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级浮屠》淡月青舟

6、第二章 青霄十三殿1

　　轩辕针那一把银针在匆忙下扎向包裹，却听得里面“哎哟”一声，难道包裹里真有个人？！
　　疑惑之余，看到嫣然无奈的仰头翻了翻眼睛。这丫头搞什么鬼？
　　“哈！把小和尚包成粽子是只有修炼等级低的人才能想出的笨办法了！”
　　轩辕针听言急点一十八下，封住了方清的全身大穴。大家抬头一看，一个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门上，看着屋里的人。他的衣着实在不像样，严肃庄整的黑色道袍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外边是一件大羽毛的褂子，很可能是他自己搜罗各种物品而制，上面不仅有孔雀尾羽、山鸡锦毛、海鸥翎毛等鸟类的羽毛，也有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比如芦苇、焦叶、鱼骨，甚至还有一些啃剩的玉米棒子！

　　“这是人吗？”天鸿瞪园了眼。
　　“咳咳！这叫仙人羽化！大和尚，没见过吧？”二殿紫云真人座下的三弟子张轻翔咧嘴笑嘻嘻地说。“我可是靠这身仙羽飞来的呢！”
　　“噢～～！原来你飞来开屏来着！”
　　“不是！我是求偶来了！”张轻翔好像没听懂嫣然的讽刺之言，一本正经地说：“我这羽化的行头，可是为了它——”他伸手向外一指，只见远处一只黄色小鸟栖在松枝上，除了眼睛周围有一圈黑而亮的毛外，浑身没有一根杂毛，尾羽却长长地垂在身下，足有尺来长！
　　“哦！原来你是只公鸟啊……”嫣然忍俊不禁，嗤地一声笑出来，忽又发觉不对头：“那——那只鸟不是黄雀吗？”
　　“哎呀，你居然认得我的亲亲老婆，那你就负责把它抓回家如何？”
　　“你真是抬举我了，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我哪能多管闲事呢？！”
　　“非也非也,要知道天下为公四字是何意？天下，指的就是世间万物，天下为公就是说世间万物都是讲求公正的道义的，慕容姑娘向来以天下为己任，这两口子的事情嘛，当然也要管一管了。”
　　“哦，我还以为你理解的天下为公就是天下的事物都是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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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人既然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起嘴来！

