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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密使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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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戌时,萧言又将芜召进宫来,在宸乐宫赐宴赠书自是不谈.小童照例在殿外当值.正当她昏昏欲睡之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正向这边过来,她精神立即一振,暗暗握剑:是谁如此大胆,在皇宫中居然敢这么放肆地急行.待来人近身,小童愣住了,心下默念:不会这么灵吧,菩萨啊,我还是觉得奉上贡品更为尊敬一点.下月十五,我就贡上一头大肥猪,千万不要让我听笑话啊……
来人站停在小童身边,张着嘴急急喘气,小童就这殿廊上的灯笼,看得清楚:尖尖的瓜子脸,小肉鼻子,两颗饱满的小虎牙,额发已经被汗水贴在了额头上,怀中抱着一个大盒子.正是离宫已久的小衣.小童一把抱住小衣,高兴地叫道:“木头,你回来了!”
小衣费力地将小童手扳开:“俄……别闹别闹.”仍在不停地喘气,看来是一路狂奔而来.
小童上下打量着小衣,奇怪得道:“你怎么累成这样,还灰头土脸的.”
小衣探着身子向殿内张望,急急地道:“我从濮州赶来,皇上呢”
“等等!”小童一把拦住她.“你不会是想就这个样子见皇上吧,而且皇上现在正在设宴,肯定不会见你.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伸手想接过来看看.
小衣挡开了小童的手:“别动,军机密事!”接着又要往里冲:“都这个时候还设什么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禀报,现在就要见皇上!”
虽说小童和小衣同为萧言亲随,小童负责的是萧言的安全,随萧言行走.涉政外事则是由小衣密领旨意,出宫离城,小童都是不能多问的.但此时被小衣一挡,还是微有不快,见小衣还要向里闯,就一把扯住她:“你怎么回事啊,再怎么着急也要讲礼数.你知道皇上在和谁用膳吗,尉迟大人!你敢去打扰吗.”
小衣听到最后一句,倒停下了脚步,瞪圆了眼睛道:“尉迟大人?尉迟芜!?”
小童被她大叫一声吓了一跳:“是......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小衣紧锁眉头,神色忧虑:“那......那我不能去.小童,要是尉迟芜也在场,千万别和皇上说我从濮州回来有要事禀报,记住了啊!”说完,又一溜烟的跑开了.
小童对着小衣的背影叫了两声没有留住她,心中平添上一丝不安:她这是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了吗……
秋天的深夜,即使没有风也寒意袭人.空荡的勤政殿灯火通明依然不能让人感到温暖.小衣站在殿上,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她身前的地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燕秦锦布地图.那个大木盒,已经呈在了皇上的书案上,盖子早已经打开了.里面的卷轴纸片也摊开在皇上面前.小衣明白自己禀报的这件事有多么严重,皇上在看过盒中的物件后就没有说过话,确切地说,是动都没动一下.不过她明白不用去猜测皇上现在在思量什么,皇上也从来不需要她来提醒当机立断.她现在该做的就是静静地站在这里,等着皇上发号施令.
“你听好了,”萧言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平静但没有生机,“立即宣两个人来勤政殿,一个是御林军统帅安北将军李颉梦,一个是京畿提督关岱.告诉他们,这是密诏,行踪不可被外人知.两个时辰之后,你亲自带兵去.给我听清楚了,绝对要秘密行事.还有,不得伤人.”
小衣得令,告退而去,在退出殿门的时候,她略有担心地看了一眼萧言,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快步离去.
偌大的勤政殿,只剩下萧言一人,她从书案下的隔板里摸出今天早上张景绅进献的那个小锦囊,呆呆地看着锦囊内手链鼓出的纹路,眼里全无第一次看到它时的半点神采.突然,萧言一掌拍去,手链登时碎开!紫烨石尖削的碎片刺破锦囊,扎进了萧言的手掌.血像红烛烛泪般滴下,染在着紫烨石上混成诡异又怆然的妖冶.萧言挪步走下书案台,来到地图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图上小衣标出的一个个鲜红圆圈.如头晕目眩般,萧言倒在地图上,蜷成一团,手掌流出的鲜血,滑过乳白色的锦布,留下极深的印迹.
