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知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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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三使计绊住对手，骑着那匹黑马出了临江城，一路风驰电掣，向西北方向驰去。
他在路上偷了人家晾在庭院里的一领白襕，又找了一处池塘，用塘泥把那匹黑马涂成了个花狸虎，才放心赶路。
白三身上带着贵重的物事，又担心对手发现不妥立刻追来，因此不敢多作停留，一路只有买吃食和喂马时才肯休息。
那匹黑马果然神骏，不但连续赶路不显疲惫，就连翻山越岭也如履平地。白三本打算半路将它卖掉，这下却相当不舍。于是星夜兼程，万里若飞，只用了三天就到了雍安。
雍安是人烟阜盛的大邑，店铺林立，行人如织。白三一路骑马，到了人多处，又下马极有耐心地随着行人慢慢地走，这样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一处花街。
这种风月狭邪之地白天自是不如晚上热闹，街上稍显冷清。白三牵着马，走在马的内侧，从容自若地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处题着“软香榭”的场所。
他并不从正门进去，慢慢踱进旁边的小巷，走不几步，就是软香榭的侧门，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正靠在门边，揣着手，一栽一栽地打瞌睡。
白三走过去，一脚踢在这小厮肩上，小厮向后一倒，头磕在门上，疼得跳起来，又见是客人，不好发作，陪笑道：“客人来得真是时候，小的这才刚偷会儿懒，就让您给叫醒了。”
白三看着他笑道：“你不用心里骂我，给你几个铜子治治懒病吧。”
说罢扔了一个铜钱过去，小厮伸手接过，看了那豁了两个口的铜钱一眼，再抬眼看白三时，又另换了一幅笑容。
“客人好大方，小的千恩万谢啦。”他说完，领着白三进院，又回手将门插上，“客人这边走。”
庭院里花木扶疏，景致倒也并不俗艳，小厮领着白三走了一段，到了一处小门前，回头躬身道：“小的帮客人喂马？”
白三把缰绳扔到他手中，道：“好料好水照顾着，再把它刷刷干净。”看了那一身斑驳的花马一眼，不由想，要是莫五看到他的马变成这样，不知还认不认得出？若是认得出，那表情一定极其有趣。
他兀自想得高兴，回神时见那小厮已经牵马走远，便推开那小门走了进去。
小门内是个小小的院落，整洁有致，院中树下阴凉处，一个年轻的蓝衣女子正翻阅一本书，听到白三进门，她抬起头来，表情变得严肃，问道：“到手了？”
白三风流成性，见到美貌人物就恨不得调戏一番，偏偏见到这蓝衣女子，连笑都不肯笑一下，只简短答道：“到手了。”
那女子眼睛一亮，立刻把他引到屋中，一进屋就急忙道：“拿来我看。”
白三从背上解下包裹交到她手中，也不征求主人允许，径自坐到桌旁椅子上。
女子也并不介意，匆忙解开包裹，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她看了这木盒一眼，似是极为激动，伸手去掀那盒盖时，手指都在颤抖。
白三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去桌上取了水壶水杯，给自己倒了水喝。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把盒子里的东西检查完毕，盖上盒盖，赞许地看着白三，因为情绪激动，声音都比刚才略高：“这事儿找你果然是找对人了，袁温的眼光真是不错。”
白三对她这一说法不置可否，只是放下水杯，慢慢伸出两根手指：“这次和上次，一起结了账吧。”
女子看着他冷淡的神色，凝神思考片刻，又似拿不定主意，来回走了两步，终于站在他面前说：“还有宗生意，你做不做？”
白三微微迟疑，女子已手捧木盒，向前倾身，注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把这宝贝送回它原本的主人手里，我给你两倍的钱。”
白三立刻摇头：“不做。”
女子又注视他片刻，见他神色坚定，微微叹口气，说了声“稍等”就转开身，捧着盒子掀帘走进内室。
白三凝神细听，内室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过了盏茶时间，女子拎着一个袋子出来了。
女子神色动作都轻松无比，仿佛只是拎着一片羽毛，待她将那袋子扔到桌上，竟是很大的木石相击之声，显然是一袋重物。
“一千两。”她站在桌前，正挡住白三走向门口的路，从腰间取出一枚豁了两个口的铜钱，放置在桌面上，继续劝说道，“若你拿了这枚铜钱，我就再给你这个数，等你再把铜钱成功拿回来，三倍。”
