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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四:明珠遗恨(下2,万千) ...

  •   ◇◇◆◇◇

      人说星河蓝图上,代表每一个人不同的命运,有时,他亦怀疑自己是否是那颗最多灾厄的星宿,憾事围绕在他周遭,不曾断过。

      稀微月色清浅地落洒下来,大地如罩上一片淡白的冻霜。万古长空栖卧在桃花树下,手中擎着酒,一口接着一口,望着纷飞的桃花瓣随天边闪闪星空而落,有些出神。

      「万古长空。」远方一阵招呼,唤醒正在树下的人影。

      「燕啼红。」长空看了眼前的青年一眼,又浮了一大白,擦擦酒嘴边渍,指指身边:「坐吧!」

      往日,就算自己是叛民之后,燕啼红对己向来都十分友善,或者说,大部分的族民生性并不坏,只是恪守族规,而燕啼红,就是那常常游走在族规之外的一名。直到自己回归日盲族,消除了身份的隔阂,两人自然而然多常相谈,偶尔切磋剑艺,亦敌、也亦友。

      「怎么不在太阳之子身边?」燕啼红掀了身旁一坛酒,拨开覆在上面的桃花瓣,「咚」地撬开,剎时酒香四逸,一口倒饮。

      今日之事,他已听说。他知道明珠求瑕过去是长空最好的朋友,两人更曾有过命之交,就算桃花憾事发生,也不可能一剑就了断心结,何况,对方又是自愿死在其剑下?

      「他不在,所以我又饮酒了。」这句话,带着犯罪后的侥幸。

      「你也知道他不喜欢你饮酒。」

      「不提这了,有什么事情?」

      「陪你喝酒,不行吗?」

      「如果是想安慰我,那不必了。」长空带醉地打了一个酒嗝,可见已喝了不少:「身为叛民之后,与我过去受的歧视相比,这还不算什么。」

      「你从来不需看轻自己。」知道长空那些话分明在欺骗自己,燕啼红却没有道破,饮了一大口,说得真诚:「你的能力,一直是日盲族最强的传说。」

      「哈,那又如何?」长空扬了扬剑眉,喝干了手中残酒,冷笑道:「拥有刀剑之艺,依然救不了想救的人、唤不回想唤的人,到最后,一无所有,这样的人,你也欣羡?」

      燕啼红一怔,一时哑口无言,沉了半晌,方道:「吾并非这个意思,就像吾也曾经也放不下父母之亡,消沉许久。许多事情,你越是在乎,越会放不下,只是蚕食自己的时间,何必呢?」

      「我就是放不下、我就是在乎!」长空突然有些激动,看着手中新开的那坛酒,那酒色被月光浸润着,却是沧桑浑浊。他的声音,抑郁而嘶哑:「这酒,早已无味。喝它,也只是想让自己醉罢了……如果一切能轻易放下,今日又何必买醉?」

      「你知道吗?每一次,我饮酒,总不知酒味,只想麻痹自己,却掩不了事实。桃花、苏苓、明珠求瑕,他们都是在我眼前死去,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的生命中消失,救不了、挽回不了,那种痛,那种心碎,你明白吗?我总是不明白,为何他们都要离我而去?是我欠了上天什么?还是我欠了他们什么?连一丝都不愿留下、不愿留下……我真恨我自己还活着,罪恶的活着!」借着酒力,长空痛苦地一连串说着,长久压抑在心口的苦闷,瞬间自肝肠肺腑倾泄了出来,又是举酒呼噜呼噜地疯狂豪饮,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别再喝了,长空!」燕啼红抬臂奋力一挡,残酒喷溅了出来,止住他的动作,叹道:「再喝,你只会醉得更沉,借酒消愁已经伤身,何必再添伤心?」

      「除了喝酒,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燕啼红看不下去,与其让这人继续用记忆刺痛自己,不如让他一次痛个清醒:「难道你要懵醉一生吗?你可知晓,武林传言,杀害苏苓的凶手已经确定了,杀人者就是不见荷,她是圣女和方城子的后代,受长心女帝的影响,为她效劳!」

