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级浮屠》淡月青舟

7、第二章 青霄十三殿2

　　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早晨的天山是银色的仙境。青霄宫好像一条长龙，伏在天山三座主峰上，主峰以下的天山已被雪覆盖，青霄十三殿就是半空中的神殿。
　　随着太阳初升，清越的琵琶声从第十一殿玉章殿响起，仿佛清冽的溪流泻出，环环绕绕，弯弯延延，声响虽不大，但串串拨弦发出的柔和灵快声，跳动着，跳动着，翻滚进所有人的耳中。

　　弹了有十年了吧？这首《琵琶语》是上天山学道时，那个青衣男子赠于她的。
　　尹皓雪十指滑动，听着这曲子从琵琶里倘出，一步步将人心净化的，不觉露出微笑来。

　　第一次听这首曲子，也是个冬天。曲子是个青衣男子用箫吹出来的。那个男子看了皓雪一眼，没有说话，从腰间拿出箫就吹奏起来。皓雪只觉得天地一片清明，全身的血液通流了，原本微薄的呼吸竟也转顺。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神医轩辕赐。那时，只有七岁的皓雪身患绝症，心脉不全，洛阳城里所有的医师都无能为力了。于是，她被修道的大伯父带上天山，来求神医轩辕赐。清癯的轩辕赐搭了皓雪的脉，略一沉吟，对大伯父说道：“是在胎中就被震伤了心脉，我虽能让她性命无碍，却无法根除她的病根，从此只能靠药石续命。这孩子命格润明，不如就拜入天山，将来说不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这首《琵琶语》能解心忧，你若能每日勤加练习，对你的心病大有益处。”
　　是《琵琶语》吗？为什么这个人却用箫吹呢？
　　“只因我不会弹琵琶啊！喏，拿着！”轩辕赐哈哈一笑，将手中的曲子交给了皓雪。
　　被说破了想法的皓雪，脸一下子红了。

　　这一住，就是十来年。
　　十年来，她学遍了青霄十三殿，除了七殿药石殿外，道家的各门她都学了，但依然没有根除这病根的法子。最终，她在玉章殿住了下来，看护着青霄宫千年基业所藏的各种法器。
　　曲终。皓雪走到殿门口，放眼望去，十三殿在云海中隐隐灼灼，最宏伟的是首殿南华殿，那是青霄宫的正殿，殿内供奉着南华真人，而所有对外的活动也都囊括在内。每天，都有许多善男信女求签问卦，殿中的紫檀香鼎足有3人高，鼎中滚滚烟尘将大殿烘托成了缥缈的宫阙。
　　左右分别列着的是二殿无为殿、三殿食府殿、四殿锦衣殿和十殿澄明殿。无为殿都是些奇人，不乏天分奇高者，想本门前掌门人紫辰真人就是出自无为殿，但无为殿的道人也多隐者，不愿染身管理者的行列里。本代掌门南俊英出自十二殿策励殿，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正直而又有统领之才的难得人物。
　　平辈中，年纪略小两岁的张轻翔却骨骼奇高，从不见他认真学道，竟能融贯古今，所听所闻尽其应用，如随手在路边捡石子一样简单，也真正是天山第一个游手好闲之辈了。
　　但是，为什么一想到张轻翔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尹皓雪就莫名心慌呢？

　　正在思索间，张轻翔一张脸倒挂着出现在皓雪眼里。
　　“啊！”像是被人撞破了心事，皓雪脸一红，惊呼出声。一半是因为惊吓，一半因为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思念就那么突然出现的缘故。
　　“乖乖，喊这么大声，别人以为你出门遇到鬼呢。”张轻翔两腿倒挂在门梁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好笑地看着她。
　　皓雪伸手轻拍胸口，抚平急速的心跳：“这么早到这儿来，干什么？”
　　“请你帮我照看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袋子。”
　　皓雪见张轻翔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毛毛乎乎的大袋子，足有半人高。好奇之下就想解开袋子看，谁知张轻翔忽然按住她的手道：“小心，千万莫解开这个袋子啊！里面精怪着呢。交给你保管，是因为想借玉章殿的青龙尊镇一镇。”
　　来这里只是要用青龙尊！失望之感突然就来了。已经一个多月未曾见到他了。她心脏不好，本不用习听每日的早课，但却风雨无阻地坚持下来，只为能多看他两眼。可他却视早课为闲趣，只有穷极无聊时才偶尔光顾。一颗心，就这么飘飘荡荡地悬着，不知何时才能归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