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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色彩(1) ...

  •   当他踏上这个色彩斑斓的城市时,就已经注定了他会为这个城市的一些人,一些事蹉跎他的一生。也许,他习惯了流浪的日子,所以当他预感到他得留在这个城市时,他也预感到了不安。这种不安就像是一只幸运的逃出动物园的猴子正在为自己的命运庆幸时才发觉世界的陌生的无所适从。

      他拉着比自己小了整整十二岁的弟弟的手上了一辆由南向北的公交车。车上虽然可以免却外面烈日灼烧的煎熬,却更让他感到呼吸的困难,一堆堆的人拥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彼此努力的替身旁的人蒸发汗水,仿佛要把对方挤成干鱼片才会觉得成功的满足。

      弟弟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角,有几次都想问哥哥那个永远也没有答案的问题,但一看见哥哥远视窗外的眼神都令他欲言却止。只有远方,才是他要的答案。而哥哥也一直不曾解释,到底远方有多远。

      直到车子终于空泛了些许的时候,他才肯取下那个大大的背包,小心的放在脚边。这时,车下上来一个女孩。高挑削瘦的身材,飘逸扬飞的长发。她的手中握着一根盲棍,在那“滴滴”的点着,仿佛跳动的五线谱在那演奏。她停在了他的面前,两人相隔不过只尺。

      车子启动了,女孩没有站稳,摇晃了几下,终于还是撞向了他的怀里。

      他从遥望中回过神,早已经惊慌不已。心也由刚才的“静若处女”般的平静突然变得“动如脱兔”。她还来不及分辨自己撞上的是什么时,就已经断定他怀里的温度让她很是依恋。

      她微微的抬起头,大概是要为自己的冒犯而道歉吧!但他一个细微的动作却改变了她的初衷。

      他也倾斜着脸凝视她的容颜,仿佛是在欣赏自己笔下的画。她突然的笑靥让他错解而面泛红潮。

      “你好象很紧张?”她低微的语调柔雅清脆,却像刺痛了他身上的某一根敏感的神经而让他不由的一颤。

      “只是不太习惯!”他的回答也很小声。

      “不太习惯什么?”她似乎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倒追究起他那令人迷惑的回答。

      “不太习惯一个女人靠得这么近。”

      看来好奇心太强了也不总是可以找到满足的答案的。他的回答让她感到面红耳赤,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并顺手轻掠一下长发,仿佛想要借长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哦,对不起,我看不见。”她很快地镇定下来,仍然没忘向他道歉。

      不知道是由于她真诚的道歉的缘故,还是因为他责备自己的疏忽,竟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疾。他很快的从高傲乃至对他人可以熟视无睹的位置羞愧到恨不能从车门的缝隙中钻出去,要是他刚才被像野兽蜂拥挤上车里的人群压挤成沙丁鱼的话,他倒情愿呆在罐头里。

      所以,他不再开口,也许只有沉默才不会让他总觉得那么自以为是吧!

      虽然,在她的眼中,人们总是保持着对残疾人的一段距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伤残的人更容易受到伤害,而正常的人更容易受责备,所以人们宁愿保持距离,也不要给任何彼此伤害的机会。

      然而,他的冷漠,第一次让她耿耿于怀。她恨不能冲上前去质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但他还是理智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只是不明白,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可以使她如此反常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不经意的微低下头,一想起刚才撞入他怀里时的片刻温煦,她的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哥哥,这位姐姐好漂亮!”突然,一个兴奋的比发现新大陆还要惊奇的声音,伴随稚气未脱的语调打破了车上沉闷的气氛。

      他仿佛觉着刚才的人们那熟视无睹的目光转眼之间全都聚焦在他身上,然后又都贪婪的追寻弟弟所指的对象。

      “真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他替弟弟懂得冒失道歉,却不知从何说起,所有的词语都像在跟他捉迷藏,宛若口舌纠结在一起的人,语言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小弟弟,来,姐姐给你糖吃!”她说着伸手从小背包里拿糖,弟弟则抬头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他,大概是想征求他的同意吧!

      “安安,谢谢姐姐!”他对弟弟点了点头,微笑之余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车上的每一个人,心里不免涌起一阵凄凉的悲哀。

      “幸好,她看不见。”他在心底在为她庆幸,“否则,当她看清人类的丑陋之时,她就不会那么从容的笑。当然,如果她看得见,人们的表情就不会转变得那么快了。但假设她看得见,只有其他方面的残疾呢?例如手没了,或者脚有点病……”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不得遗憾这个世界,只有漂亮女人才能引起人们视觉的欲望,所以人们的视阈里容不得半点的不协调。

      她看得出很喜欢这个小弟弟,脸上平静的笑容纯净的让他羞愧不已。他痛恨那些世俗的卑劣的目光之时而自己的眼界也被融了进去。

      弟弟每回答她的一个问题都要回头望着哥哥,似乎是要征求哥哥的意见,又或者是怕自己会再次说错话。不过,他倒真愿意能天天这么说错话,如果可以挽回哥哥那灿烂的笑容的话。

      “木木姐!”他清晰的听见弟弟这么叫。一个特别而纯粹的名字。特别的让人找不出可以解释或者映衬它的字眼,纯粹的使人想不起世上还有其他的文字。

      她开始在脑海里不自觉的描绘他的现象:高瘦的个子,垂到脸颊的散而不乱的长发,忧郁的眼神……她印象中的流浪画家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前面的第一点在她撞上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证实了,而后面的几点则是她半构造的臆想,却也于真实相差无几。大概是她撞上他时曾不小心被他的乱发扫过眉头,或是声音也是眼神的一种表达形式吧!

      到站了,三人竟不约而同的下车。

      不同的是,二人向左,一人向右。

      他在转身之前曾有过一段短暂的迟疑,但那一刹那,就像被无情的一棍打闷在脑里。他懂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所以他拒绝依恋。当他转身隐去她渐远的身影时,鼻尖泛起一点酸楚。

      她听着他们朝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走去的声音,无法开口说再见。

      他带着弟弟,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似乎要走到落日的尽头。那里有黄昏日落的凄美,他习惯了这个方向。也许走不到尽头,但他是只想以脚步的速度来追赶落日的停留,哪怕只多一点点时间。

      太阳若隐若现,沉默的语言如人去灯灭的剧院孤单的被人遗忘在灯火阑珊的角落。

      他们走过一片繁华的草地,许多的小孩正围着一个大姐姐游戏。安安看到这种热闹的场景,心里早有些蠢蠢欲动。

      草地尽头与湖水相接,太阳也悄悄的从云层后闪出来,赶着来参与这一场没有结局的盛会。湖水顷刻间金光闪闪,好不壮观。

      他暂停了脚步,痴迷的望着,天水一色。他的追求遥不可及,是因为他以前不理解疯子老师所说的方向。

      “哥哥,木木姐在那里呢?”弟弟惊喜的发现唤醒了他。

      他迟疑半刻,沿着湖岸向她轻缓的走去。弟弟趁机加入到了孩子们的游戏中去了。看来,小孩子是始终也不适合离群索居的流浪的生活的。尽管弟弟情愿跟着他四处流浪,也不愿意杂爱温馨的家里游戏。

      他静静的伫立在她身旁,她的长发被从湖对面吹来的微风扰动,似乎像是那风故意要把她的长发吹散,可以让他不她看得更清楚。

      “木木!”他终于开口,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吧!莫名其妙的亲切与熟悉感,几乎使人产生错觉,仿佛很久以前他们就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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