      「你……你说什么!」倏地,长空浑身狂颤地站了起来,手中酒瓮瞬间落地,「喀擦」清脆的碎了一地。浓烈的酒香顷刻散满了土壤,浸染遍地桃花……

      「你冷静,长空。」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作弄我?」一下子,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彷若倒悬,长空将手垂在膝盖上,背脊抽搐起伏,全身好似失去了气力。

      「为什么、为什么……」他痛苦低喃,不断反问。月华洒落在那孤单的身影上,显得益发寂寞。

      是的,他深爱着桃花。就算桃花嫁予非人,就算她的后代杀了苏苓,他非报仇不可,但是,那是日盲族圣女唯一的血脉,还流着桃花一半的血缘,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怎么可能……

      彷佛整个世界都在和他作对,当他解了一个结,上天又给他另个相反的结,丝丝相缠,越缠越乱。他想选择死亡,太阳之子不准他死;他想报仇了事,结果对方是挚友、对方是挚爱的后代,一切的一切,全盘迫他把愤恨与痛苦往腹里吞,不能让自己的意志作主……

      燕啼红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
      月无长圆,意忿难平,自古以来,这种感慨何曾少过?

      人活着,就是有身不由己的无奈,如果无法选择,就只有强迫自己接受,否则又能如何?

      过了一阵,长空很快地平静下来。过去低贱的身份已让他练就异于常人的忍耐,因为他知道,最低贱的叛民,没有资格争取与常人同样的拥有,所以,才更珍惜身边的一切……

      失去的,已经追不回;拥有的少,让他更想死命保护这仅存的一切。但也许,他连想做个平凡的江湖人、简单过着平静满足的日子也成奢侈,生命只剩苍白。

      「我们不是天,无法改变这一切。日盲族的宿疾不也是盼了千年才得到奇迹?也许世上有更多事情连获得救赎的机会都没有。」燕啼红有些呆晌,叹吁道:「说些别的吧!现在日盲族的势力比以前增大许多,有机会,到往夜殿的东方走个三十里,前几日我发现那里有一座荒废的古剎宝地,环境清幽,也许你偶尔可以到那里看看,心情容易平静。」

      「这些,还不是用许多的牺牲所换来的?」长空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也许又想起了那片墓地和那人:「为了获得光明,便要兴起征战,牺牲族人。」

      燕啼红沉默,想起前些日子也失去了许多朋友,方道:「为了光明,这都是日盲族所愿意的。生存便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过去我们受到日族的欺压不是更甚?至少现在能听令太阳之子的安排,免于受难……」

      长空默默垂头聆听,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对了,这段日子待在太阳之子身边感觉如何?」燕啼红问着,跟着倚树坐下。对于日盲族民来说,长空的位置,是能力的证明,更是项殊荣,因为他守护的,是带来光明的太阳之子。

      「太阳之子……」沉了情绪,长空摇了摇头:「你想知道什么?」

      「只是问问。你也知道,他是吾族的骄傲,为我们带来千年不得的光明。全族上下,无人对他不敬。」

      长空撇过了头,半晌,方道:「他的命令,常是种负担。」

      此话着实令人难以反驳。燕啼红顿了下,只得道:「但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日盲族。」

      他知晓,就如长空对上明珠求瑕一事,今日无论谁被天剑选派而上,日盲族注定与长心女帝为敌,毫无他解。

      长空阖上了眼:「吾明白。而且,还欠了他一条命。」所以,他无法逃避。

      「他对你,总是特别的。」燕啼红有些羡慕地看向长空身旁那口创世,剑者,对一口好剑知觉总是特别犀利:「就如这口剑,是他特别为你取来的。前阵子,为了救你,连阴月祭也顾不得,从没休息过。」

