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游》容意之

100、第九十九章

　　萧云兮一手支着下颌，微微侧着身，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眼角微挑，唇边含笑，却无端的有些许寒意。“莘儿，那边还没好么？”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又随意地落下一子。
　　上官洛莘身子往后一靠，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是问哪边？”
　　萧云兮闲闲的看他一眼，淡淡道：“自然是瑶儿那边了。”至于晚晚，他……罢了，这么心神不宁的，叫人看了笑话。又变得不太像他了，果真是老了，越发不坦荡起来。
　　“说是那蛊与上次那个有些不一样，还要费些功夫。”上官洛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你要去看看么？”
　　“我去看他作甚？”萧云兮轻笑一声，“横竖瑶儿救的既不是我心上人，又不是我心上人的心上人呢。”只是，到头来那个人竟然还是那么做了，当初所以为的兴趣，果然还是酿成祸事了。想必这会儿宋迟那小子是伤神的很吧。
　　上官洛莘一噎，无话可说。真是不爽快，心里不舒服便去把娘子拉回来呗，在这里耍什么风雅，敢情宋迟那性子是受他的影响，整一不省心的。不知道宋迟他……怎么样了。
　　“你担心迟儿？”萧云兮瞥见他的神色，抿唇浅笑，“那边去看看吧。”
　　“我去看他做……”“甚”字被塞回肚子里，上官洛莘赶忙起身，笑嘻嘻地道：“我这就去看看他。”他这是在下逐客令呢，恐怕是有什么故人来了吧？正好，他也懒得在这里碍事。
　　“恩，真是多谢你拉，莘儿。”萧云兮索性半躺在矮榻上，看着他掀开营门走出去，半垂着眸沉默了一会儿，突地一笑，扬声道：“进来吧。是林凡么？”
　　帐顶传来一声轻响，接着帐门再次被撩起，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显得微微有些局促：“王爷。”
　　萧云兮扬了扬眉：“你呀，我二十年前就不是什么王爷了，怎么就是说不听呢……”他似是轻叹了口气，又道：“你在这里，阿离想必也在了吧？”他就知道，阿离哪里肯就那么闲着？
　　“哈哈……二哥还是那么厉害呢。”
　　“阿离……又胡闹了。”萧云兮稍稍调整一下姿势，身形反倒显得更加懒散，“你便这么跑出来，恐怕不是打着御驾亲征的名号吧。”覃逍如今也在军中，那朝中……还真是乱来。
　　“二哥莫要担心，不会有事的。”萧离笑着坐到他身边，“我只是来看看二哥罢了。”自从他上次回北川已是又过了两年，二哥与二嫂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他可是思念得很呢。
　　萧云兮不由失笑：“是我的错，本该每年都回去一次的。”只是偶尔浑身的懒劲全涌上来，便又一点儿都不愿动了，他也实在无法，随性惯了，多少也是有些坏处的。
　　“罢啦，我只要知道二哥无恙便足够了。”萧离正了正脸色，“只是二哥，这一次我却实在很是担心。”那南玥皇帝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凤晋似乎很不简单，近来战场上几乎无一人生还，两国都只是每次那么往里面扔人命罢了，死囚犯已经被杀的差不多，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萧云兮顿了一顿，缓缓道：“我明白。”这样叫人去送死，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再这么过几日，怕是要起点小乱子，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二哥，你还在等什么？”他始终想不明白，二哥到底笃定着什么，才这么胸有成竹。他从不怀疑二哥的谋略，却是担心他又铤而走险，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阿离莫要担心，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罢了。”等凤晋失去耐心，等凤七七作出决定，等他的伤好了个七八分，等两军的怒气都积累到足够的程度，然后，快速结束。
　　萧离忍不住皱了皱眉：“二哥，你莫不是又想……”一个人揽下这一切吧？
　　萧云兮看着他，“扑哧”一声笑出来：“阿离你想到哪里去了？放心罢，再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了，哪里还会那么逞能？莫不会再叫自己伤着了。”
　　“二哥，我真是不敢相信你。”萧离依旧皱着眉，语气却显然轻松了许多。
　　萧云兮支着胳膊坐起来，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一番，笑道：“怎么阿离也竟学会口是心非了？”
　　萧离大叹：“二哥自是逍遥，我这皇帝可是做的辛苦，那些个老东西小东西一个个精得跟什么似的，二哥莫不是想看我被欺负了去吧？”
　　萧云兮眨了眨眼：“我替你把他们弄过来教训一下可好？”
　　萧离一怔，随即大笑起来，眼里不由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来，当年二哥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呢。时光荏苒，似乎不过眨眼的功夫，竟已经过了二十年。他们都变了许多，但幸运的是，感情依旧。
