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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六] 清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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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陆清浊
“管窥蠡测……井底之蛙……”紫英,也便是现在的紫胤真人,此刻解了发冠,只着单衣,喃喃着。
执剑长老屋旁有棵古树,古到它的年纪已经没有人能推敲得出来。树干离地约五尺处有个树洞,不知道是早年遭虫蛀还是遭人破坏所致。总之它留下来了,在这棵略有侧弯的古树上,让人不悦。
“早已想过我已经历人世百态,不料仍是看不穿……那般凶狠的封印……”月色扑面而来,晃得他一头银发格外耀眼,其间遮去了什么。他只一人对着这棵长相狰狞的树,自语不停。
他这样心情低落不是没有原因的。三百年来第一次破例收徒,一收就是两个,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今天白日里,一个险些要了另一人的命。
他赶到时,陵越已经没了意识。胸前的衣料浸透了血,身体不住地抽搐,竭力排斥着胸腔里无名之火。一旁立着的百里屠苏瞳孔中已无了焦点,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吓得无法思考,还是被煞气禁锢得失了心神。为了免去无法预料的灾难,紫英果断击晕了他。怀内安静的少年的睡颜确实无法让人联想陵越的伤是拜他所赐,只是事实如此,即便不信也要信。
掌门与凝丹长老闻讯而来,凝丹长老掐了掐陵越的脉,见他还有救,连忙护住陵越的心脉,同后赶来的弟子一起送他去了凝丹台。
他就这样半蹲在原地,怀里靠着百里屠苏,定定地目送陵越被一干人簇拥着离开他的视野。心,怎么可能不痛。陵越和屠苏都是不世之才,品行皆优。最重要的是,他们是天墉城里紫英最珍视的人,他亲眼看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这份感情,早已浓烈如血。
“五内俱焚,重伤不醒”……即便凝丹长老没有说出这八个字,紫英自己心里也有分寸。屠苏身上的古老煞气若隐若现,一旦发作,心智全无;今日再配上那把焚寂,即便它没有邪火之力,陵越也是凶多吉少。
“主人……夜已深了……”混乱的思绪被这突至的呼唤声唤回。紫英侧头,见是初上天墉时在虞家遇到的古剑灵红玉。
“其他剑灵也已休息,你不必等我。”紫英摇摇头。
“现已丑时初了,您明早还有早课,早些歇息了才是。”红玉回道,“众剑灵皆未安寝,见您心绪烦杂,未敢前来搅扰。”
“……是我大意了,抱歉。”紫英被这话一惊,忙回过头,并不费力地在自己的屋门口看到几双眼睛,显然是剑灵们一个落着一个趴在门框边上。
“你们……”紫英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胡闹,怎还像小孩子似的脾气。”
“陵越公子之事愁来也无用,您若也因此而伤了身才是不明智。”
“……罢,你们先歇息吧。我去看看屠苏,片刻便回。”紫英似乎并不打算听劝,语气刻意生硬下来,也不理会一群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剑灵。
倒不必说他到底有多么不近人情。他只是怕一旦应了它们,自己更会控制不住即将倾泻而出的情感。于是天墉XXX年X月X日的丑时初,很多天墉弟子有幸目睹了钟灵毓秀的天墉城顶百年不遇的闹鬼事件——至于有些人说鬼的背影像紫胤真人,这是无稽之谈。
屠苏……依旧是那个姿势……也罢,痴儿,都是痴儿,骨髓里的体性一生不变。陵越素来待他不错,如今却害得自己的师兄凶多吉少,这孩子心里定然难过,加之生来又是拗脾气,只会跟自己过不去……是是非非因因果果,早在第一次见到屠苏的时候就多少有些眉目了。懂得血涂之阵定然不是凡类,整个灵谷又遭血屠,背地里隐藏的秘密必然不简单。若让这小小的少年一个人撑起全部的负担,未免太残忍。为今之计……自己不得不参与了。紫英轻叹,按原路折回。
……
“屠苏。”次日,强撑着一夜未眠的百里屠苏眼前开始有些恍惚,听到紫胤真人的声音后猛一激灵,身子就向旁倒去,却不好太过,忙伸手撑起身子,却发现整个小臂早已麻木,这一套动作僵硬不已。
紫英尽收眼底,却没有过多的话。
“陵越已无性命之忧,你也跪了一夜,回房休息吧。”
“性命无忧……那师兄他……”屠苏眼底闪过一阵兴奋之情,连忙追问,却不想被师尊打断:
“勿作他想。陵越尚未转醒,你亲去也于事无补。”紫英摇摇头,继续道:“掌门不欲加罪于你,只是今日以后,不得踏入晨剑坛半步。你可明白?”
屠苏也只得缄默,点点头。他刚欲起身,久跪的小腿经不起突然的牵动,不禁一阵痉挛,又以原来的姿势跪了回去。
“别动。”见屠苏又欲起身,紫英忍不住呵斥道。接着便亲自蹲下身子,助屠苏活动活动小腿,按摩手法娴熟到让人怀疑。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全然不顾被称为“小冰山”的屠苏露出的惊讶表情。
多少年前的琼华峰顶,他也背着长辈们,偷偷替为璇玑背黑锅的怀朔松松筋骨。以至于后来的云天河曾偷偷问他,是不是跟谁学过推拿手法,不过此类疑问全部被他瞪回去了。
紫英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师傅。好在自己的徒弟是陵越和屠苏。倘若换了别人,估计会被自己被旁人称之为“溺爱”的行为害得万劫不复吧。这也是他三百年没有收徒弟的原因——总是护着他人,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习惯。
“先回去歇息,不得去别处。明日我教你一套心法,权为压制你体内煞气出尽微薄之力。”紫英起身离去,飘忽间扔下这句话,人霎时不见了踪影。
“恭送师尊……”屠苏也是见惯了这情景,拱手送他离去。
沉寂了太久的昆仑之巅,又开始抹上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