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存在》天宫雁

7、完结

　　完结

　　分手的时候不要跟对方说“你是个好人，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当你无法回报相等的爱，怎样的歉意看起来都软弱无力。走了walkman，多了漂流瓶，永远停留在蹉跎状态中。以上是百合所有的总结式评语。我说，事情失控了。本来不是如此，这一定是剧本的问题。这出单纯的偶像剧，应该以两小无猜相识开始，一路相持走来，或许吵个无伤大雅的小架，但绝对不至分隔两地。百合说：“没有什么好怀疑的，这就是纯粹‘千草羽理式’的剧本。”并不是站在面前就一定可以传达，并不是露出笑容就一定表示快乐，并不只有皮肉之伤才会有疼痛的感觉。简单的跨出一步，专注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喂，我们交往看看吧。我知道你喜欢吃虾子，寿司，中国料理，喜欢听BAAD的音乐，喜欢篮球，有双不可爱的单眼皮，不爱讲话，嗜睡而且起床气还不小，穿二十七号的Air-Nike Jordan，用花王的洗发水……到目前为止你所有的生命中，我大概占两年的分量，并且这两年全部都是分镜头，剪接得还不怎么好。但是，不管怎么样，虽然，我们也许还没有真正的互相认识，可是，我们交往看看吧……”这些话，是只能在记忆之门内闭锁反复的。
　　已经翻过去的一页，是不能反悔的，就像流行过的BAAD再也不回来。
　　夏天转眼就到，我陪百合试婚纱，自己也试伴娘的衣裙。镜子里两个穿白纱的女人的身影看起来并不真实。画了淡妆的百合十分美丽，头发还未盘起来就有了新嫁娘的味道。小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被迫套一身白色礼服，头发也被整齐的梳到后面去，依旧面无表情，坐在原地玩游戏机。伴郎和伴娘本来原定为哥哥的死党樱木和他女朋友赤木小姐，可惜临时有比赛所以也只好推掉了。男方空缺的位置上填补为哥哥另外一个好友，姓大楠。两个人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吓了大家一跳。妈妈第一个冲上去，抱着哥哥左看右看：“对嘛！对嘛！这才是我儿子嘛！”见她似乎是有点想要哭，我赶紧拉着妈妈走到旁边的试衣间去。妈妈，他已经不再打架了，我们大家都得到幸福了……谁都不用再哭泣。
　　“岚？！”百合推开门探头进来，“不在？！羽理，你刚刚看到那小子了么？”
　　“嗯？……”我走出来，“不要着急，不可能走失，可能出去玩了，我过去看看。你快和哥哥到那边照相去。”
　　拉着裙子跑出大厅，探头处门口张望，岚就贴着墙壁蹲在外面，全神贯注的玩游戏机，固定好的头发有几撮调皮的划下来到脸上。我提着裙子悄然迈到他身边：“通关了没哪？”他受到不小的惊吓，差点把gameboy摔到地上，扭头看我，眉头皱皱的：“还没。”
　　“你妈妈跟叔叔都在里面等，怎么不进去？”
　　“等我拍结婚照么？”
　　“……”我蹲在他旁边，“你才小学五年级！怎么这么不可爱！”
　　这一次他甚至没搭话，眼睛盯着屏幕上跳跃的小人。过了五分钟，我的腿有点麻木，动了动身体，他在旁边突然轻声说：“死掉了。”我一愣：“干嘛说的这么恐怖，重新再来就有啦。”他撇撇嘴，站起来走回店里：“刚才只差两关就全通了，重新来就什么都没有，你连这种掌上机都没玩过么？”玩过，当然玩过，我还玩过你肯定没试过的真人游戏，就是那种就算不死也无法重新来过的，厉害吧！我扭头瞪他一眼：“懒得理你！”持续蹲在门口，有些行人投来注目礼，我尴尬的扯扯嘴角，后背酸痛，加上麻木的双脚，想要保持形象的站起来几乎不可能。正在慌忙注视地面，想着要不要真的用爬的姿势站起来时，视线内出现一双白色运动鞋的前端。顺着鞋子一路向上，先是松松垮垮的浅蓝色牛仔裤，两只有着形状性感的腕骨的手臂，其中一只手拿着可可，白色大T-恤，图案是BAAD摇滚乐团的黑白印花，脖子上喉结突出，尖下巴，不可爱的单眼皮……还没看到最上面，就由于太向后仰而砰的一声坐在地上，尾骨顿时刺痛。