      燕啼红越提,反让万古长空感到越大的沉重,只能沉默。

      他人眼中的欣羡,对他来说,却是不可摆脱的枷锁,正如额外的赐予对他来说并不需要。

      对于这人,或许是怀着又敬又复杂的心情。诚如桃花一事、明珠求瑕一事、又如他曾怀疑那些牺牲的必要,每一件皆与太阳之子脱不了干系。

      但他明白对于这人,必是绝对的崇敬忠诚,连自己也不曾犹豫。

      朗月下,燕啼红凝视那口散发清辉的创世,眸里闪着光彩,突然兴致一起,干了最后一口酒,抽出身后的配剑:「来吧!我们很久没比试了,来切磋一下如何?」

      在他心中,长空的夜族刀剑传说,一直是学习与打败的对象。

      「好,」闻言,长空一跃而起,「我正需要一个痛快,来吧!」

      不过片会儿,桃花树下,两道人影如鹰乘星空,剑锋啸啸,浩洒清辉。

      双雄过招,剑意在手,无不精彩。

      燕啼红越战越有兴致,本带保留的实力,不知觉多使上了几分力。双剑一个错落,擦出耀眼火花,顺势跺地一弹,一招「燕红泣血」顺势待发,剎那剑光如燕翅舒卷,红光映天,杀招藏蛰于下;长空抬眼见招,划地横剑,冰华奕奕隐生,如水银泻地,攻势蓄发!

      孰料,就在双剑即将再度交击之刻,赫闻远方剑啸龙吟,电光石火间,紫光霞染,异来的阻力隔断双招,骤然一记金属碰响,万古长空与燕啼红定眼一看,竟是天藐剑横挡其中!

      万古长空两人一愣,未料太阳之子突然出现,躬身道:「太阳之子!」

      「燕啼红,你的右腕三吋之处偏了一分力,力有未逮。」千叶传奇负剑于后,转身对长空看了一眼:「长空,随我来。」

      燕啼红目送太阳之子两人的身影离去,突来之异,心头犹在鼓荡。

      ◇◇◆◇◇

      日盲族因祭祀影响,山间往往种满了各种桃花,桃花色瓣随时令而异。每逢夜晚,族民在月夜欣赏簌簌落下的桃花旋舞,亦是一种闲逸。

      花是如雨的,气氛却是凝滞的。尤其与素还真一会后,千叶传奇心上并不快活。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其间,过了片晌,千叶传奇方突然转身,打破静默:「杀了明珠求瑕,心里不痛快?」目光一瞟,这人委身随带的酒有些碍眼。

      「不是。」长空答得有些木然,现在的他,过往的一切几乎已被斩绝殆尽,再论该不该,又有何意义?

      千叶传奇抬眼望着他,或本该训斥,半晌,却仅道:「口是心非。」

      长空默然,只听千叶传奇命道:「到前方的树前坐下,我为你上药。」

      不待长空反应,千叶已转身而过。

      放下日轮,千叶传奇自怀中探出了一瓶瓷罐,亲自将那腕袖拉开,只见一条条细密的暗红伤口触入眼帘,果如自己所料未曾上药,不禁心中沉了下。

      这场战,他是旁观者,理不清。

      自战后一直不愿上药,这伤,长空当是承受的心甘情愿。
      而那场雨中战斗的那份温度,自己却是握不得。
      明知明珠求瑕不是欠了一命,是不?有何原因,长空要留情?
      长空的一些习惯他抓的到,唯独那心,抓不到。

