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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往事之殇 ...

  •   清晨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屋顶,一声鞭响敲醒了整个沉睡的镜花宫。

      “臭丫头,给我起来!”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妈子两手在腰上一插,扬起她的千层下巴向正躺在床上睡大觉的凤荻示威。

      “你要干嘛——呜——”老妈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上了凤荻的嘴巴,把一颗丹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凤荻拼命地咳嗽,顿时睡意全无。

      “是你自己的‘七日化功散’!镜宫主叫我喂你吃的。”老妈子一脸得意。

      “什么?”凤荻大叫。完了完了,七日化功散是惊凤庄的密药,七天之内无法施展任何武功,否则——经脉俱断!

      “解药呢?”凤荻一手掐住了老妈子的脖子,“交出来!”

      “解药?我可没有。”老妈子皮笑肉不笑地任她掐着,突然一鞭扫向凤荻的手臂,凤荻躲闪不及被重重地扫倒在地。

      “你现在武功也没有,想要对付我?”老妈子脸上堆砌的肥肉中挤出一抹丑陋的笑,又是一鞭子打过去,“给我起来干活!”

      “起来就起来,凶什么凶!”凤荻小声咕哝,眼看老妈子又要补上一鞭,“别打别打,我怕了你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老妈子满意地把鞭子捆在腰上,“我姓花,大家都叫我花大娘。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你给我老实点,我的鞭子可不长眼睛!现在,跟我去劈柴!”

      半个月后柴房

      “死人,死人!都半个月了也不管我!我劈我劈我劈死你!”凤荻把柴火当作的发泄工具,一边劈柴一边骂,她已经劈柴劈了半个月了,还被第二次强行灌下“化功散”。虽然说丫头这个职位是她主动申请的,可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女的啊!怎么能一天到晚都做男人做的粗重活?

      “你不是不要见到我吗?”温柔如水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镜的雪白衣角从她脸上擦过,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

      “你气完没有?”凤荻没好气道,“小气鬼!”

      “没有。”镜对上她的眼睛,欣赏她生气的样子,双颊微红,娇媚上多了一份可爱。他摇了摇食指,孩子气地说,“你要给我道歉。”

      “才不!”凤荻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

      “你不想见他了吗?”镜习惯性地将头发别到耳后。

      “你……”凤荻一下子泄气了,“好,我的错,我道歉——对不起。”

      长久的沉默,落叶碎掉的声音也让人窒息。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对我说这句话。”镜突然开口,还坐到她身边,仰起头看天。

      “即使是有目的、不真实的也无所谓?”凤荻好奇地问。

      “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白清父子,甚至不惜赔上整个镜花宫吗?”镜漂亮的眼睛里有一丝落寂。

      凤荻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我是前任武林盟主和‘天火教’圣女水月的儿子。”镜用纤长的手指在地上写下了他的名字,“我一出生就是个瞎子,爹就给了我这个名字,希望我可以‘照’见这个世界。”

      “你看不见?”凤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被镜拦下了。

      “现在看得见了,不过还是不能很好地用,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他指了指自己的瞳仁。确实,镜的眼神会时不时涣散开来,“当我七岁的时候,父亲突然说要离开了天火殿回去处理一些家里的事情,不久就会回来,我和娘都没有任何怀疑地放他离开了,临行的时候,母亲还一再嘱咐,要早点回来。可是四年过去了,他都没有再回来过。刚开始,还有书信联系,寥寥几笔也可以让母亲欢笑。可是到了后来,差不多两年左右……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母亲和天火教里面长老的悉心关照,我的眼睛在这四年里也有所恢复,可以很模糊地看到一些东西了。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每次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然后独自走开的瘦弱背影,那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事物。她一个人去□□弹古筝,弹着那首长相思。我那么清晰地听见了母亲的思念,母亲的哀愁。有一次我甚至听见了母亲的啜泣声,那时才知道,母亲背着我总是悄悄地落泪。”