　　“你怎么在这里？”对方先提问，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试衣服啊。嘶……痛……”
　　“喏。”他发出这种声音。我痛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到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来。
　　“谢……”拿出右手，握住，“啊！——”感觉好像荡秋千一样忽地一下被拽了起来，我被惊得大叫。
　　“还好吧？”他若无其事的喝可可。我皱起眉头抚着自己的腰：“不好……嘶……我屁股好痛……”话出口已经收不回来……千草羽理！你不知道节制吗？干嘛要对别人说你屁股痛？
　　“谁？谁屁股痛？”百合探头出来，看看我，又看看眼前的人，“你怎么会突然屁股痛？”
　　拜托你不要再重复了，百合……我脸上已有无数条效果线。在这关键时刻，哥哥也出来插一脚，抬头一望，还愣了一下，随后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流川啊！”
　　我抚着快要断掉的腰站在旁边听他们寒暄，百合暗中对我挤眼睛，捅手臂，我往旁边闪了又闪，当作没看见，挑高眉毛和她打哑谜：“你儿子刚才还说游戏无法重来呢，不要想怂恿我！”对方的眼神也不示弱：“你想嫁给一个豁口漂流瓶我也没所谓，不过以后我们快乐的三口之家没有你诉苦的地方哦！”再瞪回去：“南百合！”瞪回来：“千草羽理！”反击：“你想怎样？！”击回：“你这种拖泥带水的软弱个性就应该如此惩罚！”
　　“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哥哥发现身旁的两个女人无故愤怒的大眼瞪小眼，赶紧插话进来，带百合走了进去。我站在原地，嘿嘿傻笑两声：“你怎么会来逛街啊？”抬头看他，他还在喝可可，手指向旁边。转过头，婚纱店隔壁是音乐店，门口透明的玻璃上贴着很大一幅海报。BAAD最新专辑的宣传海报，新的服饰和发型，几个人都有了变化，角落注明了预售价格和最近演唱会预告时间。这个人啊，还是这么喜欢这个乐队，可是和刚出道的第一版怎可能相同？相同时间的不同地方，不同时间的相同地方，不管怎么说都是无法相通的。
　　“咳……嗯，婚礼那天你来么？”
　　“哪天？”
　　“下个礼拜六。啊……不对不对，那天你好像有比赛。”掐着指头摇头晃脑的说，“那前一天哥哥还有一个单身聚会你要不要来？啊，也不对，之前那天有记者会。那，你就哪个都不能来了。没关系，比赛下午两点就结束了，不如你之后赶过来好了，仪式之后我们还有party哦。你在那之后还有记者会么？你们经理人上次电视上说不会有额外……”掰完手指抬起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到底要不要来啊？”
　　“呃……不晓得可不可以赶过来。完全结束要等到四点钟。”
　　“四点？！……中饭呢？不吃哦？”
　　“那附近没有卖咖喱虾……”
　　“你怎么这么笨啊！”摆出水壶姿势数落，“没有咖喱虾就不吃东西，那花王会社倒闭了你再也不洗澡喽？”
　　“白痴啊，咖喱虾买过来等两个小时早就硬掉了。”
　　“你才白痴，我都给过你饭盒啦，那个都可以保温的！”
　　“你很笨哎，就跟你说不能拿饭盒到处乱跑。”
　　“可是我婚礼球场两边跑很累哎！”
　　“我打球也跑很多圈啊。”
　　“……那好吧。”
　　“你说的。”
　　“……”
　　“……”
　　“我……我没说！”
　　“你刚说了。”
　　“我说错了！”
　　“说了。”
　　“没有……”
　　“说了。”
　　“没！”
　　……