      恍恍然地,他仰视了他一眼,一股自傲和淡抑的矛盾横塞着胸间,擅长言辞的他,竟也感到丝丝别扭。

      「今日,你还是犹豫了。」透着月光,他边上着药,边道:「甚至你的剑,只有七成功。」

      那语气很淡,让长空无法猜测他的情绪,他印象中的太阳之子,也总是这般冷冷淡淡的神情。他没多想,只道:「我只是犹豫,最后还是会下手。」

      突然,伤药碰着了伤口,一阵刺激感袭上,又痛又麻,长空反射地稍震了一下,马上被千叶按得又稳又牢。

      「犹豫便是犹豫,没必要找理由。」他抬首看了一眼。

      「太阳之子……」

      「我说过,绝不能容许失败。今日你虽胜,但还是让吾失望了。你有这次好运,但下次呢?」千叶毫不掩饰那份不悦,又兀自垂头上药,但后头那句「为吾爱惜自己」却收了住。

      许多事情,他便是要把事情分析明白,却不想把心情说明白。正如他向来不屑解释,而长空也不想知道。

      没有交集、没有问候,总是这般生闷……

      长空早已习惯千叶这般坦率,仅看着他为他认真上药,没多说什么。

      隐隐约约,心口游弋的兵刃又晃动了起来,对着他。

      尽管那上药的动作是仔细而轻柔的,但可惜无论那伤口敷上怎样的好药,他知道,太阳之子永远不是能抚平伤口的那人。

      已被死锁的心牢,无法再负载更多的承担与失去,一旦伤透了,谁来都是如此。

      上好了药,他还是不忘一声道谢:「多谢太阳之子。」

      「我说过,你毋须说谢,等你有资格时再来向我说谢还不迟。」千叶传奇扭好了瓷罐,放在他手上:「记住,你还有第二轮的天剑之争,将伤养好。」

      长空安静地收下,却见千叶反常地握起自己带来的那坛酒,实时一手按了过去。

      蓦然一阵触碰,荡了一个机灵,似冰火交迭,长空不禁收了手,凝注间,两人眼波相望,各自心事。

      「连你也想管我吗?」千叶传奇眉峰微蹙,说道。

      「不,这坛酒过于辛辣。」

      「那我偏要喝,你要阻挡?」一扬睫,如一道鞭落在他脸颊上。

      长空摇了头:「那我陪你喝。」

      得逞了,千叶却也没多欣喜,他向来不喜长空喝酒,今夜,倒是自己带头犯规。

      ——那么,真要喝?
      那就喝吧!

      酒,他是没尝试过的,但他也想知道,为何有许多的人能够借酒消愁?尤其眼前这嗜酒的人。

      一阵酒气入喉,初碰酒味的千叶差点要被那呛辣的滋味给镇住,暗暗调息了内息片刻,又逼着自己将它喝了下去。

      一个过猛,他被呛了住,火辣的滋味如要灼烧成片,咳了几声,长空上前凑近,轻拍他的背,却被千叶狠狠推开,一次、两次,蓄意赌气够了,才终于让他抚拍着,缓下。

      已经说辛辣了,偏是要硬喝,何必倔强?长空想着。

      ——还要喝吗?
      要,我做事情,只失败一次!

      ——这样喝,会伤身。
      不用你管。

      长空默然,只能一边饮着,一边顾着。呛过一次,彷佛千叶已拿捏好那准度,看他坐在那,有条不紊地一口啜饮,眉心紧蹙,想也知他并不享受那苦涩的滋味,但就要强装。

      对于初次饮酒的人来说,太阳之子的表现算是很好了,但是他看得出来,太阳之子是为饮而饮,不若自己,借酒麻醉。

      他淡淡地看着他,明明他看似不曾了解过愁,为什么想醉?
      照他那种喝法,喝酒是受罪。

      酒气芬芳,转绕成了冷冽的清氛。
      片晌,那凝肃的神情铸成一种特别的神韵,好看的红晕正沁在象牙白色的肌肤中,薄唇紧抿,好似有不可触及的抑郁情愫,在剔透的朗月照拂下,那略些稚嫩的脸庞却有种细致、令人不可仰视的俨然光采,灵动中有他独特的邪魅气韵,一丝矛盾、一丝清冷……

      酒气是心绪的催化剂,那透出的是一种冷寂,或许,他也忘了,太阳之子也是个人。

      自己如是欠缺着温度,而他又何尝不是?

      沉滞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深潭般的湛然眸子投射过来,敏锐的长空从那眼眸中读出讯息。
      他动作极轻的靠拢过去,让他枕在自己身上,轻轻抚着他。
      因为他知道,他需要。顺应着他,他已熟悉了。
      他与他之间,相处也有段时日了。虽有身份上的隔离,一些事情却没有太大的分际。比如现在,任他腻在自己身边,早已见怪不怪。

      「睡吧!」他低声说道。

      恍惚地,那温暖的掌心抚着身,千叶传奇却犹辗转着,并不安稳。

      安不下的是心、安不下的是锁。即使由黑莲孕化而生,也有血肉,也需要体温和安抚。太阳之子,也需温暖。三界六道外是超脱,但在这人面前,三界六道,犹是缠缚,挣不得、脱不得……

      不能如他之意,只能将自己也跟着赌了进去。豪赌的人,就算再有自信,依然有负气、有茫然,但中间楚楚,无人闻问。

      给予是全部,占有也是全部。
      他要伤人,也要伤己。

      「长空……」朦胧间,长空听见千叶正低唤着自己的名,但他永远不知道,那低喃的呼唤里,藏了什么秘密,深藏到向来直言的他此刻不说,只能借酒藏绪,而自己也不能理解?

