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飞扬》雨墨墨墨

21、冰城

　　转眼天明，太阳刚刚露出半个，橘色的光柔和的洒下，给那清一色的银色铠甲镀上一层金色。

　　整整齐齐的两万军队看上去壮观而张狂霸气。

　　穆音只是着了白色王服，白玉冠盈盈发光，眉目间自有一份无法替代的淡然稳重，却又不怒自威。

　　王辇侧立了月白袍服的茜雪，一头乌发只绾了个斜月髻，斜簪了一只翠玉钗。枫舞在我耳边浅浅的嬉笑：“你看茜雪，是不是有母仪天下的威严？”

　　我只笑，身旁一身玄色甲胄的惜城插了嘴：“只是不知此役之后，茜雪是不是就该答应穆音，真的母仪天下。”

　　穆音早已安排好了王都防御，且又有三万大军先行，此时他缓步登上高台，刚一站定，便闻一声尖啸，腰侧的寒魄猝然出鞘，白芒耀眼，寒气逼人。

　　“先祖在上，佑我族人，诛尽敌者，护我家国！”

　　“诛尽敌者，护我家国！”

　　“诛尽敌者，护我家国！”

　　“出发！”

　　一声令下，众军整齐列队，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冰城进发。

　　冰城距王都并不远，快速行军不过两三日便到了城下。

　　冰城建在祁泽山脉中间的断面处，两侧都是巍峨的山脉，斧砍刀削一般陡峭，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而冰城长达数千米的城墙则利用两侧山势，将冰城与山脉连在一起，封锁住了进入冰城的唯一通道。冰城东南是一片平原，绵延直到冰火海岸。也正如此，才使得火族能够长驱直入，攻到冰城。

　　寒烟一身紧身黑衣，长长的乌发都绾了起来，梳成一个简单利落的螺髻，用几只乌玉簪固定住，右手紧握着玄霜剑，神色肃穆，望辇下拜，“臣等恭迎王。”

　　进了冰城，建筑多以某种白色石料为主，庄严大方。

　　“姐，姐夫呢？听说他前一阵子受伤了？”惜城跟在寒烟后面，低声问着。

　　寒烟脸上立刻显出了疲惫，娥眉微蹙，看了看惜城，又微转头看了我一眼，同样低声说：“他的伤一直不见好，近来越发的厉害了，今天已是昏迷不醒，还不知……唉……”担忧之色溢于言表，语气中又几分无奈和伤心。“幸好近几天断耀没有什么动静，不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惜城的姐夫，便是羽痕了。茜雪也曾说过羽痕受伤，那便多数是伤在黑魔剑下。

　　我顿了顿，看向惜城。或许，我能做到也说不定。

　　“寒烟姐，不如，过会儿带我去看看羽痕吧。”

　　寒烟身体一颤，转头看向我，先是诧喜，而后眉峰又蹙了起来，“他的伤拖得太久了。”

　　“不要等一会儿了，现在便去吧。”穆音不知何时已下了辇，站在了我们前面。寒烟单膝跪下，“多谢王！”神色中有抑制不住的惊喜。

　　进了羽痕的屋子，顿时感觉光线暗了几分。羽痕仰卧榻上，身上一件简单的灰色长袍，坦露的右臂包裹着层层棉布，却仍就透出了丝丝黑色的脓血。黑色气体笼罩着伤处，向全身散发，几乎已经将他全部罩了进去。一头银灰色长发散在榻上，双目紧闭，鼻梁挺翘，棱角分明的脸上此时暗暗涌动着一层灰色，薄薄双唇有些发黑。双手紧握成拳，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折磨。

　　寒烟刚一进来眼眶便有些湿润，紧咬着下唇，几乎要沁出血来。

　　“今日比以前更严重了。前几日他还能醒过来吃点东西说会儿话，今天到现在都没有转醒。而且……”

　　而且已经有一层死气慢慢爬上他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寒烟不忍说出口，其实我也犯难。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而且羽痕明显比当时惜城的情况严重得多。虽然当时惜城的伤重，但好在受伤时间短，而羽痕这伤，怕是已经过了半个多月，黑魔剑上的那种如同毒药一般的魔力已经深深侵入他的身体，吞噬着他的生命。

　　不过，试一试吧。

　　我伸出手，那层死气如同遇到天敌一样退避开。

　　“惜城，带寒烟姐出去休息吧。”一刹那的淡漠，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诧异。

　　解下缠绕在羽痕臂上的绷带，入目的是一道黑色的斜斜的剑伤，伤口并不深，但是却一直流着浓黑的血，散发着一种难耐的腥气。稍稍清理了一下伤口，我深吸一口气，定了一下心神，接下来要做什么竟清晰的浮现在我脑海里。