白三知道拿铜钱就是领任务，任务完成即可交还铜钱，现在眼前的女子居然不需要他交还铜钱就肯付出一千两，显然是诚意要将这件事交托给他。
他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道：“沈姑娘，我倒是无所谓的。可我为了拿这个东西，让那四个不能招惹的家伙盯上了，你若真为了这宝贝的安全着想，还是趁早另找别人去送为好。”
女子道：“你不愿冒风险，又何必拿这话哄我？你不是早就找好了替死鬼吗？我可听说了，那四个家伙在临江城堵住了你，被你金蝉脱壳逃走了，只拿住你一个同伙。”她看着白三淡淡一笑，“你这人独来独往，哪会有什么同伙？显然是你‘李代桃僵’之计吧？”
白三自是知道她消息极为灵通，当下微微一笑道：“什么‘李代桃僵’？只是个障眼法而已，他们拿住的又不是正主，最后还不是会来找我？”
女子有些失望，叹口气道：“你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她退了一步，似是同意白三离开，白三却为她这句话暗自心惊，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意思？”
女子奇怪地看他一眼，道：“难道你还想瞒我？不知你陷了谁是你同伙，那四个家伙可是深信不疑。他们在鄂城放出风来，说愿等你十天拿东西换人，竟然还说如果你不肯把东西还给他们，那么让他们杀了那人也是一样，他们四人和你的恩怨也就算是勾销了。”
说罢看着白三，抿唇一笑：“你这家伙最能骗人，这次不知又骗了谁的性命，自己捞个大便宜。”
白三重新端起水杯，并不答话，心中却似掀起了惊涛骇浪。不停想到，他不是莫氏子弟么？如果向那四人表明身份，谁会去自寻死路动武林盟主的弟弟？就算他不主动表明身份，那柄宝剑如此显眼，那四个人难道是瞎子么？难道我想错了？难道有什么意外……
他将假宝贝扔给莫五，借他摆脱那四人，甚至偷他的坐骑之时，都并未觉得这会让莫五有什么损伤，只是存了逗弄之心，想开开他的玩笑而已，怎知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
女子看他低头不语，以为他有所犹豫，马上坐在他对面，追问道：“怎样？做不做这生意？”
白三抬眼看她，笑了笑道：“其实接这个生意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拖长声音，露出认真考虑的样子，“只是把这宝贝送还它原来的主人，可得一路北上，那可不是什么太平地方啊，莫氏、慕容、断剑山庄全在北方，如果那四个人——”
女子噗哧一笑：“原来你自负诡计多端，也还是怕蹚浑水么？你放心，断剑山庄的两位公子正为了庄主之位斗得你死我活，才顾不上别人的闲事；慕容一门只剩个空架子在那里，早就不济事了；莫氏……奇怪，”她看着白三道，“断剑山庄和慕容一门都非正非邪，行事古怪，你担心他们和那四个家伙联手倒也不是毫无道理，可莫氏有什么好担心的？”
“怎么讲？”白三心中越是介意，面上就越是无动于衷，手拿杯子喝了一口水，挑起一道眉毛看着那女子。
“你竟不知道么？”女子微微睁大眼睛，真的惊讶起来，“先不说刀二和莫氏门徒那些恩怨，单说虎三……你以为他的舌头是谁割掉的？”
白三微微皱眉：“江湖上的传言，说他早年做过小官，因言获罪，害得父母妻子尽皆身亡，自悔祸从口出，才自断其舌。难道……难道不是真的？”
女子神色极是不屑，道：“他因言获罪是真，害得一家老小因他惨死是真，可这自断其舌……虎三若真有这几分硬气，怎么会和那三人混在一处？我可是查得明明白白，当年他知道自己获罪当诛，想要逃跑做那亡命之徒，又怕父母妻子拖累他，竟然狠心抛下家人待死，自己一人趁夜逃走。”她冷笑一声，“他也不想想，他那妻子就是武林盟主的师妹。师兄要为师妹报仇，只割了他的舌头，留他性命，真算是便宜他了。可恨这人不知好歹，居然和刀二苗四他们搅在一起……”
白三无心去听她评判虎三的行为，心中想道：莫五定是认出了那四人，才没有表明身份，他若表明，只怕下场更惨……可这样算来，我岂不是把他送上了死路？又想，他没有表明，难道那四人不会从他的剑上辨别他的身份？还是说那四人已经知道了他是莫氏子弟？自己又对自己摇头，若是那四人知道他是莫氏子弟，怎会放出话来要自己拿东西去换，只怕不是拿他跟莫氏交易，就是暗暗取了他性命了。
这样想着，背上竟出了一层冷汗。抬头看时，见蓝衣女子早停下了话头，正在看他，见他抬头，微微一笑道：“怎么样？你想好了没有？”
白三这才放下水杯，伸手将桌上的铜钱拿起，悠然道：“四千两的好买卖，又没有后顾之忧，我为什么不做？”说罢看着女子，微微一笑，“还要劳烦沈姑娘，再把那宝贝拿出来。那东西在手里，我才有底气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知情