      或许,自己不曾想懂,但是,他无法无视那暗自压抑的眉间,强拚着酒,很苦。

      那么,就睡吧,他阖上了眼。

      一夜过后,他还是他的太阳之子,自己仍是太阳之子的守护者,崇敬地望着他。

      直至多时,两人皆落入了平静,忽闻夜中压低的声音,长空抬首一看,是燕啼红。

      「夜深了,你怎会在此?」方才比剑过后,燕啼便红重返巡逻的岗位,孰知深夜巡来至此,不禁感到疑惑——他很少见过太阳之子在外头乘夜的。

      「他,睡了。」长空目光向千叶身上放去,才发现在这微冷的夜中,肌肤亦起了疙瘩,想要起身卸下披风为他盖上,却发现自己衣角被太阳之子一只手牢牢抓住着,动弹不得。

      也许他从不知,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紧地拽住自己,灼热得让他不禁生分。

      「也许,只有在你面前,他才能这么安心入睡。」此话着实真切,燕啼红道着,不忘提醒:「三天后还有第二轮天剑之战,你也别着凉了。」言罢,不再打扰。

      万古长空目送燕啼红身影离去,低头看着无所防范的太阳之子,有些怔忡。

      如水月光在那白皙的脸庞上一明一灭的闪动着,若即、若离。凝视间,一瓣瓣的缤纷桃花旋舞而下,如织锦流云,将他们两人覆得满身。

      无所相避、天地坦然。

      蒙蒙然,他有些大胆地轻触熟睡中他迤逦的乌发,一种似有若无的情愫彷佛自血液中荡开,却像烟雾般聚拢即散。

      他想起,他的命,是这人换来的。

      一直以来,太阳之子给予他信任,如现在;但是一无所有的自己,能给他什么?他心早无波,却不堪他的搅动,越散、越开。在逆流中,了结了不该,也封锁了自己……

      如有机会,能否问,在太阳之子心中,自己到底是什么?
      如有机会,能否问,主仆之外,千叶传奇对自己的意义能是什么?

      为何他们两人总近在咫尺,却有无法横越的距离?
      一深一痕刻下的疑问,仅有加深跨不过的鸿沟。

      即便是现在,那体温是冷的,心,也还是冷的,就连一丝的感应,也要转瞬流窜而去……

      声声问,仅能没入心底,不愿想、不曾想,一场猜心的迷藏,无止尽。

      他向天边举目望去,那月光清冷,星空如泪雨,一滴滴的洒下。
      日盲族的天地虽然不大,却拥有传承多时的信念与温暖,一景、一物,恬静如诗,宛若刻画。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孑然一身的他,没有理由背离。

      人生道途不只千百,晴雨雪月各自相异。
      迷藏无尽,而他们的牵系,却因日盲族而紧紧相连,无法分开。
      若说他一生为情胡涂,那么……只愿今后不再失去。

      此刻,他心里清楚,为了这里,即使没有选择,他愿意守护一世。

      那插立在地的创世与天藐正交叉并立着,一圈精光泛过,落花纷纷。

      ◇◇◆◇◇

      今日的千竹坞,大雪。

      大雪透知着异数,而异数,在屋苑之内,大雪之外。

      倏地风铃响起,叮当蛊惑着人心。小屋内,天不孤冷冷一笑,停下了手中针织,执伞而出。

      屋外,鬼魅般的身影骤现,来访者一身异域打扮,一头白发如霜,眉头毅如刀刻,面容线条分明。隐约里,周身有种散播死亡的窒息感,好似无时吊唱着挽歌——

      「你非是死神,何故来到千竹坞?」伞檐下,红艳如可燃雪。

      「我拥有死神之力,便是死神。而你……」太学主倾身大胆地靠了近眼前人,喷薄着危险气息:「相信我,吾会是你等待的人。」
      不速之客这般自然,他是自觉,抑或佯狂?