　　“好啦！”轩辕针打断他们的吵闹：“你们真是冤家聚头，干脆，我的丹药也不用炼了，以后请你二人来吵熟算了！”她指着门外说：“张师兄，你的鸟儿好像要飞了！”
　　张轻翔忙回头看时，那只小黄鸟忒楞一声，曳着金黄的尾羽飞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轻翔足尖轻轻一点，身形展开，已缀在鸟后，变成个黑点远去了！
　　天鸿望着一鸟一人消失之处，不由赞道：“真是好轻功啊！”
　　“是啊，不枉他的名字叫轻翔了！”这等轻功，她慕容嫣然何时才能练就？张轻翔为何如此聪明，无论学什么都似不费吹灰之力，一笑一谈间就能悟道，心下真的不服气。可是，却又不得不佩服。想着自己修道多年，不能说不刻苦努力，个中艰辛也只有自己知道，感慨之余又不免生出些许丧气之心来，她低下眼睛，幽幽叹了口气。
　　“嫣然”轩辕针轻轻唤她，“这包裹好难解呀！你干吗把个小和尚包在这里啊！” 这是慕容嫣然的水红绫。一层层，一道道，里里外外的裹的很严密。
　　“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正准备带他去十三殿看星星，可他一下子就倒在地上。然后魂魄就开始离散，又不是生魂，也没办法聚在什么东西里。只好先用绫裹住。”
　　“你呀，还裹的真严实。”她看看天鸿，轻轻吐出一句话：“这件事总要向大师兄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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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昏沉沉的。自己是死了吗？师叔说，如果三个时辰内到不了青霄宫，就会魂飞魄散，肉身焚化而亡。可他们到了青霄宫啊？为什么一霎那间，身体就崩溃了？然后又是一阵万箭穿心的刺痛。现在，自己在哪里？
　　方清奋力睁开眼，却见满天星汉斗索，发出眩目的光彩。星空之中，一带银河穿行，弯弯曲曲。银河两侧有两团星迹旋绕，宛若天地变幻无穷，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八卦阵里。看的久了，他便觉得天晕地转的。
　　“嗨，你醒了？”一袭水红纱裙飘到眼前。
　　“这是什么地方？”好像不在青霄宫啊？难道，他圆寂上天，变成星星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啊？”嫣然屈指在小和尚头上敲了敲，好笑地问。
　　“我没有变成星星吗？”
　　“哈！这么快就想升天了？这儿是青霄宫的十三殿！”
　　原来还在青霄宫啊！方清放下心来。可这里星垂平野，四望无垠，一点也不像大殿。
　　这个小和尚的魂魄总算被轩辕针镇住了，他不像天鸿一样功力深厚，于是嫣然带他来到十三殿——星屑殿。这个殿是青霄宫最玄妙的一个殿，殿内罗列二十八星宿、七十二斗辰以及宇宙天体运程，更有包罗万象的斗转星移。
　　十三殿位于天山第三峰的峰顶。殿里的紫衡真人是看星观斗的神人，已年愈百岁，在青霄三真人里是年纪最长者。他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大徒弟刘子宣三十岁修真，五十岁成道，而后竟抛下师门，流浪去了，至今不知所踪。小徒弟沈墨玉温婉柔和，双十年华，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只是每天手持一个碧玉算盘，什么事都要算个清楚，活像个帐房先生。刚才，就是她催嫣然来看者小和尚的，没想到，她算的还真准，嫣然进殿时方清恰恰转醒。
　　“嫣然姐姐，你们青霄宫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呢？”
　　嫣然听天鸿说，这孩子出生时被人丢弃在庙后田埂里，是他师兄天一法师拾回，等于是在庙里生的孩子。想必没见过什么奇幻之物，于是笑笑说：“喜欢吗？不如跟我学道吧？”
　　谁知方清却耸耸鼻子，轻哼道：“目迷五色，越是这些玄幻五彩之物，就越是迷人本性。师父说出家人应当淡薄守志，我岂能轻易改变信奉！”
　　“嘿！你这小和尚还挺守清规戒律的。你知不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目迷五色就是目空无色！你不见五色，又如何知道色是何物？又岂知色不是何物？说不定色本无色呢。要真想悟道，你还早得很！”
　　方清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想反驳却不知如何反驳。记得以前在寺庙里，师父他们常常打机峰，也是这般激烈的言辞，叫人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现在，法身却遭受着阿鼻地狱的酷刑，整个寺院都被无业的黑火吞噬。他和师叔两人背负着禅宗希望拜上天山，谁能料到紫辰真人却只留躯体，元神不知所踪！想到这里，他不禁眼眶一红，两滴豆大的泪珠赫然滚下。
　　“哎哎，你别哭啊！我又没骂你。”嫣然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怎么这小和尚如此爱哭？

　　“唉，你那么大个人，干嘛惹哭小孩子。”
　　又是张轻翔！
　　“我可不是故意要看见你的，”张轻翔急忙解释，他冲嫣然眨眨眼：“想不想知道这俩和尚上天山干嘛来了？”
　　“你知道？”
　　“不知道。”
　　“啊？”嫣然为之气结。
　　“所以要带这小和尚去查一查。”
　　“怎么查？”嫣然挑起眉毛问道。
　　“你看！”张轻翔从袖子里拿出一物。
　　嫣然双眼徒然张大，那居然是交给轩辕针的碧蓝短笛！怎么在他手上？
　　看着嫣然眼里的疑问，张轻翔咧嘴一笑：“我偷的。”
　　“什么！你竟然去偷……”一语未完，忽然肩上一麻。她正要开口骂，劲上又是一麻。
　　“幸亏我手快，要不就听见你骂人了。”张轻翔呵呵一笑，将肩上的羽衣罩向嫣然，反过来一兜，又将不知何时被他点昏了的小和尚也兜了进去。然后往肩后一背。摇摇摆摆走出了星屑殿。

　　黑暗中，一个白胡子老者，拖着及地的胡须，从殿内转出。他头戴方冠，手捻唇须，看看旋转的星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远处，传来张轻翔的歌声：
　　人莫不乐于闲，
　　我甚之也。
　　非无所事事之谓也！
　　闲能读书，
　　闲能游名胜，
　　闲能交益友，
　　闲能饮美酒，
　　闲能著文章。
　　天下乐事，孰大于闲？

　　（注：张轻翔唱的歌词摘自清代张潮的《幽梦影》，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