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天亮(改)》女生

9、9

　　快吃饭时，叶宸终于回来。晓书感到很奇怪，他最近总是早上很早出去，晚上要到吃饭才回来，而且一回来就是满头大汗的样子，而且今天他回来的时候雨下的有点大，他穿拖鞋的脚沾满了泥土。

　　晓书盯着他的脚看了一会，说：“你脚很脏，洗一下吧。”

　　叶宸也不做声，只是把雨伞收好，然后脱掉鞋子光着叫走到天井，然而当叶宸打开装井水的大缸盖子时，里面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水，他唤了声晓书，“去把开关开了。”

　　“嗯？”

　　叶宸指了指水缸，晓书了然，冲冲跑到厨房边上把抽井水的开关打开。

　　晓书来到这见识了很多东西，这就是其中之一。她一直以为井水都是得靠人手从井里打上来的，但是没想到在她看来落后的农村也有先进的东西，就像现在这种，现在的井水更多的是用电从把地下抽上来的。

　　叶宸洗完脚，但觉得身上黏黏的不舒服，干脆打了桶水进洗澡房洗澡。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出来了，身上穿着劣质的涤纶球服，头上是湿漉漉的水珠，他随手把头发抹了两把，然后坐到门边上。

　　晓书把目光转移到叶宸身上。他可能有点累吧，一屁股坐下来后靠着椅背，两条修长的腿伸直交叠着，眼睛轻轻闭上。晓书打量着他的侧脸，不得不承认，叶宸的确长的挺不错的，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头额，眼睛，鼻子，到嘴唇勾勒出一段的优美弧度，而且叶宸洗澡后周身还散发出淡淡的肥皂清香，这在雨水连绵的傍晚显的与平日有一丝不一样的别致味道。

　　叶宸今天累坏了，他不过是想洗个澡，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有些人似乎不让他安稳。
　　虽然闭着眼，但叶宸怎么会不知道晓书正盯着他看呢？这并不是因为叶宸有多敏感或者多出一只眼，要怪就怪温晓书看人的目光实在是太直白了，太赤裸裸了，丝毫不懂得何为收敛。

　　叶宸总发现晓书喜欢盯着别人看，然后看着看着就发呆，最后连被看的人都感觉不自在了不得不与她对视时，她才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

　　叶宸就这样保持姿势不动，半响，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侧头望着晓书，把一直想问的话说了出来。

　　“你到底在看些什么？”

　　不出他所料，他果然看到晓书一愣，然后尴尬地撇开头的样子。

　　晓书没料到他会突然睁眼，当他澄亮的眼神与自己相触时，她不由有些心慌，那感觉就活像是偷窥别人被发现一样，但事实上，她的确也在偷窥着他。不！应该是光明正大地注目，然后被当场抓了。

　　晓书瞥开脸，装作无事地说：“我只是在看雨，你……挡住我的视线而已。”

　　他坐这里挡她的视线了？妨碍她了？这么牵强的理由亏她想得出。

　　叶宸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那还你继续看好了。”说罢，他起身离开椅子。

　　竹椅轻轻发出一丝声，叶宸离开了晓书的视线，晓书一阵后才反应到是什么回事，她看着叶宸离去的方向，即使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但她仍然不满地囔了一句，“小气！”

　　吃饭的时候晓书看到叶宸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恼火，她把凳子往叶希的那边靠。

　　叶宸隐隐感觉她有些别扭，他当然知道那是因为傍晚的那件事情，只是他不明白这么小的事情，有必要这样计较那么久吗？

　　晓书斜眼瞥了瞥他，开始低头吃饭。到了大家都吃完离桌时，晓书扯了扯叶宸的衣服，“今天你洗碗。”

　　叶宸瞥她一眼，放下碗，站了起来，仗着身高优势低头望着晓书，说出两个字，“理由。”

　　晓书迅速地说：“上上一次你没空我帮你洗了一次，上一次你又没空我又帮你洗了一次。现在让你补回来不过吧？”

　　叶宸扯了扯嘴角，冷静地反驳道：“上上一次我没洗碗是因为你把我钥匙落在地里了我要去拿回来，上一次我没洗碗是因为你忘了去收花生要我不得不去帮你收。这些你说的我所谓的没空都是因为你而起，而你现在要我给你补回来？”叶宸的嘴里快速蹦出一连串东西，“温晓书，你觉得不过？”

　　这是晓书除了课堂以外第一次听见叶宸一次性说那么多话，而且还那么有条不紊。

　　她听得一愣一愣，随后才顿悟，一咬牙，说：“你记得可真够清楚的。”