　　“那小子好像又长高了点。”百合说，低头审视百合花瓣。最后决定买两束。
　　“哪小子？”我贴近一旁的三色堇，用手指拈它的茎。
　　“就是那个流川枫啊，上次碰过面的那个。”
　　“嗯？”我递给老板包起来，“怎么这么说？你以前见过他么？”
　　“见过啊。”她等我把零钱装起来，两个人并肩走出店面，“很久之前有次球赛嘛，我哥还把他眼睛踢到肿起来，我跟你说过了吧？故意伤人，事后还给人家送药。男人哦……”
　　“等一下……”我拉住她，“你说的那个流川，就是那个流川吗？”
　　“对啊。当时人家都被踢伤了，茉莉还在旁边狠命的叫‘超酷超帅超可爱’呢。哈哈哈……”
　　“那个流川，也是这个流川吗？”
　　“……你在嘀咕什么？”
　　“哦。没有。”我们回到大路，钻上车。我把花放在后座，发动车子，心里隐约不安。一个个复数归位了，自始至终只有这样一位，但是错过的形成了坑洞，再也不能愈合。BAAD的黄金时代不会再来，想要在沙滩上弥补逝去的脚印终将失败。百合系好安全带，把自己的花也放在后座，突然惊叫：“我刚发现……你怎么买三色堇？这是扫墓应该买的花吗？真是……”我回神：“我爸爸他很喜欢三色堇啊。去看望人家当然要买人家喜欢的花，其实，……我是比较想拿炒面和洋葱卷给他啦……”“你背包里的虾不是给他的吗？”“怎可能……那是我自己做来吃的，好久没做，要练习一下才行哪。对了……礼服改好了么？昨天我哥还问……”
　　忘记吧。世界上最讨厌的感觉就是后悔，因为明知道那都是些无法弥补的事。百合说：“不要难过。如果失败的是一些你不能操控的事，就没必要后悔。”但梦中的茉莉却大声责难我：“是不能操控，还是不去操控呢。羽理，你总是不停的错过错过再错过……”长大后，我也变成了那些匆忙行走的人中的一员，小时候的执着多数淡漠了。对这个人的坚持一直存在，只是由于特殊的感觉吧，茉莉。是在最快乐的时间见到他，还是他带来了快乐，我一直不懂。但你一定明白。当你和你的守护神在一起时是怎样的？找到恰当的位置么？
　　“就在这里。”百合指了个位子，我刚回神，猛踩了刹车，两个人都向前倾，“搞什么？”
　　“对不起。你说停哪里？”我插进她指定的停车位。夏日公休，扫墓的人很多。我们拿着花穿越在一个个墓碑当中。近日婚期，百合说什么也要看看茉莉，刚好爸爸的忌日也到了，于是两个人一起约来。一路上七嘴八舌，到了这里却说不出话。父亲和茉莉两个人的碑很近，从前排的过道一直走，第十二行，第九个是父亲。碑文只有名字和年限，没有墓志铭。我低头翻弄着三色堇，整理花带。旁边的百合一把揪住我：“那是谁啊？”
　　“什么？谁？”
　　“站在伯父墓前面的……那是伯父的没错吧？”
　　“一、二、三……十二；一、二、三……九……没错。”我拉着百合往旁边闪了闪，缓慢走进，我差点惊叫，“羽理老师！”心跳紊乱，我握紧百合的手。她皱眉：“谁？你认识么？”
　　“不，不认识……”
　　“怎么可能？你会平白无故跑到人家墓碑前面哭丧吗？去问清楚。”
　　“不要！”我死命拉住她，“不要，百合！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等一下她就会走了。拜托……”她斜眼看我：“说清楚吧，这是什么回事？”不是怎么回事，是“为什么是这么回事”。羽理老师站在那里稍微驼背，头发好好的盘着，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爸爸，她一点都没有改变。