在二人身后展开，天空挂着一轮尚不饱满的圆月。月光并不明亮，色泽有些昏黄。李成功心中估摸着周景予那边的进展，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在新拜的师父面前提这档子事儿。也许周景予刚闻到了青施姑娘身上的香味，就漏了陷，然后被赶了出来。想到这，李成功联想到月夜狼人。虽然这幅夜笼房顶的画面，更接近一本名著的名字：老人与狗。
“你的朋友不是一般人，你不用过分担心。”瞎老头说的是折子纪。
李成功顺势谄媚道：“师父才是无所不知的世外高人！”
“无所不知？”瞎老头笑了笑，“我却不知道你给一个小姑娘下药，怎么会用得上那么一大包。”
李成功摸了摸自己缠在肚子上的那一大包药，心道：电视剧看多了的人才会以为药是好下的！随随便便下一点，人家就喝到了？对于下药之事，李成功有着惨痛的教训，所以态度极为严肃。他始终秉承着药不在好，却在量的理念。打算把这药下到水缸里，造成整个霓裳楼无一幸免的震撼局面。这样事后也不容易露了马脚。李成功脑子转了几个弯，突然一惊！
天老爷啊，他……他一个瞎子，怎么连这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盗词与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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