　　“你的记性也不赖。”

　　碗最终还是晓书洗了，只是晓书一边洗碗，一边在心里面骂着叶宸。洗着洗着，她最终爆发出一句，“好讨厌啊！”

　　而就在这时，晓书的话音刚落，她忽然听到客厅有些吵闹声，她走到厨房门边，一探头望去，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晓书看着客厅那个穿着衬衫，卷起裤脚的男人，他个子不高，有些中年的发胖，此时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烟，脸颊通红，如果没估计错，应该是刚喝了酒，酒醉了来撒野。此时那个男子的眼里露着发狠的凶光，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红色的保温瓶，保温瓶被高高地举了起来，看样子是谈判不和，准备以砸壶泄恨。

　　叶叔与他对峙着，叶希叶望站在一旁是愣愣站住了，像是被吓到。叶叔大声地对小孩吼道：“都给我回房间去！”

　　叶希吓得瞪大眼睛，眼睛拼命眨着，几秒后才扯着叶望躲到房间里。

　　晓书站在门边，手沾满了泡沫，她也被叶叔的那一声吼吓到了，她从没有见过叶叔发那么大火，就算是叶望惹他生气了，他用衣架抽他时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

　　叶宸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脸色有点阴沉，语气不甚好地对晓书说：“不要多管闲事，进去！”

　　晓书难得没有吱声，乖乖进去继续洗碗。叶宸也跟了进去，他坐在一旁的炉灶边，看着洗澡水的火，只是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凝望着炉内跳跃的火焰，一动也不动。

　　晓书洗完碗，再把碗的水沥干，期间大厅不时传来大声的吵骂，说的是方言，而且很快，晓书听得很模糊，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们吵得不可开交。

　　晓书擦了擦手，现在的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又能干什么，她侧过头瞅了一眼叶宸，轻轻走过去，拿起几根玉米棒，越过叶宸的身子，塞进炉里。

　　“快没火了。”

　　叶宸有些被吓到，身子震了一下。

　　晓书在他旁边坐下，侧着头看着炉里面的火势，觉得火不够旺，又转身从后头拿几根玉米棒。
　　叶宸看着晓书黑呼呼的脑袋在自己的的眼前晃过，伸手欲接过她手中的玉米棒，“我来。”

　　晓书的手稍稍躲开，她看了他一眼，“你来的话，火都快灭完了。”

　　叶宸没有接上话，两人就静静坐在火炉边看着火焰的燃烧，而耳边仍然是不绝耳的争吵声，那一刻，大家脸色都很平静，但心里面各有各的波澜。

　　轰——

　　一声重物落地面的巨响从客厅传出，厨房的两人都感到一惊。还是叶宸率先反应过来，他连忙起身走出厨房，晓书也在下一秒跟了出去。

　　客厅的地面一片狼藉，上面赫然倒下了刚刚那个红色的热水瓶，滚烫的开水流淌了一地，一阵阵蒸腾的水汽源源不绝地升起。

　　那个喝醉酒的男人似乎怒极了，脸比之前要通红，鼻翼微微扇动着，嘴唇紧紧抿起，胸口不住地上下浮动，双手更是紧握，静脉血管清晰凸显。

　　“我呸！”男人在地上啐了一口，指着叶叔开始大骂：“要不是我妹当初瞎了狗眼，会看上你这种窝囊货？一辈子就知道死活呆在山旮旯里，就知道到种地种地，他丨妈丨的到头来连个村官都混不上！你说你窝不窝囊？嗯？”

　　“好呀！叶荣天你没钱是吧！没钱你装个屁毛孙子？啊？那个畜生你白白养了几年的不是钱？那个连她爸妈不要的婊丨子，你偏偏装阔收养了花的不是钱？”

　　如刀子般锋利的话语扎进了每一个人的耳里，沿着神经的触动，生生刺痛了心头的软肉。
　　晓书的脑里有片刻的空白，即使时隔一年，当她听到男人口中的那句“连爸妈都不要”时，心里面还是忍不住抽紧。

　　旁边的叶宸，脸色越来越难看，愈渐青白，似乎强忍着愤怒，他眼不自觉地眯了眯，嘴唇抿的发白，周身散发出暴戾之感，生怕下一秒他就会冲上去把男人给狠狠揍一顿，然而他并没有。

　　“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大舅子来找你的时候你说没钱？看不起我是吧？不屑我是吧！好！叶荣你，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把钱给老子，我们大家谁也别想好过。”男人伸手把桌面的杯子一扫，轰然落地，声音巨响。

　　“我今天就把这里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