可她一定非常难过和后悔，因为站在你的墓前，她仍然无法传达消息给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羽理老师，你和爸爸，你们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放弃了？爸爸用你的姓氏来命名我，你知道么？每天，他都会叫着“羽理，羽理，起床了！”“羽理，很好吃吧？”“羽理，没事吧？痛不痛？以后不要跑那么快。”“羽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炒面来哦！”“羽理，今天和谁在一起玩呢？高兴么？”所以，老师，你会高兴吧？你错过的那些时候，是我代替着你。
　　穿着灰色连衣裙的羽理老师把花放到墓碑前，犹豫了一会，走掉了。我松了一口气，身旁的百合很是不满。
　　走到父亲的墓前，干净的石阶上有几样东西，三色堇、炒面和洋葱卷。百合抽一口冷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摇头：“大概是爸爸的老朋友吧。”她不以为然，但也不再追问。
　　我把自己的三色堇放下，双手合十：爸爸，是我，我是羽理。我已经长大了。每个人都很幸福，哥哥、妈妈和我。旁边这位是哥哥所爱的人。羽理老师拿来了你最爱吃的洋葱卷，每个人都挂念着你，所以，不会寂寞的。我的名字，是你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我会继续代替你记忆这一切。人有时会害怕身后的痕迹消失无踪，所以想尽办法留下证据。放心吧，我是最好的证据。我知道你，爸爸。只有我知道。这个会给另外两个人带来伤害的证据，我会好好保存。工藤曾经问来，羽理老师的儿子嘴角也有一块缝合的疤痕，跟茉莉的描述吻合。但不管这个巧合是不是真的，都不会公诸于世。我们不能给岚过多的回忆，这样他会变得没有未来。他只是即将有个新父亲的平常小孩而已。我们将来都会幸福的。
　　很难说谁才是失落的那一个，所有人都忙碌的寻找正确的对方，这一个不对就掉头跑走找下一个。我不想像羽理老师那样对着墓碑哭泣。爸爸，我要继续跑了。
　　回程，我陪百合去试改好的衣服，顺便又试了自己的一身。
　　“羡慕我这一套吧。”百合仰高下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羡慕，就赶紧加油吧。”
　　“从明天开始我就会马不停蹄，满世界的寻找！放心吧！”
　　“啧，还说什么‘满世界的’，口气真是不小。”
　　“没错，我会恢复元气！跑遍全世界寻找可以陪我穿这套衣服的人！”
　　“你啊，真是一点也没变。”她把面纱放下来，得意的笑，“和十年前一点也没变。”
　　“啊？真的么？谢谢！”我傻笑两声，“都是工藤教我用的护肤品啦，用过之后真的超……”
　　“我是说你的大脑。还是那么简单。做事总也抓不到重点！”
　　“……”不甘心的绞手指，“我哪里有……”其实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没大脑。
　　“还说什么‘全世界’。这几年做记者你难道没跑够全世界么？跑到美国那么远，最后带回来一个手机号码的是谁啊？够丢脸吧！”她把新娘捧花拿在手里比量着，“不要再继续跑了。对方根本就在你身边。”
　　我怒瞪双眼，胸口闷疼：“南百合！”
　　“干嘛？”不以为然的斜视。我还是不适合装强悍，肩膀垮下来，叹口气：“没什么。祝你幸福。”