　　“阿离？”萧云兮轻唤他一声，不由暗潮，“怎么今日总有人看我看呆了去？真是有些惭愧呢。”
　　萧离回过神来，笑道：“二哥自是绝色，哪能叫人不看呆了去？”
　　萧云兮不不置可否，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发带来，将披散的长发随意一绑，偏头一笑：“在里头闷得久了，不如出去走走吧。”也省得他自己别扭的紧。
　　“好。”萧离随着他起身，有些揶揄地一笑：“方才听说二嫂在覃逍那边，二哥这可是计较着呢吧？”
　　萧云兮脚步一顿，微笑道：“一把年纪的人了，哪还有这样的心性，只是颇有些感慨罢了。”时间这东西，果真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许多东西，他终究是无法你钻，然而，二十年的时间都无法改变的东西，他又还去计较什么呢？他想了一想，又补了一句：“若是你瞧上的美娇娘同别人在一处，怕也是要感慨一番的。”
　　萧离不由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哥便不能让我一回么？也好叫我挽回一些面子才是。”
　　“好啊，若我哪日决定借尸还魂去吓他们一吓，必然给足了你面子，叫他们再不敢欺负你。”
　　“那岂不是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萧离眉尖一挑，二哥再不会以这样的面目回北川，这一点，他还是十分肯定的。
　　萧云兮耸了耸肩，却是没有回答，驻足于城边上，侧身倚着栏墙，目光深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该是春夏之交的好风景，入目的景象却很有几分萧瑟之感，虽是每日休战后都及时清理，仍有些断剑盔甲乃至是支离破碎的尸骨留在战场上，连空气中都似乎飘了淡淡的血腥味，远远看去，原先黏重的黄土竟隐隐有些被染红，叫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许是他沉默的太久了，萧离不由有些担忧地道：“二哥……想什么这么入神？”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但离那时刻也已经不远，不得不说，眼下这地方确实不是一个适合走走的好地方，二哥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吧。
　　“阿离，你说这城门什么时候会大开呢？”萧云兮看着远处的城门，轻声道。
　　“二哥的意思是……”萧离有些不解地拧眉，这与二哥等的时机，有什么联系吧？
　　“他现在必然是不想与南玥国内的军士为敌的，只是……他能撑多久呢？”再怎么样，凤晋他也不过是个江湖中人，又兼之性格孤傲残忍，这般克制着自己如此委屈地杀人，总是要不耐的吧？再加上顶着那南玥皇帝的名号，整日还要想着牵制着那些臣子——他的耐心，还能耗多久呢？
　　萧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二哥是要他三面受敌，总是本事再大也逃脱不得。”
　　萧云兮笑了笑：“只是未免实在太费功夫。”若是要往里面扔普通战士，说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总是做的不那么磊落，还要让阿离戴上个不顾将士死活的黑帽子，动摇了军心可是不好。
　　萧离心中突地有些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道：“二哥又想拿自己开玩笑了？”
　　“看来我真是劣迹斑斑，连阿离你都这么不信任我。”萧云兮轻叹了口气，表情分外无辜，“我只是突地想到还有个可以拿来用的筹码罢了。”当初觉得那“宝库”该是由凤七七去更好，如今看来，倒可以先拿来利用一下。她恐怕暂时也没有要报仇的意思，便先借他用一用好了。虽说他有办法叫她坚定要报仇的信念，但那样一是对她太过于残忍，二来宋迟那小子怕也不会答应，又很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相比而言，他还是更偏向于利用物而不是人。人心，向来是最难把握的东西。
　　萧离抿了抿唇，稍稍有些不自在：“二哥，我并没有不信你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萧云兮抬手在他肩上轻捶一下，径自先迈开了脚步，“我看也快到开战的时候了，我们再留在这里也是不妥，还是先回去吧。”这会儿那边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他还可以去看看凤七七，向她讨那四把钥匙。既然想到了，便要赶紧动手才是。
　　“二哥，你答应我一件事。”萧离一顿，“算是补回那个未完成的一年之约吧。”
　　“恩？说来听听。”萧云兮扬了扬眉，嘴角笑意却是了然。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去冒险，想到了什么事，交给别人去做也是一样的。二哥，对我，对二嫂，对很多人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我吧。”
　　“好。”最重要么……对如今的他而言，好好的，确实很重要呢。只有他好好的，才有余力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是么？

作者有话说

　　摔了一跤，又感冒发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