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一百零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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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灵州郊外的小别院。
又是杨柳依依的春日，阳光懒洋洋的打在枝头上，带着微醺的暖意。
容色绝美的男子靠在软椅上，闲闲散散地看着搁在膝头的书，目光却好像透过书在看什么别的东西，微微的漠然中带着些哀伤，抑或有着淡淡的懊悔和无奈。过了这么久，他依旧是忘不了。到现在，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当初是因着那份温暖而眷恋她，还是只因她才感受到了温暖。只是，什么都晚了，在他明白过来之前，她已经走远，只留给他一个看不清的背影。直到最后，他都不明白，她心里……可还有他？
“二少爷可真是好兴致，叫我看了也有些艳羡呢。”
宁暄抬眸，浅笑道：“阁下这是来取笑我的么？大好春日，怎么不与尊夫人一道游玩踏青，反倒跑到这里来？”
萧云兮弯唇一笑，拢袖靠在门边，眉一扬：“我说了这么多次，二少爷当真不打算做这个宰相？”凤晋死后，南玥便是真的群龙无首，结束的十分容易，只是，原本就是一个烂摊子，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就更加是惨不忍睹。他有心稍稍整理一下，自然便想到了宁暄。可惜，他是怎么也不肯领情，虽说早有预料，不过……倒还真激起了他的一点兴趣，得了空便时常往这里跑，颇为几分当年的无赖劲呢。
“阁下何必再多费唇舌，我有多厌恶朝堂，阁下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宁暄把书一合，语气淡淡。
“罢啦，我也早就明白是劝不动你的。”萧云兮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又道：“不过，你明知道她还活着，却宁可在这里睹物思人也不愿去看看，这又是什么道理？”
宁暄顿了一顿，轻笑道：“阁下这是在为自己的儿子找麻烦么？”
“唔，也许吧。”萧云兮显得有些随意，“她还未醒来，你便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任谁也经不起这么个睡法，活人也迟早睡成一个死人了。即便是瑶儿想尽了办法，也不过让她有了一口气息，委实不容易。倒是宋迟那小子日夜陪着，看得他甚是心酸，这几个月便也干脆不去看他，省得自己心烦。
宁暄沉默，良久，他笑道：“没有。”她如今，该是与宋迟在一起吧？他不愿去看她，不过是因为他害怕罢了。害怕看到她的瞬间，会再次袭来心痛的感觉。或许睡着，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好像他在这里，只是回想，也并不觉得遗憾。他曾经拥有，只是不曾珍惜。
“没想到你竟也会选择逃避。”萧云兮轻叹一声，“果真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劫的。”
宁暄悠悠然起身来，想了一想，道：“我先前也未曾想过，如今想来，只不过当初时候未到罢了。我本以为这一生最想做的不过是报仇罢了，却不曾料到会遇到她，更不会料到会为她动心。说是逃避也罢，胆小也罢，我也不过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原本不懂，如今却懂了。阁下虽这么说，自己又何尝不懂？若是阁下如我一般，怕是也不想再见她的吧。”
萧云兮怔了一怔，唇角一弯：“约莫是吧。”他当初似乎更加过分，死赖着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动心，分明因着她吐血吐得一塌糊涂，依旧要狠心将她推开。只是，若真那么简单推开了，又哪里还称得上是劫？对上晚晚，他注定是只能认输的。想到这里，他又补了一句：“或许我还真不如你。”
宁暄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却也不说话。
萧云兮侧身看着院中依依的垂柳，突地道：“她若醒来，可要知会你一声？”
宁暄垂下眸，神色幽幽，许久才低声道：“不必了。”就让他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吧，或许他一直以为她睡着，还可以慢慢回忆和她的点点滴滴，若是知道她醒了，便是想到，也会更加心痛。那些事……或许在她心中已是作假，可于他，却是分外的真实。他的真实，她的梦境。既然如此，就让他一直活在她的梦境里好了，有些事，一辈子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
“你是在害怕，她或许一直骗了自己？”萧云兮扬眉。
宁暄沉默不语，随手将手中的书扔回软椅上，转身进屋。
萧云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便也离开。也罢，他这一句话问的，也委实太狠了一些。只是，凤七七对方游的爱，似乎是来的那样的突然，却又隐去的那么无声无息。她或许真的只是，对自己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自以为陷得深了，却一直都陷在另一个泥潭里。