      “母亲越来越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摔盆摔碗,天火教的古董都遭了殃。素来喜欢收集古董的大长老被气白了头发,因为甚至不清的母亲把他收藏的瓷器摔了一半。知道没有父亲,母亲很难生活下去,我便萌生了寻找父亲的念头。于是,我和母亲悄悄逃离了‘天火教’,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中原。”

      “可是,等待着我们的却是父亲与武林第一山庄——金玉山庄的大小姐成亲,还当上了武林盟主的消息。”

      “母亲顿时失去了理智,立马前去金玉山庄寻找父亲。当时的情景,还清晰地烙印在我的心里——”镜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居然召集了当时府上的武林人士,称母亲是天火教的妖女,要求将她铲除。”

      “什么——”刚开口就被镜捂上了嘴。

      “听我说完。”镜放开了她,“然后,我们受到了那些所谓武林正派的追杀,一直逃到了悬崖边,那个时候,母亲仍然不肯相信,那个背信弃义的人是我的爹。”

      “直到——”镜白皙的手指爬上了他自己的颈项,“父亲就像这样,掐住了母亲的脖子。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爹的模样——狰狞,贪婪,无情!为了地位,为了他能从金玉山庄得到更多利益,他不惜杀了我和娘!我拉着娘,跳下了悬崖——我就算是死也不死在这样肮脏的人手里,也不要再看那张肮脏的面孔。”

      “权利与金钱,美色与地位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越了血缘和父子,超越了爱情。”凤荻说地很凄凉,似乎感同身受一般,“或许,在他们心中,亲情连一枚铜钱也不值……”

      “你只会说而已……你不明白的……因为你没有感受过……”镜埋着头,袖子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还没有说出口,她的话就被打断了。

      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漠然如冰的声音,站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红衣妙龄少女,“镜宫主,有人率军来袭!”

      “她们……她们不是碧野红渠两姐妹吗?”凤荻瞪大了眼睛,她们已经失踪了两年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她们是我的左右护法。”镜看着她脸上的不解,“也是我做的第一对傀儡娃娃。”

      妙龄少女的眼神涣散,没有焦距。说话木然如同机器一般,除了遵从命令,似乎什么也不会了。

      “这难道是……”

      “这就是‘失心蛊’,她们就是完完全全的‘蛊儡’,而武功厉害的蛊儡,就是帮助镜花宫打天下的最好的武器。他们不知道痛,不会死,也不会有思想。”镜异常平淡的声音,仿佛这样残酷剥夺别人自由的事情根本不是他做的。

      “为什么?”凤荻皱眉。

      “你没有资格问为什么。”镜云淡风轻地说,“你现在只是一个奴婢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前一刻凄惨的身世,现在都似乎虚假。

      “我说过,你没有资格问我,我也没有必要回答。”镜转身离开,修长雪白的背影如同凋落的罂粟花瓣,残忍而美丽,“还有,我告诉过你什么吗?我忘了。”

      凤荻的手渐渐握紧,关节泛白。她紧咬下唇,好像要把它咬出血来。

      “凤荻,其实你什么也不知道。”镜那悦耳却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在她的四周围绕,“镜花宫的任何人,都不需要别人同情。”

      “镜,你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凤荻愤怒地大吼,声音在树林里回荡。

      随意主宰他人的生死命运,经过他自己如此痛苦的经历,他都可以把这样残忍的事情强加在别人身上吗?体会过辛酸痛苦,却不懂得去体会他人的感受。

      他的恨已经深刻到成为他本身了吗?取代了镜原来的思想,一直思考着要报仇,连同无辜的人一起伤害的人,究竟是镜还是仇恨?

      只因为仇恨而活,被仇恨所支配,他有被称作“人”的资格吗?

      或许,他根本不应该存在,就像自己,注定一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空荡荡的树林,她的声音悠悠地回荡,却没有任何人回答。

      一片落叶飘过,时已至秋,就连那份同情,希望帮助他的渴望,也随之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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