　　是这样么？

　　我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指尖，轻轻点在羽痕的眉心，紫色的光芒瞬间便盛了起来，一丝丝自眉心沁入羽痕体内。我闭了眼，却感觉到力量一点点从身体里流走，而那注入雨痕体内的力量，游遍雨痕全身，将那原来在雨痕体内肆虐的一股奇异的劲力驱赶到一起，慢慢移向右臂的伤口。那股劲力越来越大，我的力量流失的也越来越快，终于将那劲力迫向伤口周围时，我已几近虚脱，汗水滴滴落下，而那股力道竟然忽地强大，险险击破我注入的灵力所织下的阻拦。猛然间，羽痕的身体仿佛一个黑洞，吸光了我全部的力量，紫光大盛，而我再无力支撑。只是看到羽痕伤口处流了很大一滩黑血，而黑气已经散去，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终于醒来时，只有枫舞在身边，用湿帕子为我湿润干涩的双唇。

　　“蝶姐姐，你终于醒了。”

　　终于睁开了眼，枫舞眼下已经有浓重的黑色。

　　“我睡了多久了？”嗓子撕裂一般的痛着，出口的话也如撕裂一般沙哑。我皱了皱眉，接过枫舞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微润了一下喉咙。“蝶姐姐，你已经睡了两天三夜了。”两天三夜，原来已经睡了这么久了。

　　我下意识的要下床，哪知刚站起来便如被抽干了力气，脚下一软，无可奈何的瘫在地上。

　　枫舞尖叫着冲过来掺起我，“呀！蝶姐姐你别乱动！不然穆音哥哥回来又该骂我了！”我一愣，“回来？”枫舞也是一滞，不再说话。“他们去哪了？”枫舞神色不大自然，目光中有几许期待，亦有几许黯然。“断耀……来攻城了。”

　　断耀……

　　我抿了下唇，抬眼看向枫舞，“带我去看看。”音色凛然，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发颤。枫舞显然是被我吓着了，神情木然的看着我，片刻才回过神，“不行，穆音哥哥交代了我不能离开你。”

　　“你只是陪我一起去看看，并没有离开我呀。”枫舞怔怔看了我半晌，终于还是决定搀起我去冰城城墙上。

　　蜿蜒开去的城墙很宽，一列列族人守在城墙，凛然有序。

　　洁白的城墙上有些许暗色的痕迹，或者是哪次战役所留下的鲜血凝成的图案，凄冷，而狰狞。

　　我和枫舞并没有去城墙，而是在与城墙相连的峭壁上寻了一处落脚点，远远的看着山下的一切。

　　火族士兵一律红色铠甲，赤色一片蔓延开去，铺满了冰城下那片辽阔的空地。

　　在军队最前面，是一只巨大的火红色巨兽，遍体散发着红光，似是燃烧着火焰，巨兽背上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遍体散发着熟悉的黑色气息。

　　“那是火族的圣兽火麒麟，和断耀。”

　　枫舞死死的盯着那个不甚清楚的黑色身影，嘴角竟弯成了一个凄苦的微笑。

　　断耀……似乎有什么东西遗落了一般，想到这个名字脑海里便是抑制不住的悔恨失望，可是那有关他的记忆却不曾留下半点。

　　承受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下意识的抓紧了枫舞的手。

　　城下，简单地列队，白色旌旗飘摇，一只纯白的雪鹿安静的立着，对火麒麟挑衅一般的阵阵鼻息不予理睬，似乎只有背上驮着的主人才能引起它的注意。我知道，那是冰族的灵兽，也是穆音的坐骑。气氛凝滞却紧张的让人难以承受，这样长久而固执的对峙不知过了多久。

　　下意识的把精神力集中到了断耀那里，眼前的情景渐渐清晰起来，可以感知到断耀的一举一动。

　　断耀似乎意不在攻城，悠然的站在黑麒麟的背上，用睥睨天下的目光审视着冰城的布置和穆音。

　　陡然间，两道尖锐的目光射向我们所在的地方，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谁知断耀凛然的目光里，竟有丝丝冰冷的笑意。

　　枫舞抿紧了双唇，神色中是那么的期待与心痛。

　　枫舞你，到底和断耀经历了什么，每次提到，看到他，你就变得不像你自己。

　　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谁知断耀收回目光后竟然带领军队撤退回去。

　　看着那火红的浪潮翻滚而去，胸口似乎郁积了什么，肿胀的钝痛。

　　似乎，似乎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出口。

　　断耀……黑魔……

　　我一定是忘了什么，一定是遗落了什么。

　　就算我并没有完全想起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是没有那一次会像这次一样的，强烈的，急迫的，想要找回那些遗落的记忆，想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