　　“你愿意嫁水户洋平作为你的丈夫吗，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
　　百合是强忍住笑说“我愿意”的，因为她的面纱总是擦到脖子，我在旁边捏了一把冷汗。小岚照样没表情的坐在旁边，就差没四脚朝天得睡过去。牧师说“礼成”的声音还吓了他一跳。我同样也被吓到，因为当时正走神，想着做出的虾子会不会放太久油到了。紧接着就看妈妈向我招手说要照相。每个人的喜气洋洋的，只有我心不在焉。百合的笑容定在脸上，十分美丽，我跟在后面简直羡慕的要死。作这种决定并不那么简单，我总是在旁观，迈不出第一步。
　　我贫穷，疾病，失意的时候，到底谁在我身边？
　　……
　　“别再哭啊！难看死了！”
　　……
　　“白痴！我在跟你讲话！”
　　……
　　“白痴……你叫我干嘛？”
　　……
　　“白痴……”
　　……
　　“你白痴啊，那没芥末怎么吃？”
　　……
　　“呆子千草！你真是大白痴！”
　　……
　　“漂流瓶……”我猛地一震，感觉到谁的手放在我肩膀上，回身，“哥哥。”
　　“不要发呆，过来这边，百合要丢捧花了。”他拍拍我的脑袋，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哥哥……”
　　“嗯？”转过头，望着我。
　　“你今天很帅哦！”我说，突然有一点想哭，“不对……你过去也很帅，我一直忘了说。”
　　“笨蛋。”他搂着我的肩膀过去。百合，你也一直都很漂亮。原来……我有这么多话一直都忘记说。我记得我跟爸爸嚷“我要妈妈！我要我的卡西卡小姐！……我不要你！……”，那之后他就依言离开了。从那天开始，我总是小心谨慎的选择要说的话，专心到以至于总是忘记在讲话同时选择适当的表情。到底有多少话和表情在适当的时候错过了，连自己也数不清。我想出很多不用说话的肢体语言，可是当我把右手举起抵在额头上时，真的有人知道我烦恼么；紧紧的注视着谁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时，对方真的知道我爱他么；在远处摆出最美好的微笑，真的会有人知道我很想哭么？……
　　……
　　“不要用笑的表情哭！丑死了！”
　　……
　　“接好喽！千草。站在那里不要动，祈祷奇迹哟！”百合转了过去。
　　“等一下！”我大叫。众人皆转头向我。
　　“怎么？”
　　“你……你要扔准一点啊！”
　　“放心！”又转了过去。
　　“再等等！”又叫，众人又看我。
　　“到底怎样啊？”
　　“又不是巡航母舰，万一不准呢？”
　　“不管，我要扔。”再转回。
　　“百合！”我挤出队伍到她旁边，她错愕，“站那么远等它飞过来，那才叫没大脑……不管了！我要结婚！……”她回神来时，捧花已经被我抢走了。我拉起包包就往外跑，听到哥哥咳嗽了一声喷笑出来。闲言碎语紧跟其后：“什么嘛！”“你看到了没啊？捧花被一个奇怪的女人给抢走了！”“服了……这也可以啊……”
　　衣服来不及换，跑到路边截到计程车就钻进去。耳边一直不停的响着“呆子千草！你真是大白痴！”。