屋内，宁暄轻轻闭上眼，低低的，似是无奈似是自嘲地喃喃说了一句：“谁知道呢……她骗了自己，我便也一道被她骗了就好，其他的……又何必多想。”
同样是暖洋洋的日子，苍山脚下新长出的一片竹林中却有些微的凉意。清风吹拂，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听来倒别有一番风味。竹林中隐隐可见一座小竹屋，不远处有青烟缓缓升起，竟显得异样的温馨。
宋迟手中端着一个竹制的托盘，动作极为轻柔地推开门，将东西放在桌上，又极小心地将门关上，仔细检查了一下燃着的熏香，才又放下心，轻手轻脚地端了椅子在床边坐下。
屋子里极为温暖舒适，与屋外轻浅的凉意不同，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甜味。宋迟坐在床边，探出身去，极尽温柔的替床上的女子理了理本就十分整齐的发，轻笑道：“七儿，吃饭了。”
女子紧闭着眼，脸色极为苍白，连双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憔悴地叫人心惊，却仍是美丽的。她似是睡得极香，对宋迟的话全然没有一丝反应，若不是胸膛微微有些起伏，当真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她不回答，宋迟脸上也不见失望的神色，伸手端过托盘中放着的小碗，声音依旧温柔：“今日我特意多煮了些时候，大概要比之前更好吃些，尝尝吧。”
那碗粥确实已经煮了许久许久，黏黏稠稠白白莹莹的，散发着诱人的米香，一看便叫人胃口大开。他舀了小半勺，放到嘴边吹了吹，将它含入口中，然后慢慢俯下身，贴上她的唇。
这样的动作，他显然已经做了无数次，娴熟的没有叫她吐出一点来。宋迟微微一笑，道：“七儿，你这般懒，可要叫我笑话呢。”
凤七七依旧是没有半点反应，宋迟顿了一顿，也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地，耐心地，温柔地将那一小碗粥尽数喂进了她肚里，没有丝毫疏忽。
最后一口，他轻柔地瞬着她的唇，一下一下，留恋不舍，怎么也亲不够似的，神情在温柔不过，眼里却是满满的哀伤，没顶而至。良久，他离了她的唇，低低笑道：“七儿，看来你真是累得很了，这么被我得寸进尺，也不肯醒过来呢……”他顿了一顿，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面颊，“七儿，你再不醒，我可要更加得寸进尺了……”
她的脸颊有些凉，宋迟稍稍皱了皱眉，起身又调整了一下燃着的熏香，将每扇窗户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这才又坐回她身边，柔声道：“七儿，我方才才注意到，竹子长得很快，我才栽下去一年，都长得这么高了，你醒过来，肯定要吓一跳。”
他将她的发丝一圈圈绕在小指上，怕吵到她似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是，七儿，我虽日日叫你醒过来，心里却又盼望着你就这么一直睡着才好。若是你醒过来，又想逃了，我可该怎么办才好呢？我真是怕了你了，都已经认输了，却还是没办法放开。七儿你心里可有笑话过我？自己偏要骗你，自己又这么放不开你，我也觉得有些可笑呢。”他停了一停，抬头看了看窗外，目光更加温柔，“七儿，我说过只对你一个人好，我对你好不好？这片竹林还和你心意吗？你看，现在我做饭也学得不错，不止会熬粥，其他的菜也做得很好。只是，你若是不醒过来，可就吃不到了，也没办法一起去散步，也没办法和你下棋……七儿，没有听你亲口说过，我竟是总不能说服自己你真的信我了。你醒过来，亲口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嗓音说着说着竟是有些沙哑，小指上密密麻麻地缠着的都是她的发丝。他垂下眸，接着道：“七儿，只说一句，哪怕……其实也没有什么哪怕，你要如何，我横竖都是没有办法阻止的。七儿，你醒过来好不好？说来说去，我还是更希望你醒过来一些。你这么睡着虽然可爱，我却总怕你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呢……”
“七儿，乖，睁一睁眼可好？”宋迟俯身凑近她，语气里竟是隐隐有一丝恳求。
凤七七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右眼眼角却突地滑下一颗泪珠来。
宋迟怔了怔，轻轻伸出手去，用食指将那泪珠抹去，低笑了一声：“七儿，你这是在为我哭吗？你为我哭，却不肯睁开眼来看我一眼……”
他突地顿住，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似的，一时间竟是完全丧失了反应，眼眶却是热辣辣的，险些就要真的落下泪来。
沉睡的少女睫毛微动，缓缓地睁开眼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第一百零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