      「呵呵……」医邪笑了几声,立退数步,扬了扬发,几缕血色的发带滑过白皙的脸庞:「虽然你们拥有相似的气息,我们也见过不止一次面,但你不是他,我不可能帮忙你。太学主,请回吧!」

      「现今武林莫不罩于死神的掌握中,连你也不例外。」太学主气息凛冽地说道,那无穷的自信,彷佛指掌可握天下:「就连正道所谓的天剑之争,也将是场笑话。」

      言罢,太学主掌间泛起了异样红光,天地彷若涌起一股血腥的气流,剎那竟化出一把型态狂霸的血色红刀,似通身茹血!

      他口气自傲:「你的眼光独特,这口末日神话,你认为如何?」

      「哦?」天不孤微瞇凤目,红袖翻转,眨眼神刀在手,死神之眼透现天机,扫视一环:「这口刀,是由死神之力铸成,恐怕只有当今如火如荼的天剑,方能撄其锋。」

      「说得不错!」太学主得意大笑,「这口刀,足以助我毁灭武林,掌握人间!」

      天不孤有些意兴阑珊,翻袖还予神刀:「因此你意图四处兴战,铲除正道的势力。凡可以造成末日神话的威胁者,都要一一毁灭,或是掌握。」

      「你很聪明,但说得太清楚的意图便不是意图,而是杀戮了。」太学主收起那口刀,精锐的目光犀利:「成功已让我感到厌倦,如今的我只想寻求失败!这种在掌握中放任一些刺激的感觉,你不喜欢吗?」

      「是啊,所以你身上有伤。」天不孤看了一眼:「你孤身一人单凭这口刀,已经连败了沉剑古院和鹿苑一乘,接下来,又是哪一个势力要遭殃?琉璃仙境?抑或日盲族?」

      「你认为我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吗?」他凑近,似逼问,又带点暧昧。

      「哼哼,天剑之争你安排了暗桩,便以为别人认不出了?」天不孤唇畔勾起莫测的微笑:「比起真正的死神,你还差太多了。何不想想,现今的你,成为武林的众矢之的,危矣、险矣!」

      「哈,越多的挑战只会是我手下的玩物!是与否,不如由你的双眼来证明。」太学主声音骤转幽调,贴近了耳畔:「暗桩已延宕天剑功成之时,使天剑必有缺陷。你若有心,不妨为我到天剑之争一探,你将看到死神掌握之下的游戏。」

      「哦,吾为何要答应?」

      「因为,你是死神天敌。」

      「天不孤有自己的选择。」

      「吾,就是你的选择。可怜的你,不也等了许久?」

      「我非是任人摆布之人。」天不孤眸里闪过幽光,轻描淡写地格掉对方本欲迎上的手:「该怎么做,我自有衡量。」

      「无妨,我一向很有耐性。因为有时候掌握了契机,可比掌握了天下局势。」太学主仰天长笑,背过了身影:「临走前,让我告知你,有些事实要学会接受。学会被命运安排,你会活得更自在。」

      「不劳费心,我已经很自在了。」天不孤一扬衣袖,是送客之势。

      「但你活在心牢中,哈!」魁伟的人影留下了答案,跨步离开。

      「死神、太学主,呵呵……」
      天不孤冷冷看了那背影一眼,款款收起伞,雾袖袅袅,在雪中优雅地迎绕了一圈,肃穆、妖冶,似在舞动亡之祭舞,哀婉叹息。

      每一个境界,总有一个传说。而传说,或以文字,或以口传留世。
      惟可悲者,世人总迷信传说,自陷泥淖,人云亦云,不曾自明。
      最后凋零的,是自己,而成就了传说。
      那么,到底是谁活在棋子的阴影下?

      他翩然坐落,衣裾沾雪,掬起一把冰凌扬天,那冰雪即刻遇温化水,自涂着蔻丹的指间流下,彷若有艳红般的狂彩,曼妙而眩目:

      「太学主,你知道为什么雪是白色的吗?因为,我不允许今日的雪染红啊!」

      从四关之乱至天剑之争,武林,很快的又有一个新局面了。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章四:明珠遗恨(下2,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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