六年的晨昏思量,等来的就是这样的黄粱一梦吗!
第二日中午时分,小童疾步快走到宫中一角的清雅苑,这里有她和小衣当值间隙休息的房间,她一推开房门,就见小衣正在大口地吃着午饭.她一刻也不耽搁地直奔主题道:“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带兵去了尉迟大人府.”小衣正喝着汤,听小童此言,噗地一声把汤都喷在了碗里.她赶紧跨到门边把门关好,十分紧张道:“你小点声!这是密诏,你怎么知道!”转念一想小童也是皇上亲随,估计皇上也不会瞒她.小童想到今天丢了魂般的皇上,害怕自己所猜不虚,急道:“你去那干什么了!告诉我吧,皇上既然让我知道了端倪,就没有打算瞒我.”小衣明显地犹豫着,毕竟兹事体大.小童见状,嗖地抽出随身长剑,在手背上划开一个深口,她让鲜血滴了几滴在被阳光照到的地砖上:“我以自己性命和对皇上的忠心起誓,绝不会泄露半句.”
小衣见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用了燕秦最郑重起誓仪式,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告诉你.我再说一次,这是密诏,要是你泄露给第三人知,我们俩都要死无葬生之地.”见小童重重地点了下头,就继续说道:“尉迟芜与濮州刺史陈芝婷,昌州刺史尚宗雪密谋造反,皇上命我将她秘密捉拿.”
“什么!”小童嘴巴越张越大,惊愕得不敢相信,她连连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小衣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这三个人都是朝廷重臣:“这就是事实,你应该还记得当年有两个御史,只是给皇上上疏说尉迟芜有拥兵自重的可能,皇上就找了理由将他们一个免官,一个降职.你说,像谋反这样天大的事,我敢弄错吗.”
小童瘫坐到一把椅子上,她实在是无法相信小衣刚才所说.要说天下间她觉得最不可能发生的两件事,一件就是尉迟大人会背叛皇上,另一件就是皇上有一天会要尉迟大人的命.而现在这两件事,很可能就要一齐发生了.她吃力地捋了捋混乱的思维,想到一处不解,问道:“皇上怎么会一个月前就派你去濮州你是去办别的事,意外查出了谋反吗”小衣没有回答:“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具体的我不能再告诉你了.”
小童见小衣不肯再说也就不去刨根:“尉迟大人被关在哪了,天牢吗?”
小衣摇摇头道:“不是,是沁星殿,皇上可能要亲自审问吧.”
“押在寝殿”小童念上心头,小衣在一旁愤恨地说道:“陈芝婷,尚宗雪,尉迟芜,她们三个都是皇上当年的侍读啊!合谋造反,皇上该有多伤心!”
小童用力捏着椅子扶手,黯然道:“岂止是伤心,我现在就怕她一时失控,杀了尉迟大人.”
小衣奇怪小童会有这样的担心:“你以为她逃得了一死吗,皇上对她多么信任,她却要做个叛臣贼子,你应该为皇上看清了她的真面目高兴.”
见小衣根本看清事情的症结,小童气急不已:“高兴你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居然一直都没看出来!?”
被小童这么问道,小衣愣住了:“你要我看出什么来?”
小童按耐住心中焦急道:“皇上今年已经二十三华岁,还没有大婚,你以为是为什么!”说是木头,还真就是块大木头.
小衣从来不觉得皇上不肯大婚有什么不妥:“皇上不是说国事繁忙吗?”她不明白这和尉迟芜谋反有什么关联.
小童急得快哭出来了,脱口大叫道:“这样的鬼话你都信!啊呸呸,失言失言.尉迟大人也是二十三岁,也没有成亲,她又是为什么呢,你不会说是军务繁忙吧!”
小衣被小童这样引导着,再联想到以前没怎么注意的点点滴滴,渐渐想出了一个结论,但这怎么可能呢,她强笑着道:“你不会想说皇上不大婚是因为尉迟芜吧.”刚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荒唐可笑的很.
可是,眼前的小童却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