　　停在体育馆门口，人潮汹涌，看得出来刚刚散场，照明和镜头四处漂浮。我穿着伴娘的礼服不敢下车。拿着捧花和包包从后门绕，穿过两个小练习场地和队员更衣室。前面一个狭长走廊外是无数闪光灯，我提着裙子悄然无声的向前探路，肩膀突然被拍，我抽一口气，跳起来：“谁！”
　　“白痴啊……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单眼皮一瞪，头上还披着毛巾，刚洗澡过。
　　“都在前面采访，谁晓得你在这边啊。”摆摆手，跟着他走进休息室。
　　“这是什么？”
　　我关好门，提着裙子：“伴娘的纱裙，没见过啊？”
　　“没在体育馆里见过。”他坐在窗台上，继续擦头发。
　　“都是为了这个！”我得意地把捧花秀给他看，“我冲破层层包围抢过来的。想听听精彩的过程么？”
　　眨眨眼睛，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没兴趣，我要咖喱虾。”
　　“喏。”我失望的垮下肩膀，把虾子递给他，“不会很油，我还有买矿泉水，没有可可卖，给。”
　　他理所当然的接过去，我坐在一旁，本想滔滔不绝的说话，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说点什么，像以前一样。可是，冷冻人，我以前从来没问过你是否真的“没兴趣”。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源源不断地讲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正确的话错过了时间，成了无数个回忆，还会有未来么？我只是喜欢这种感觉，你在那里安静的做事，我在旁边制造噪音，我只不过习惯了。我一直忽略你的想法，因为不想给你空隙说一句：“我不想听。”可是，你不想听吧？我的约定，全都做到了，可是魔法并未生效。这些单向的约定啊，竟然这么易碎。呆子千草，我真是白痴。
　　“喂。”窗台上的声音说。
　　“啊？”我抬头。
　　“……”眼神里有一丝疑惑，犹豫一下开口，“你……不是要讲那花的事？”
　　“你想听么？”我讨好兮兮的凑过去。
　　“……”反而不说话，更加疑惑的看着我。
　　“干嘛这么看着我……？单眼皮瞪人很恐怖哎！”
　　“你会这么问，真少见。”
　　“你想听么？”追问。
　　“……靠近一点我告诉你。”勾勾指头。
　　自动跑过去，靠在窗台旁边。
　　“再近一点。”又勾手指。
　　再靠近。
　　他把筷子咬在嘴里，腾出一只手来，在我面前比划一下，然后狠狠地弹我的脑袋。我抱着额头后退几步：“讨厌！很痛哎！”对方继续吃饭，罕见的勾起一边嘴角：“竟然可以白痴成这样……”
　　“你说谁白痴啊？”
　　“你。”
　　“不是！”
　　耸肩。
　　“……其实……我有话要跟你讲。”
　　“嗯，很好吃。”盒子空了，他跳下床台。
　　“我说我有话要跟你讲！”
　　“要我再弹你？”
　　“弹我干嘛？”跳后一步捂住脑袋。
　　“你脑袋坏掉。”
　　“你脑袋才坏掉！干嘛这么讲我！？”
　　“你刚问我想不想听。”
　　“那你想不想听？”
　　“白痴……”绕过我拿矿泉水。
　　“想不想啊？”
　　“回答你有好处么？”
　　“有！回答过，我就有非常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到底想不想？”
　　“……”狐疑的目光扫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点了点头。我在心中给他一拳：你才白痴！就不会用嘴说啊！？不过最终还是屈服了，点头就点头吧：“其实，你觉不觉得应该……”交往看看……
　　“应该？”皱眉。
　　“我们应该……”交往看看……交往看看……
　　“我们应该？”正面逼近。
　　“我们两个应该……”交往看看……交往看看……交往看看……
　　“我们两个应该？”斜眼看我。
　　“我们两个应该一起……”交往看看……交往看看……交往看看……交往看看……
　　“我们两个应该一起？”喝矿泉水，还是斜眼。
　　“手拉手聊个天。”
　　“噗——”的全喷出来。身后的门同时被打开，闪光灯和蜂拥而至的疑问涌来：“手拉手聊个天？”“为什么在这个屋子里会有衣着古怪的女人？”“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想要手拉手聊个天呢？本台记者会为您作出更详细的报道……”
　　我呆若木鸡，身旁的人第一时间也是同一反应，下一秒钟已经拉起我跑出后门，顺便反锁。拐了几个晚，躲在楼梯间，我俯身粗喘：“手拉手跑个步也可以……”他嘴角之间的距离逐渐增大：“白痴！”我挑衅的仰眉：“你有蛀牙啊？笑都这么费力！”额头中计被狠弹了一下，“又耍暗招……你说谁白痴啊！”“就是你啊！”“堂堂正正打一架吧，不要用暗招！”“谁要跟白痴打架！”
　　脚步声。
　　杂乱的脚步声。
　　铺天盖地的脚步声。
　　“追来了。”
　　“白痴，跑啦！”拉住我继续跑。
　　……
　　“……跑慢一点会死啊？”
　　“你腿短要怪谁？”
　　“我当年被选为富丘第一美腿哪！”
　　“白痴……”
　　“说谁白痴！”
　　“说很多遍了，你！”
　　“流川枫！”
　　“……？”
　　“等我可以停下来的时候……我……”
　　“……？”
　　“我……”
　　“……”
　　……

　　第二年夏天，BAAD终于又重新走红，大街小巷都贴着新专辑《Endless Chain》的海报。

　　Endless Chain

　　毫无疑问我只爱你
　　虽然好像没有承诺
　　迷失和困惑
　　四处碰壁
　　因为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现在你开始在迷惑的爱中融化
　　注视着模糊不清的明天
　　每天的时光稍纵即逝
　　我们不孤独

　　我们将一起踏上无尽的征途
　　I Belive In Our Endless Chain

　　生命不能永恒
　　也许什么都不会改变
　　两个人的脚印不愿分开
　　我要紧拥着你

　　我们将一起踏上无尽的征途
　　I Believe In Our Endless Chain

　　Q15：这次……
　　A15：这次是真的完结了，相信我……

　　Q16：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么？
　　A16：请回复此贴？

　　Q17：没有其他的话说么？
　　A17：关闭此窗口。

　　小羊：多谢看到最后。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